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奇怪數字

奇怪數字

王宇提着暖瓶為師傅倒了一大杯熱水。

“這個案子現在上面很重視,昨天對死者家的搜查令已經下來了,這幾天咱們就逐步調查,看看有沒有什麽有價值的線索。”

“好。”王宇慢吞吞的拿起茶葉筒往師傅的玻璃杯裏放了一小把,虛掩上了蓋子。

“你叫趙越也來吧,趙紅梅是目前發現的死者裏唯一還有家屬的,她家可能是個突破口。”

“行,我明天叫上他。”王宇一邊答應着,一邊轉身往自己的座位走。

“你今天怎麽了?咋怪怪的?”王振業端起茶杯,指了指自己面前的椅子,“有啥事,坐下跟我說說。”

對于辦公室甚至廠裏有名的樂天派、開心果,一臉擔憂的這種表情幾乎就沒在王宇臉上出現過。

不管是遇上啥大事,他一向是滿不在乎,一臉都是自信,滿滿的自信。

可是他斟酌了很久,才和師傅吐出了幾個字:“沒啥事……”

“扯淡,自己看看鏡子,一臉舊社會那樣,好像誰欠你一萬塊錢似的呢。”

“那倒沒有……”

王振業的語氣變得和緩很多:“遇上啥事了,跟師傅說說,沒準就能幫你擺平了。”

王宇沉默了片刻,終于下定決心般的坐在師傅前面的椅子上,還扯了扯椅面,讓自己和師傅靠的近一些。

“師傅,咱們能不能晚點再去趙紅梅家?”

“為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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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越也挺慘的,最近看他狀态,查的太緊我怕刺激到他。”

“也是……,專門出任務的話人也多,一隊人過去查确實不太好,這樣吧,你倆安排時間單獨去查,然後跟我彙報情況就得了。”

“行!謝謝師傅!”王宇瞬間恢複了平常的陽光充沛的狀态。

“就為這事呀?剛才眉毛揪的像螺絲扣。”王振業似乎有意開他的玩笑,“你倆真是好的穿一條褲子了。”

“啥呀,我去工作了。”王宇假裝平靜,只是轉身過去的時候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自己發燙的臉。

“叮零零——”鑒定中心辦公室的座機響了,趙越順手接了起來。

“你好,這裏是林城司法鑒定中心,請問你哪位?”

“是我,我是王宇。”

“怎麽突然打電話,有什麽急事?”

“保衛科需要協助調查,不知道你方不方便,得和你們領導提前打報告。”王宇說的盡量委婉,也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

誰知趙越出乎意料的直接回答:“好啊。”一貫的惜字如金。

“那你抽出空的時候,來保衛科找我。”

“好。”

挂掉電話的王宇松了一口氣,好像趙越沒有什麽情緒的波動。

不過他也清楚,趙越找了母親十多年,最後卻發現這麽個結果,肯定是受到了巨大的傷害,只是表面上看起來平靜無虞,實際上心裏就剩一根絲吊着了,随時可能崩潰。

能兩個人單獨回趙越以前的家調查,這個安排他也是比較滿意的。趙越這種內向的類型,什麽事都藏在心裏,假如保衛科那麽多人在他家裏亂翻亂标,他肯定難受的不行。

他的自尊心很強的。王宇又在自己的心裏反複叮囑自己,一定要多關注小趙同學的情緒!

思索間,“篤篤篤”熟悉的敲門聲響起,王宇一聽就知道是趙越來找他了。

“這麽快就來了?沒有那麽着急的。”王宇打開辦公室的門。

趙越還沒說什麽,保衛科的老師傅們都紛紛和他搭話,還塞給他瓜子水果之類的,十分親切。

王宇就坐在不遠處看着師傅們和趙越聊天,默默的磕着瓜子,極不易察覺的偷偷笑着。

大家一起喀嚓喀嚓的磕着瓜子的聲音如此可愛。

他知道,那是他們在用自己的方式關心他。

自從遇上了王宇以後,他就像踏入了和自己前半生完全不同的能量場域,王宇就像是一塊電池,總是給他注入能量且毫不吝惜,讓他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身後是有底氣的,遇到什麽都不用害怕了。

“保衛科師傅們早就知道你這個大學生了,我們聊案子他們總誇你能力強、有前途呢。”王宇和趙越并肩走出廠區,往家屬區的方向走去。

趙越只是腼腆的笑了笑沒說話。

只是這回王宇不打算放過他了,他伸出手胳肢他,逗得趙越一邊掙紮一邊逃跑。

一個跑一個追,兩個人打鬧着,就這樣咯咯笑着跑到了家屬區附近。

“這邊、我家以前住青年樓。”

兩個人左拐右拐的,終于來到了位置偏遠的青年樓。

這幾座樓以前就是廉租房或者低收入家庭集聚的筒子樓,兩側都有樓道,一家一戶戶都是統一方向、緊緊挨在一起的,每層有十幾戶人家。

明媚的陽光下,斑駁不堪的圍欄烙着歲月的流逝,鐵皮已經鏽的卷邊,看不出原本的顏色了。

現在這裏只有低樓層住着幾位老人,大部分都搬走了。

趙越六歲以前都住在這裏。

他站在樓前,仰着頭往上看。

雖然現在這棟樓變得十分破敗,但是随着一點一點接近這座熟悉的建築,趙越的心情似乎也變回了五六歲時的狀态,抓蟲子、玩泥巴、買零食、玩卡片,回憶的顏色是金色的。

短暫的心理建設過後,兩人踏進了樓道。

趙越的媽媽說過,趙越的生日是在六月六號,六是幸運數字,所以她用買斷補償款買下這裏的小房子時,非常堅定的選擇了六樓。

這裏的層高不算太高,但是臺階很高,可能是建造的時候為了節約水泥,走起來相當累人。

本以為回到這個家會有些傷感,誰知道真的走到門口,整個人就只剩下累了,趙越從皮帶上解下自己的鑰匙圈,摸到了那把樣式舊舊的鑰匙,打開了門。

打開房門的時候,陳年的灰塵如蚊蚋般輕蔑的飛起,窗外透進來的一縷縷昏暗的陽光好像來自遙遠的時光。

“咳咳、咳咳”兩人都咳嗽起來。

“灰挺多,咱們穿上鞋套手套和口罩再進。”王宇從包裏掏出裝備,幫趙越套上。

終于進來了,二十多平米的小小的房子一覽無餘,不用過多走動就能看清全貌。

屋子裏沒什麽東西但是很整潔,櫃子、桌子都是很有年代感的那種,趙越打開窗戶,給屋子透了透氣,用手套拭去兩個板凳上的灰,讓王宇坐了下來。

“我前幾天在解剖臺上的時候,突然想起了我媽最後一天離開家的場景,就像放電影一樣在腦子裏播。”趙越注視着某處,緩緩地說道。

“我媽那時候跟我說,不能再這樣活着了,然後告訴我她要出去一趟。”

“再然後接了個電話,她在電話本上寫了點東西,就匆匆忙忙的走了。”

“過了一夜,媽媽也沒回來,我餓的不行,就去找了蔣姨,她帶着我去報警。警察把她的身份信息、人際關系都查了個底朝天,也沒有火車客車的車票記錄,她就那樣在林城蒸發了。”

王宇眉頭皺着。

“後來蔣姨也沒能力帶我,我就被送去福利院了。都是苦命人,照拂的能力有限,但是她也總來看我,逢年過節花錢給我買衣服,我心裏已經把蔣姨當成我第二個媽了。”

“你看看這個。”趙越起身在門口的鞋櫃上拿起一本堆積着灰塵的紅色塑膠皮小本子,翻到最後一頁。

“這是……”王宇接過那個小本,翻開的那一頁最頂端記着幾個電話,下半部分筆跡明顯是有些着急,淩亂的寫着幾行字母,以及一些數字。

“WHG”、“8.11,8.12”、“3”、“10”

趙越指着那三個字母:“我媽着急的時候就用首字母簡寫,你看這是:文、化、宮的意思。”

王宇恍然大悟:“後面就是案件的時間,林城合金廠正式炸毀那兩座大煙囪的日子!”

但随之而來的,後面的兩個數字似乎沒有什麽一下子就能看出來的含義,兩個人對坐在餐桌上,盯着那個小本子,神情凝重。

王宇拿起了那個小電話本,從第一頁開始仔細的看着。

都是些親戚朋友的座機號碼,再就是廠裏相關部門的號碼,都寫的十分清楚,好像沒有什麽特別的。

翻到某一頁的時候,一張折的皺巴巴的紙掉了出來,是一頁從老式的手寫老存折上撕下來的紙,最上面寫着“越越學費”,下面是賬號和密碼。

王宇把這張存折遞給了趙越,趙越摩挲着有些褪色的母親的字跡,有些傷感。

兩人小心的把電話本放進取證袋,又在房子裏到處搜查了一番,并沒什麽其他的相關物證出現。

他們決定先去調查電話最後撥出的那個號碼,以及趙紅梅的這本存折。

還有多少千絲萬縷的聯系,是現在的他們不可知、不可見的呢。

一步步走向真相的過程,迷惑、疑慮,都是必經之路。

真相有時可能會變得昏暗,但是它的火星永遠不會熄滅。

真理,是時間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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