第6章 鬧劇

鬧劇

六月十二日,趙尋海的六十大壽。

康信是壽宴的承辦方,早早開始了忙碌。

趙家別墅不算小,只是和趙雲帆現在居住的半山別墅比起來,就很不起眼了。

熱鬧又平穩,林昭宇代表林家前來,正席是中午,截止到十點四十五,康信一直沒有收到趙雲帆說要來的消息。

雖然略有波折,似乎最終還是要平穩度過的。

趙尋海的太太李思晚,才三十二歲,他們的孩子趙雲籍才八歲。

這個組合,也不算太奇怪。

早亡的原配,不熟的大兒子,年輕的現任太太,晚來得子的小兒子。

很正常。

熱鬧的祝酒,知情人刻意的忽略,連續不斷地祝福,最終也被摧毀在一句天真的問句裏。

“雲帆哥哥不來嗎?”

問這句話的,偏偏是趙雲籍。

尴尬,也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

趙尋海的笑容僵在臉上,已經有了怒氣,只是沒有發作。

“媽媽,我可以給雲帆哥哥打電話嗎?”他的聲音還是很小,聽到的人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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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昭宇坐在比較靠前的位置,他搞不懂這一出是什麽情況,正常來說,趙雲籍和趙雲帆應該也沒什麽相處的機會。

李思晚輕輕捂住了趙雲籍的嘴:“今天是爸爸的生日,先祝爸爸生日快樂,其他的事情我們等下再說吧。”

“好吧。”趙雲籍是聽話的,端着果汁站在趙尋海旁邊。

熟練地說着祝福的話語,聽起來就知道是認真準備過的,讨人喜歡的聰明小孩。

席上無人發作,後續的自由活動倒是有些不好的言論在悄悄發酵,林昭宇沒打算摻和,出于禮貌,他應該找趙尋海打聲招呼才能離開。

他有合适的理由,今天也是林婉瑛答辯的日子,除了畢業典禮之外,這算她在學校的最後一天了。

穿過後花園,有人說話,趙雲籍的聲音壓得很低,讓他不得不停下腳步。

“你真的不來嗎?可我很想見你。”

“沒有發生什麽,只是爸爸好像很不高興。”

“他沒有打我,爸爸說些話,媽媽不喜歡,他們兩個就不說話了。”

又是一個破碎家庭裏的早熟小孩,林昭宇這樣想。

他轉身換了個方向,天真的小孩。

林昭宇從側門走,從外面繞到前門再進來,康信正在看消息,似乎發生了什麽事情。

他從趙雲籍的三言兩語裏捕捉到了一些消息,打算直接通過康信打聲招呼,康信看到他卻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

“那個,林先生今天還有什麽其他的安排嗎?”他是不安的。

林昭宇不置可否:“出什麽事了?”

“沒事,林先生是要走了嗎,趙先生在二樓。”他最終還是沒說出口。

看來在林昭宇繞路的這短短一刻鐘裏,發生了一些其他的事情。

林昭宇快速思考,不露痕跡:“我只是在找洗手間。”

“這條路的盡頭右拐就好。”康信指路。

林昭宇點頭致謝,順着被指的方向走過去。

這種未知的危險感沒有持續太久,有一輛車停在門口,後排的車窗落下,裏面坐着的人是趙雲帆,他從窗戶裏扔出來一份實木包裝的紅酒禮盒。

酒毫不意外地摔碎了,紫紅色的液體從包裝的縫隙流出來,詭異又張揚。

他單手撐在車窗上,挑釁似地看着趙家二樓。

沒幾分鐘,趙尋海就下樓了,毫不意外地怒不可遏。

趙尋海站在家門口,趙雲帆才下車:“空手來的,真不好意思。”

“你什麽意思。”

“這種好東西當然只能送給我爸了,他能喝到,你要是死了,也能分一杯。”他的聲音很大,輕狂不屑。

趙尋海也笑:“你要是喜歡就多準備些吧,不然你死了,可沒人給你準備。”

沒有前奏,張口就是互相詛咒。

“死了就死了呗,我反正很難死在你前面。”他确實不在意,從胸前的口袋裏掏出請柬丢在地上,“給我發請柬,我還以為你活夠了呢。”

“趙雲帆!”趙尋海怒吼,卻被另一聲同樣的內容蓋過了。

“這不是你家,少發瘋。”說話的人是黎崇,黎家的獨子,也是趙雲帆,以前的朋友。

趙雲帆嘁了一聲:“我當然知道這裏不是我家。”

“我只是來這裏陳述事實而已,我就算死了,我現在的東西也不可能歸你兒子,但你要是死了,說不定我還能分一份。”他的眼神越過趙尋海,掃過這套別墅。

掃過李思晚,和被她抱在懷裏的趙雲籍。

他打開車門:“早點寫遺囑吧,別落到我手裏了,怕你死不瞑目。”

留下這句話,他就離開了。

車開得不算快,趙雲帆從車窗裏還丢出來一束白菊花,伸出手揮了揮。

傷人傷己。不過明顯,趙雲帆靠着年輕,略勝一籌。

趙尋海突然摔倒捂住心髒,李思晚快步向前,工作人員扶着他走進門歇息。

場面混亂,有人離開,也有人在抓緊時間傳播今天的所見所聞。

林昭宇站在角落裏,看着剛剛說過話的黎崇。

黎崇也要離開了,轉身的時候,和林昭宇四目相對。

雙方都沒有避開視線,無聲地懷疑。

黎家和趙家并不要好,黎崇的母親和趙雲帆的母親是朋友,他們兩個以前也是很好的朋友,完全是私下的交情。

趙雲帆經商不到十年,一開始,就是黎崇不惜代價的投入把他扶起來的。

現在兩個人幾乎不出現在同一個場合了。

一個僅僅出于回禮早就該走的人,一個不應該出現的人。

不需要說話,壽星已經不方便和客人們溝通了,宴會承辦方代理了,他們兩個前後相隔不久就打招呼離開了。

林昭宇完全是一個人來的,上車第一件事情就是打電話把今天的事情簡單給林晤宇講了一遍。

“這麽刻意的陷阱,還心甘情願入局。”林晤宇覺得還有些事情沒有串起來,“看起來應該是做了幾手準備,趙雲帆也沒給自己辦過宴會,黎崇确實從來沒有出席過趙家的情況。”

“那他……”

“黎家産業多,趙尋海一直想和黎家搭上線,以前黎崇完全向着趙雲帆,這幾年他才有機會,不會放過的。”

“黎崇可能也剛到沒多久,在他說話之前,我完全沒發現有他在。”林昭宇發動車輛,“對了,還需要一輛車,我怕婉瑛要去找他。”

“好,我來安排。”林晤宇沒有什麽特別的态度,“你知道去哪找嗎?”

“我查過了,他已經退了酒店,總得回家的。”他随口道,“要是想見面總能見到的,不想見面在哪都見不到。”

“她一個人去?”

“下高速就是半山別墅的範圍了,算趙雲帆家裏。”林昭宇提前查過了。

下高速之後的環山公路,就已經算是半山別墅的範圍了。占地面積巨大,是已知占地範圍最大的私人住宅,雖然據說用處不止是私人住宅。

趙雲帆住的半山別墅是近現代外來文化的影響,是建在山上的歐式城堡建築,除了主樓城堡之外,還有幾棟小洋樓。

城堡前有綿延一公裏多的的大理石噴泉,後花園泳池草坪,開闊建築。半開放式的場地,不計其數的監控設備來确保安全。

趙非和宋然是半山別墅日常事務的管理者,趙非大部分的精力還是在趙雲帆本人身上,宋然更像是半山別墅的大管家。

他在午夜十二點之前才回到半山別墅,主樓的頂樓他做過改造,更像現在的大平層,只不過有三分之一的地方都是酒架,他醉酒的私人領地。

洗澡,換衣服,喝酒,喝很多酒,失去意識,睡覺。

趙雲帆迷迷糊糊接起過一個電話,不過已經記不清楚了。

他經常做夢,不過這次夢見的內容有些不一樣。

恍惚回到了十年前,趙尋海看趙繼海去世了,過來找他要半山別墅。

他一言不發,直接拿酒瓶給趙尋海開瓢。

一擊即止。

“我告訴你,就算我死了,我也要帶着你一起死,誰都有可能住進這裏,只有你絕不可能。”

“從他想當警察那一天你就盼着他死,我從認識你那一天就盼着你死。”

“為什麽每次我打算算了,你都要做點什麽來逼迫我,是怕我不想弄死你嗎?”

“那就這樣吧,我不好過,你也別想好過。”

太累了,說過太多這樣的話了。

他這次有打算算了的,他又不是沒事幹,收到了請柬也不是非去不可。

他已經在盡力做到不遷怒任何人了,所以他才會接趙雲籍的電話,才會在不合時宜的時間見了李思晚。

他似乎終于意識到了,為什麽他們母子會希望自己出現。

因為當外部矛盾出現了,家裏的矛盾就沒什麽了。

說到底,他們才是一家人,有他這樣極端的例子在,趙尋海會意識到他們母子才是他的家人,會對他照顧有加,并在最終繼承他的一切。

這樣,才會會對他們更好一些。

艱難的處境才得以周旋。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意識逐漸恢複,聽覺是首先恢複的,房間裏還是一如既往地安靜,安靜到只能聽到心跳聲和呼吸聲。

只不過是兩個節奏的心跳聲和呼吸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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