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馬球賽
第55章 第 55 章 馬球賽。
兩雙目光對視片刻, 蘇扶楹看見他笑了。
這人驟然讓開,周遭氣壓都散了。
蘇扶楹背脊挺拔,心口不覺輕舒了口氣, 越過他,越過衆人,拾階而下出了亭閣。
日光一如方才光耀刺眼, 她擡起手臂遮在額前,仰頭望了眼雲層淺薄的天。
嬷嬷教導,成婚後要以夫為天,可她卻不然,她蘇扶楹的天, 只有她自己。
身上的緊繃感漸漸褪去,筋骨方覺乏力,身後咋咋乎乎的幾聲,皆是亭中之人急切又好奇的問話。
“承安兄, 你當真要娶蘇扶楹?”
蘇扶楹眼睫動了下,卻是克制着腳步未停,不疾不徐的朝那巍峨宮殿緩步行去, 她不知身後可落有誰的目光,但她絕不會讓自個兒落了下風, 授人以柄。
直至走出曲徑通幽處,蘇扶楹也沒聽到魏青鶴的回答。
她在光寶殿外的湖心亭坐了片刻,等得前面宴席将散時, 方才起身, 準備回去。
忽的,身後一聲甜甜的‘阿楹’——
蘇扶楹回身,便見華纓正朝她跑來, 裙擺風動,手裏還捏着兩顆粉潤的桃子。
“你也在吹風呀!”
華纓幾步過來,問了句。
蘇扶楹‘嗯’了聲,二人并肩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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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了眼華纓手中的桃子,欲要張唇。
“你喜歡吃桃子嗎?只是這個不能給你,是我給爹爹和祖父帶的。”華纓察覺她的視線,說得利索,“你若喜歡,等我再有了,定給你一顆!”
蘇扶楹聽得輕搖首,笑說:“這是蟠桃,宮裏規矩多,拿着不雅,我家有個莊子有這桃子,過兩日我讓人送些去你府上。”
“那再好不過啦!”華纓歡喜道,“多謝阿楹!”
蘇扶楹當真是羨慕她的落拓和真摯,可她也清楚的知道,自己永遠不會如她這般。
汴京無辛密,那次在博望侯府赴宴,遙遙一瞥,蘇扶楹便讓人去打聽了那人。
魏青鶴,字承安,祖母乃是先帝時的公主,可惜福壽不永,在驸馬爺博望侯戰死沙場後,也跟着去了。
博望侯府如今二房襲爵,魏青鶴不尴不尬的占着世子之位,這也罷了,偏他爹先前還娶了續弦,生了子嗣,那繼母名正言順的掌中饋管家,任誰都挑不出錯兒來,這便使得魏青鶴在府中的地位愈發窘困。
這般身世非是良配,可是蘇扶楹看上的,便是魏青鶴無父無母。
那些人是麻煩些,但無親情牽絆,便少了棘手,孝道而已,她做三分,便會讓世人知曉七分。蘇扶楹不求成親後琴瑟和鳴,可至少,夫君要與她一條心。
何況,博望侯府雖是沒落了些,但仍占有一席之地,蘇扶楹想着,鴉青的眼睫垂了垂,還有……她在那雙笑眼裏看見了野心勃勃。
他不甘心,她也是。
掌家之權她要,榮華富貴也要。
貪婪吧,可這就是她蘇扶楹,與身邊這個至純至善的姑娘不一樣。
臨進殿前,華纓甜滋滋的說:“幾日後的馬球賽,咱們再見啊,打馬球耍啦~”
她還能順便給阿楹帶回禮呢。
蘇扶楹:“我大抵是不能出門了。”
華纓愣了下,“為何?”
“要閉門思過。”蘇扶楹莞爾笑着說。
殿中衣香鬓影,昌隆帝與平嘉皇後已經先行離席了。
蘇扶楹說完,朝華纓微颔首,便擡步往鎮國公府的席案邊走。
華纓愣怔的目送那道身影走開,肩側忽的被輕拍了下。
“還瞧呢?我都要醋了。”姚寶湘勾着她手臂抱着說。
華纓撓撓腦袋,睜着黑白分明的眼睛問:“這也能醋?”
姚寶湘笑:“能啊。”
就很理直氣壯。
出宮後,各自上了馬車回府。
華纓将袖子裏藏着桃兒遞給爹爹和祖父,不如方才冰鑒裏涼絲絲的了,但也好吃呢!
徐九渙‘呦呵’了聲,“行啊,連吃帶拿。”
說着,袖子擦擦就咔嚓咬了口,水靈靈的。
徐鑒實接過孫女遞來的桃子,默了片刻,道:“泱泱,下回別拿了。”
臊得他老臉都紅了。
華纓靠在墊子上,歪着腦袋說:“知道啦。”
左右她還會有呢。
隔日,徐府便收到了兩大筐熟得正好的蟠桃。
宋喜驚訝,“當真是鎮國公府送來的?”
他們兩家不是勢同水火嘛,何時變成了可互贈鮮果的關系。
莫不是藏了毒?
宋喜打了個哆嗦,
真吓人!
華纓抓着要吃時,就被宋喜急急忙忙的一巴掌揮掉了。
她目瞪口呆。
小華敏也呆了。
兩人眼睜睜的看着那顆水靈靈的桃子滾了滾,滾到了門前。
“……”
宋喜先是松了口氣,又緊張兮兮道:“先別吃,等你祖父和二叔回來再說。”
這都是物證!
晚間,徐士欽下值回來,聽過妻子的話,面對着那兩筐鮮桃,默了半刻,嘆聲道:“吃吧。”
宋喜:?
徐士欽張了張唇,說:“他們不敢這般明目張膽。”
宋喜信了。
姐妹倆聽得雲裏霧裏,徐士欽卻是不說了,折身出了堂屋,回院子換衣裳去了。
宋喜在他身後喊:“順道讓華宋過來用晚飯。”
小少年刻苦的很,兩個姐姐在玩兒,他在讀書,兩個姐姐在吃桃,他還在讀書。
兩筐桃,分了一筐送去了武定伯府。
這樣的鮮果,就得趁着水靈的時候吃,徐家人不多,府中的下人也得以嘗了個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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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球賽春日時辦過多次,只因華纓及笄在即,宋喜也分身乏術,送上門的帖子推了,她們一次都沒來玩兒過。
這回也是汴京城中的一位老牌勳貴家辦的,是那家的夫人想給兒子相看姑娘,請人牽橋搭線,放了不少帖子,徐家和姚家都在應邀之中。
“相看便相看,何必多此一舉呢?”華敏賴在陰涼地兒不願的動,咕哝一句。
姚寶芳道:“要矜持些啊,省得被瞧上的姑娘害羞,對名聲也好。”
這姐妹倆都不會騎馬,便坐在高席上吃着滴酥看旁人打馬球。
卷簾随風動,四周坐着的多是驕矜貴女或是發髻高绾的夫人。
今日天朗氣清,惠風和暢,日頭也不比正夏時烤得炙熱。
場中忽的傳來一聲喝彩,衆人擡眼瞧去,便見兩方人馬一穿紅,一披藍,而那紅方打頭的,是個姑娘。
說來……話也不甚的長。
華纓本是與姚家兩個表姐在一處打馬球,身後熙熙攘攘,與她們無甚幹系啦。
可是!
那馬球打到華纓腦袋上!
這事便不簡單了!!!
這技術比她爹爹都爛啊!
怎有臉上場的?!
是以,華纓覺得那嚣張跋扈的小爺是故意的!
可那人揚着下巴理直氣壯的不承認!
嗯……打一場馬球吧!
華纓說。
別當她是忘了,這人就是上元節時拍案而起的小犢子!
可那人目光閃爍着當是不認得她,華纓自也不會給他一個她報仇的名頭。
兩隊人摩拳擦掌。
姚寶湘仰着高傲的下巴,氣勢洶洶道:“你們挑仨人!”
“憑什麽?你們也找人啊。”那小公子說。
“我去喊哥哥們!”姚寶璐說着,駕着馬就要走。
不知可是想起姚明山那如山似的身影,有人連忙道:“罷了罷了,我們也上場三人就是了。”
“慫什麽,咱們還打不過幾個姑娘?”有人不屑。
不屑歸不屑,終究是沒敢驚動姚明山他們t幾兄弟過來。
姚寶璐也見好就收。
畢竟……嗯……今兒借着主家的光,二哥哥也相看姑娘呢。
這是正事,不好打攪。
那廂幾個男子,很快推出三人來,其餘人駕着馬走遠看戲。
三對三,對視得氣焰熏天。
鑼鼓一響,幾匹駿馬霎時奔騰,直奔那飛球而去!
可……
哪有馬跑得過汗血寶馬?
華纓争得先鋒,率先得一球,作弊作得光明正大!
被甩開兩匹馬身的幾人傻了眼:?
姚寶湘坐在馬背上叉腰大笑:“哈哈哈……”
姚寶璐跟随嘲笑:“哈哈哈……”
世人講究姑娘家娴靜溫婉,馬球場上是難得可撒歡兒的地兒,不為世俗規矩诟病。
描紅畫柳的細絹簾後,夫人們也瞧得驚訝,“這馬當真好啊。”
“那姑娘身姿也利落。”
“這飒爽姿态堪比我當年,這是誰家姑娘?”
那紮堆兒的,不知誰失望的嘆了聲,又有人大喊:“快上!”
被奪了先球,仨人面紅耳赤,盯着那輾轉似流星的球,眼神不覺帶了些銳利之色。
認真喽!
華纓心裏歡呼。
綠茵草地上,奔騰的駿馬碰撞,發出粗重的嘶鳴聲,姚寶湘好努力的忍着,才沒在那人第三回來搶她的球時用球杆兒揍他!
馬背上的幾人蹭蹭冒火,周圍的喝彩聲卻是愈發熱烈。
球驚杖奮合且離,紅牛纓绂黃金羁。側身轉臂著馬腹,霹靂應手神珠馳。[1]
圍觀者瞧得委實過瘾。
剛讓了場的幾人卻是捶胸頓足的悔恨,該是他們上場啊,這幾個沒用的,竟是被仨姑娘得了三籌,他們還是光.屁股!
華纓被兩人攔截着堵了,眼瞧着球從杆兒下溜走,也不急,一人給他們一杆子,報仇!
賽場上嘛,挨一球杆也尋常啦~
被兩人睜着眼瞪,華纓面色無辜,“咋的?”
她就是故意的,跟他倆扔來的那球一樣!
華纓長得很好看,大抵是那英姿勃發的嚣張模樣,讓人總是忽略她的相貌,只能看見那雙眼睛的挑釁。
而此時,美人面色酡紅,香汗淋漓,睜着無辜的大眼睛,哪生得起氣來。
二人默默紅霞飛了滿臉,眼神不敢直視。
華纓:?
“泱泱!接着!”
“來啦!!!”華纓抓着缰繩調轉馬頭,直奔璐表姐傳來的球而去!
遠處孤零零的郎君一扭頭,就見自己隊伍的二人如同木樁子似的杵着,頓時氣得大喊——
“幹啥呢!攔住她啊啊啊啊!!!”
“砰!”
球撞進了球門。
“哇!”
“又三籌!”
“贏啦!”
仨姑娘歡欣鼓舞的歡呼,猶如春日黃鹂。
那仨臊頭耷腦的下了場,就挨了同伴們蜂擁而來的揍。
說笑呢?
他們再是文不成武不就,那打馬球可沒輸過誰!
華纓偷偷蹭過來,想補兩拳頭,忽的那人扭頭——
“……”
她扭身,僵硬的邁腿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