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紅蜂

第37章 紅蜂

江載月誠懇地說道, “也多謝您這些日子以來對我的照顧,我會每日為您祈福,希望您早日康複。”

雪白腕足小心翼翼接過那條大章魚草編, 不過一瞬間草編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就像他害怕有人會偷走他的寶貝, 小心翼翼地連忙把寶物都收起來了一樣。

“我很喜歡, 不過什麽是祈福?”

沒想到祝燭星連這都不懂,江載月想了想耐心道。

“這是……我們家鄉的一種習俗, 因為凡人的力量太過弱小,如果親近之人遇到了我們幫不上忙的難題, 我們會希望冥冥之中的神明, 先祖之類的存在,能被我們的意念打動神明,讓他們能幫我們關心的人解決那些難題。”

“不要向看不見的東西祈福,它們可能會因此孕育出靈性,然後靠近你。”

祝燭星的聲音溫柔而平和, 在黑暗中卻讓江載月有一種脖子上被什麽冰冰涼涼的東西爬過的危險感。

不過她很快反應, 那就是祝燭星纏在她脖頸上的腕足。

祝燭星的雪白腕足慢慢摸了摸她的頭,“別怕,我很快就會回來。”

“如果你還有願望, 可以告訴我, 我來幫你實現。”

上方突然傳來一聲異響, 江載月回過神來,意識到現在還不是能好好敘舊的時候。

或許是祝燭星的引導真的起了效果,她想象着男人在她手下微微顫動,卻格外柔順平和的顫動眼眸,感覺自己的透明腕足上, 似乎也在逐漸長出一個眼睛。

只是那個眼睛極為脆弱,它似乎不敢看向,甚至是不敢靠近祝燭星附近。

江載月打消了心底最後一絲想要看到祝仙人真容的心思。

她只能控制着透明觸手慢慢向上,穿過了堅硬的岩石,它感知到了些許微風的氣息。

像是五感都集中在了那一顆新生的眼球上,江載月“看見”了一雙雙密密麻麻擠在一起的人腿。

紅色的衣袍密集地互相挨着,近乎遮蓋了整一片地面。

江載月陡然意識到了那是什麽——那是血蘭谷中總是成對出現的紅衣弟子。

喂食靈獸的蟲巢被毀,這些血蘭谷弟子站在這裏做什麽?

想到自己曾經近距離看過的血蘭谷弟子眼中滿滿蠕動的蟲子,江載月突然打了一個寒顫。

她觸手上新生的“眼睛”,此刻只敢微微貼着地面,完全不敢觸碰上那些紅色衣袍,生怕他們發現了她的存在。

一道冷漠平靜的聲音響起,仿佛是在發出一個微不足道的命令。

“開始吧,他們來了。”

然後江載月就聽到了一陣蜂群極速飛來的嗡嗡聲。

她努力去看,卻還是難以描繪出那些“靈獸”的樣子。

一只只顏色血紅,足有拳頭大小,嘴上長着尖銳的細針,拖着一個幹癟的尾腹,渾身的皮皺縮成一團的“紅蜂”,朝那些血蘭谷弟子飛來。

沒有人發出一聲驚叫,就如同再自然不過地脫下一件衣服一樣。

血蘭谷弟子身着的紅袍,陡然變為散亂蠕動着的紅蟲脫落在地,而那層衣服後,顯露出來的也不是人的血肉,而是一片片如同花瓣般脆弱,拼合在一起的“皮膚”。當紅衣徹底離開皮膚,仿佛被人為地撤去了一道屏障,血蘭花瓣組成的脆弱肌膚下陡然湧動出密密麻麻的黑白雙蟲。

那些陰陽雙蟲像是想要脫離出花瓣肌膚圍成的囚牢,然而“紅蜂”一擁而上,仿佛吸食花蜜般将細針伸入到了血蘭谷弟子花瓣般拼湊在一起的肌膚縫隙裏,而被當“紅蜂”的嘴針觸碰到的陰陽雙蟲,最終都會被嘴針吸食得一幹二淨。

原本枯瘦幹癟的“紅蜂”漸漸飽滿了起來,像是一個飽滿可愛的蜜蜂玩偶,讓人一看就忍不住伸出想要親近,摸一摸它透明小翅膀的沖動。

然而完整地看到了剛剛那一幕的江載月,此刻只有一種把這些玩意都燒個幹淨的沖動。

血蘭谷弟子沉默地站着,他們仿佛感受不到被“紅蜂”吸食的痛苦,幹癟得逐漸只剩下皮包着一層骨頭的面容上,甚至浮現出一種熏熏然的滿足與笑意。

而當那些“紅蜂”想要離開他們的時候,有些血蘭谷弟子甚至會下意識伸出手去阻攔。

“別碰它們!”

有些看上去年長一些的成對血蘭谷弟子,開口冷冷呵斥道。

“你們的異魔雖然已經被清理幹淨,但是谷主不可能靠這些不純淨的靈蟲為食。如果再找不到合适的王蟲,耽誤了谷主回歸的時辰,我們就是萬死也難辭其咎。”

等等,這些血蘭谷弟子把這些“紅蜂”叫做什麽?谷主?

之前送給她金镯的那個女人,難道不是姚谷主?還是姚谷主也是血蘭谷裏被這些弟子喂養的“靈獸”?

回歸和王蟲又是什麽?

江載月敏銳地感覺其中有些不太對勁,但還沒等她想通其中的關竅,一道熟悉的,她絕對不會認錯的聲音帶着悠然的笑意響起。

“王蟲?我知道一個人,絕對是王蟲的最好選擇。”

——狐玄理。

看着黑暗中慢慢浮現出來的那張面孔,江載月做夢都沒有想到,不久前還在她面前憂心忡忡,膽小慌張的少年人,此刻像是戴上了一張無人能窺破的從容面具。

而那些血蘭谷弟子看着從“紅蜂”群中毫發無損走出的少年人,也沒有顯露出太多的驚奇之色,有人甚至還極為熟稔地問了一句。

“狐師兄,你怎麽來了?”

“我不來怎麽知道,”狐玄理逐漸收斂了臉上的笑意,一字一句無形中都帶上了讓人不敢直視的威壓,“你們這群廢物不僅找不出是誰毀了蟲巢,現在連王蟲都沒有選出來,你們難道以為即便谷主回歸不了,也拿你們毫無辦法嗎?”

血蘭谷弟子陡然陷入一片寂靜無聲的沉默,然而不過片刻,有人又忍不住冷嘲着開口道。

“狐師兄,你都因為觸怒谷主而被廢了修為,還被貶到了弟子居裏,現在不過就是一介普通弟子,有什麽資格指使我們做事?”

狐玄理慢悠悠道,“憑我已經看出了王蟲的人選,而你們還像一群蠢貨一樣,在這裏急得團團轉。”

有低低的咒罵聲在黑暗裏響起,然而有更多聲音迫不及待地問道,“是誰?”

江載月原本以為剛剛聽到的消息,已經她的心緒不會再有任何波動了。

直到下一刻,她從狐玄理口中聽到了一個再熟悉不過的名字。

“江載月。”

她差點以為狐玄理是發現了她的存在,直到周圍的一片寂靜中陡然響起人聲。

“這個人是誰?”

“我知道,是今天被僞谷主送了靈物的那個女人。”

“可是王蟲……不應該從男人裏選出來嗎?”

狐玄理帶着笑意的聲音略微提高,他似乎極有耐心地征詢道。

“所以,你們寧願浪費時間在這裏吵鬧,也不願意将王蟲帶過來嗎?”

血蘭谷弟子像是不得不做出了妥協,年長的弟子看向陰影中的一人,“胡三,你去把人帶過來。”

江載月吃了一驚,剛剛她一直沒有發現這片陰影裏竟然還藏着一個幾乎毫無呼吸的男人。

下一刻,那片陰影消失得無聲無息。

江載月也開始認真思考一個問題。

被叫做胡三的血蘭谷弟子肯定不可能從房間裏帶回她,那麽她要不要趁着這個時刻讓祝燭星出手,把這群弟子都一網打盡,送到落星城裏喂海怪呢?

尤其是狐玄理這個兩面三刀,明面上對着她恬不知恥地喊師姐,背地裏卻已經計劃着把她送去當什麽王蟲的鬼玩意,她已經忍不住想象她出現在狐玄理面前,那人驚慌失措的神情。

然而在她準備呼喚祝燭星動手之際,江載月做夢都沒有想到的是,那個叫胡三的人竟然還真地帶回了一個戴着厚厚面具,已經昏迷不醒的高大男人。

狐玄理臉上一直淡淡的笑容,終于有了凝固的趨勢。

“我讓你帶過來的,是個叫江載月的女人!”

那個叫胡三的影子終于開口,他整個人都沉在了陰影中,不僅面容,就連聲音也平平無奇得讓人毫無記憶。

“他在江載月的房間,而且和前幾輪的王蟲很像。”

胡三脫下了那人臉上的黑色面具,江載月的心情有點奇妙。

一直以來都沒在血蘭谷裏表現出多少存在感的佘臨青,怎麽會今晚好端端地出現在她房間裏,還被這群人抓來當了她的替死鬼?

難道他是知道他族兄的信件在她手上,所以特意趁着今晚來偷襲她的?

還有那個前幾輪王蟲,不會是那個偷了祝燭星的星沙,不知道現在死在了星沙還是血蘭谷裏的倒黴鬼族兄吧?

江載月思索之際,只見狐玄理的面容微微扭曲了一瞬,似乎很想罵死這個帶錯人的蠢貨,然而一道聲音冷冷開口道。

“既然人都帶回來了,就拿他來試試,看谷主滿不滿意這次的引子。”

所有人都默認了這個提議,有人突然伸出手,他捏着一小塊白色,如同石頭般的固體,碎石捏碎後的粉末從他指縫中如同流沙般灑下,落在了佘臨青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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