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脫殼金蟬

脫殼金蟬

那天之後兩人之間的關系變得有些微妙,他們似乎都還沒準備好,互相頗有默契的沒有在提過那天的事。

由于案件一直進展緩慢,省裏派來了多位專家進行增援,還帶來了許多一看就十分先進的設備。

忙碌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很快,案件調查與技術偵查密不可分,兩人也由此多了很多相處時間。

而關于那件一直懸在所有人心頭上的大案,它的真相依舊是個謎。

由于長期未被破獲,林城人也十分關注這件案件,街頭巷尾都是對于這件事的議論,與日俱增。

由于案件積壓多年,以及極為惡劣的性質,為了防止潛藏多年的兇手對群衆造成進一步的危害。

省裏專家提議面向林城群衆公布目前的調查情況,并向全體居民征集線索。

主要目的是,一方面借此機會提醒市民增強防範意識,另一方面發動居民的幫助,可以協助公安部門取得重大進展,迅速破案。

廠裏領導很快同意了這一提議,關于征集線索的通知于當日下午拟定,并很快張貼在居民區的每一棟樓及通知欄上。

那段日子裏,就連林城最沒有存在感的人,臉上都平添了幾分緊張空氣,人人都覺得林城裏有殺人犯,不管走到哪都十分謹慎,除了上工和必要的事情,都是能省則省,更是不敢靠近那幾個發現屍體的地點。

不知不覺間,關于那個目前還未确定是否存在的“殺人犯”,林城已經流傳出了好幾個情節各異的版本。

有的說那人是個常年的逃犯,還有的說那是個連環殺手,這些死者肯定是得罪了哪個有錢有勢的大人物了,更離譜的已經扯上了民俗靈異那些神鬼之說,神神叨叨的。

這些流言傳播的倒比什麽都快,為了減輕居民的恐慌,廠裏也順勢組織了一場安全講座,由案件的經辦民警們介紹案情,安撫不安的群衆們。

專案組裏還剩下一個名額,王宇自告奮勇的上臺演講,關于這類抛頭露面的事情,他都願意參與參與。

更何況借着這次演講的機會,他還和廠裏“訛”了一身新制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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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舉辦安全宣講會的那一天,幾乎整個廠區的居民都擠進了會場,原本的座位根本不夠坐,地上另外擺着幾排小馬紮,也有不少人站着,甚至就連門口,也有擠不進去會場的人蹲坐在馬路牙子上面聽着。

每個人都揣着點花生瓜子、各種糕點,林城的群衆們似乎在等待着一場戲劇的開場。

廠領導振奮人心的發言後,保衛科的前輩們輪流介紹案件情況,等到回憶快接近尾聲,就到了王宇演講的時候。

他穿着新制服上了臺,精神頭十足。

一米八多的年輕小夥子,濃眉大眼的,站在臺上一群發福中年人的中間,帶來的視覺沖擊力自然是不小。

還沒等他開口,臺下紛紛發出了議論的聲音,還有年輕姑娘羞澀的笑聲。還有幾位嫂子,直接大聲問他:“小夥子處對象了嗎?”

王宇臉微微發燙,但是并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巧妙的把話頭引回了會議之中:“氣氛很熱烈啊。看出來大家對我們的工作十分關心!我們也會秉持着同樣熱情心,保護好給予我們這份熱情的關注的,咱們林城的大家夥們!”

臺下掌聲雷動,他順勢拿出了自己的演講稿,開始了自己的演講。

“近期,咱們林城發生了一起惡性案件,關于……”

他講得熱火朝天,臺下觀衆專心致志地聽着。

可是正當他掃視着臺下的時候,在觀衆席的後方,一個黑影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一個人,帶着黑格子的鴨舌帽,帶着厚厚的紗布口罩,似乎有意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

他斜靠在宣講會的大門上,死死地盯着臺上的王宇。

那人身上,罩着一層陰冷的光。

王宇的第六感提醒他,這人并不簡單,很可能與案件有着密切的關系,甚至就是那個殺人犯!而他似乎也注意到了王宇的目光,他一個閃身,就直接從門旁邊輕捷的抽身而出。

這一逃不要緊,王宇腦中立馬警鈴大作,他立即扔下了演講稿,從半人高的臺子上一躍而下,不顧一切的沖向了宣講廳的門口。

他以最快的速度跑向了演講廳外,可環顧四周,那頂黑格子鴨舌帽早已不知所蹤,身後好奇的居民們一股一股的湧向他,宣講廳附近的道路的前方四通八達,一時更是無處尋覓。

王宇并沒有就此放棄,他迅速回想了那人的衣着:墨藍色的夏衫,褲子是中年男人每人都有的黑色齊膝半截褲,比較大衆的類型。

他站在演講廳門口,利用自己對于廠區附近十分熟悉的優勢迅速把附近的建築過了一下,這個位置的話,西側是廠區的裝貨運輸區,除了專門負責這塊的工人,其他人員是無法進出的,北面是往火車站去的大馬路,而東面……離居民區最近,還有個挺老大的大型市場!

如果只能賭一條路的話——王宇迅速作出決定,奮力往市場的方向跑去。

那人穿的那麽簡單,肯定不會往火車站跑,而人員流動頻繁的市場則是他最好的隐匿之處。

他停在了市場的門口,嘈雜的聲音從四面八方洶湧而來。

這個市場是家屬區附近最大的綜合市場,不僅賣蔬菜瓜果,也有日雜零售、服飾箱包之類的幾十個攤位。

以王宇以往的經驗,這個時間人最多的肯定是最外圍的那些食品攤位,他假裝挑選攤位上的水果,眼睛卻在瞄着四周。

他知道一雙漆黑的眼睛也在角落裏注視着他。

“幹什麽啊——”一聲尖銳嘹亮的喊聲穿破了市場,似乎就在對面的攤位,離王宇并不遠,他一個側翻就翻過了水果攤,直接到了聲音的源頭。

老板娘正抓着一個人大聲嚷嚷:“你幹什麽你!把我半個攤子的鹵肉都推到地上了?怎麽?砸場子?”

“大家可得給我評評理啊!”她越說越委屈,撕拉着那個中年男人不放,王宇一個箭步沖上前去:“老板娘,怎麽回事?”

老板娘的大嗓門迅速吸引了一堆圍觀群衆,圍觀的人層層疊疊,把他們包圍在了中間。

“我剛擺上不久,這人就一下子沖過來把我攤子推倒了!”老板娘氣沖沖地指着那個男人的鼻子,“你看看你看看,剛鹵的豬頭肉和醬牛肉!這麽老些全給我推地上了,多可惜啊!”

那個男人一開始低着頭,被這麽一罵,再好脾氣的人也會被激怒的,他氣沖沖的擡起頭,瞪大着眼睛,也指着那個老板娘,半天才憋出了一句:“你你你,你…別、血口噴人!”

“我眼睜睜看着你倒過來,你抵什麽賴呢!我不管你是結巴還是啞巴,必須給我賠錢!”老板娘依舊咄咄逼人。

對面的男人明顯氣的不行,他眼冒火星,但是口條卻跟不上:“不、不、不、不是我!”

“不是你?是我自己幹的?就為了埋汰你?”老板娘沖他翻了個白眼,陰陽怪氣的怼了一句。

“有、人推了、我、一把!”那男人面部的青筋明顯暴起,咬着牙說完了這一句,臉憋的通紅。

這時候,王宇才意識到,自己被人耍了。

他咬緊牙關,望向人群的外圍,很快就有了收獲。

那男人依舊帶着黑格子的鴨舌帽,離得遠遠的,凝視着他。

紗布口罩捂得嚴嚴實實的,雖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王宇似乎看到了他口罩下的嘴角上揚,露出一絲輕蔑又嘲諷的笑。

“民警同志,你倒是給我做做主啊!”那老板娘看他沒什麽反應,一下子抓住了王宇的胳膊,拼命搖着,希望能從他這兒得到一個公正的判斷,以挽回她的損失。

而那個結巴男人也死死抓着他的另一條胳膊,“啊、啊、啊、”含糊不清的為自己申辯着,希望王宇能洗清他的無妄之災。

這場小小的市場冤情,引得密密麻麻的圍觀人群變成了一堵密不透風的人牆,而這身制服又注定了他不能這樣立即脫身,王宇只得無奈的看着人群外那個黑色格子鴨舌帽的男人悠閑地轉身,背對着他揮了揮手。

好不容易找到的那個男人,又變回了一個黑影,最後硬生生地消失在了他的視線。

王宇處理完這件事的時候太陽已經快要落山了,他拖着疲憊的身體離開了市場,像一只癟癟的面口袋,在馬路旁邊慢慢的走着,他覺得自己仿佛被這種瑣碎的争論吸幹,渾身的力氣一點也沒有了。

他突然想起演講會的事情,自己的部分還沒有完成,于是又轉身回了宣講會場。

和他預想的一樣,這場宣講會早就結束了,除了師傅還有幾個清理會場的人員以外,觀衆們早就走了。

“你怎麽就這樣跑出去了!”王振業語氣中帶着幾分生氣,但更多的是着急。

“有個可疑人員,大夏天的戴個鴨舌帽,死死盯着我,我,我看他不像好人,就……”王宇越說越委屈,加上剛才的調解令他身心俱疲,他蜷在椅子上,深深地垂下了頭。

“就算是那樣,你也不能貿然跳下臺追啊。”王振業語氣溫和了下來,“師傅就在你身邊,完全可以想辦法告訴師傅去追捕。你這樣做,就算那人真是什麽犯人,也打草驚蛇了不是。”

“知道,我太沖動了,對不起師傅。”王宇委屈巴巴的認了錯。

王振業起身拍了拍王宇的肩膀:“今天你先回去休息吧,報告我替你寫。”,然後就轉身離開了。

師傅永遠都是這麽包容他的過錯。

王宇不禁開始後悔了,這次宣講會人數那麽多,而且廠領導一向對這種公衆活動十分重視,生怕破壞廠子的形象,自己這樣貿然的行動會造成多壞的影響呀!

領導的批評,群衆的恐慌,想想就已經頭大了。

可是師傅一個人把所有批評和壓力全都自己扛下了,沒有和他多說一句,只是默默鼓勵與支持,任由他去做自己認為正确的事情。

宣講廳裏刷刷的苕帚聲停了下來,負責打掃的師傅沖他喊:“小夥子!要關燈鎖門了,快走吧!”

頭頂通明的燈光也随之熄滅。

王宇的眼眶熱熱的,他在黑暗中偷偷抹了一下。

走出宣講廳的時候,他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找到那個人,不管他是誰,自己都要得到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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