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波瀾再起(上)

波瀾再起(上)

今天保衛科的車開去修理了,加上廠裏也沒什麽特殊的事情,寫完日常的巡查表,王宇就騎上了自行車,獨自在廠區附近巡邏。

上午的陽光十分和煦,幾個車間樓的生産工作有序地進行着,其他區域安安靜靜的,沒有什麽異常狀況。

王宇悠閑地在廠子裏轉了一圈以後,就從廠西門拐了出去。

自從上次安全宣講會以後,廠裏領導多次和他們保衛科強調,一定要加強對家屬區的關注,保護好群衆的安全。

于是他們日常的巡邏檢查工作就加上了一項,不止是巡邏廠裏內部區域,而是連家屬區也要經常轉轉。

這項巡邏家屬區的工作,其他同事多少覺得有些麻煩,但是王宇倒是挺喜歡。

他特別喜歡騎自行車的感覺,喜歡騎車時耳旁呼呼的風聲。

有時他騎車的時候會站起來蹬,身子一起一伏,高高地昂着頭。

或者是俏皮的身體一仰,做出一個提起車頭的花式動作,然後靈活的一溜煙加速騎走,消失在所有人的面前。

王振業就不太喜歡他那樣騎車,每次都說:“好好騎,別像個二流子似的,天天得瑟!哪天遲早摔個大屁股蹲兒!”

王宇每次都嘿嘿笑一下,然後秉持虛心接受,堅決不改的态度,繼續像二流子一樣騎着自行車。

一般來說,上下班路上,還有在廠區裏,人比較多,他基本上還是老老實實騎車的。

可是像現在這種時候,該上班的上班,該上學的上學,路上沒幾個人。王宇騎手就直接放飛自我了。

他使勁地瞪着腳蹬子,不斷地加速,加速,再加速。

大馬路邊的樹木、路燈、護欄都迅速的從他身側消失,變成一道道殘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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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宇騎手十分得意,他決定挑戰更高的難度。

于是下一秒,他松開了左手的車把,再下一秒,他松開了右手的車把。

此時的王宇變成了一個獨輪車雜技演員,他像海鷗一樣張開雙臂,驕傲的蹬着車子,以不慢的速度前進着,又像一陣風。

這陣風随心的騎了一會,突然想起自己的正事還沒做完,于是立即減速,準備停在路邊。

可是不知道平整的瀝青路上路邊哪來的鵝卵石,王宇也沒注意,他正控制自己的重心準備抓回車把手,這時他的車颠了一下,他的手抓空了,失去了對車的控制。

随後撲通一下子摔在了地上。

“痛痛痛——”王宇揉着自己的腿,蹲坐在路旁。

腿上蹭破了幾個地方,破了皮的地方筋肉使勁的跳着,火辣辣的痛。

其他地方摔得倒不重,他緩了一會,踉踉跄跄地站了起來,扶起車,一瘸一拐的往附近的診所走,準備簡單消消毒。

就是這兒了……社區衛生診所。

王宇忍着痛把車靠在診所門口,又雙手扶着腿,踉踉跄跄的上了臺階,兩腿都有傷的感覺就是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上,不管怎麽發力都疼。

這家診所的門是窗戶改的,在此時負傷的王宇眼中,這幾節臺階就像一座小山一樣又高又陡,好不容易才爬了上去。

推開門,一股刺鼻的來蘇水味混合着一股苦苦的中藥味撲面而來,診所醫生好像在樓上忙着,王宇只好又一點一點的挪了幾步,坐在旁邊的長椅上等着醫生。

“這回真是麻煩您了,我們正着急用這個,還好找到了。”這聲音,王宇聽起來有種熟悉的感覺。

“這有啥的,下次有需要什麽,直接給我們打電話,不忙就直接給你們送過去。”

交談聲伴随一陣下樓的步伐聲,從樓上傳來。

王宇不由自主的望向診所的小樓梯。

兩個人互相交談着走了下來,好家夥,真是太巧了,在這都能遇到趙越。

“趙越——”王宇有點興奮的沖趙越揮了揮手,同時下意識的從公共座椅上站了起來。

“嘶……”他忘記了自己腿上剛受了傷,疼的龇牙咧嘴的。

趙越正和診所醫生客套,突然聽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向那方向看過去以後,卻看到了王宇那張龇牙咧嘴的臉。

趙越愣了一秒鐘,然後低頭笑了,他趕緊加快步伐走過去。

“你怎麽負傷了?”趙越一眼就看到了王宇挽起來的褲腿下面露出的幾塊新傷。

“巡邏沒注意……車翻了…”王宇撓了撓後腦勺。

趙越蹲下身,檢查了一下,心疼的揪起了眉頭:“你這是摔進土坑裏了?怎麽傷口全是土?這得立馬清洗一下。”

剛才送趙越下樓的那個年輕醫生也過來查看了一下:“有一處挺深的,得趕緊消毒。”

趙越轉身和醫生說:“劉醫生,這是我朋友,我給他消消毒包一下就行,你樓上不是還有病人嗎?你先去忙吧。”

“那也行,你倆去走廊側面那個診室吧,簡單藥品那都有。”劉醫生朝右前方指了指。

王宇感受到了那位年輕的劉醫生的眼神在自己身上掃了一圈,最後又落回到趙越的臉上,他覺得那種目光……有點不對勁。

那絕不止是單純的欣賞。

“好。”确認了診室號後,趙越立馬把王宇的一條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把他半擡半扛的挪到了診室,安置在了檢查床上。

王宇躺在檢查床上,盯着眼前的日光燈管看:“真巧啊,你怎麽也在這呢?”

趙越在藥品櫃裏尋找着,頭也不回:“幫單位取點東西,本來定的還沒送來,着急用。”

“哦,你和那個小劉醫生關系挺好的啊?”王宇假裝不經意的問了起來,趙越很明顯就能聽出來他語氣裏摻雜的淡淡醋意。

“是啊,他長得挺精神的,個也高。”趙越假裝沒聽出來,背對着王宇把幾個藥瓶和紗布、醫用膠帶一樣樣放到小推車上,露出輕淺的笑意。

王宇很明顯有幾分不高興:“那我比他高,我一米八七呢,他也就一米八五……”

趙越把小推車推到了檢查床旁邊:“把腿伸過來,我給你沖沖傷口。”

王宇沒搭理他,也沒動身子,還在不停的碎碎念:“剛來廠裏那會兒,師傅他們都誇我長得好呢,說我濃眉大眼還雙眼皮兒,一看就是講究人兒……”

“有個同事還誇我長得像那個誰呢!叫啥來着……反正一個香港明星,奶油小生!你懂不?”王宇語氣裏的好勝心和不服氣都快溢出來了。

趙越心裏憋着笑,默默的幫王宇往上挽了挽褲腿,又用鑷子夾上脫脂棉花,蘸上了生理鹽水,準備幫王宇擦拭傷口。

趙越正準備擦,誰知王宇一閃身把腿抽走,他自己反而疼的又恢複了那副龇牙咧嘴的樣子,面部表情扭曲的像揪在一起的線團,從疼痛的間隙裏裏擠出了一個疑問句:“你怎麽不說話?”

趙越有點不知所措,捏着鑷子,無辜的看着他。

王宇把雙手叉在胸前,又氣鼓鼓的補了一句:“我看你倆可挺配的啊!”

“你說什麽呢?”趙越并沒多關注王宇,只想着趕緊消毒傷口。

王宇見他一直沒有正面回答,心裏一下子不是滋味了,醋意大發,任性的大喊:“我才不要你給我弄,法醫是給死人開刀的!”

可是在聽的人耳朵裏,這更像是一句拐彎抹角的撒嬌。

趙越被怼的啞然失笑:“我們也學過基礎醫學的,你要是心裏過不去那關就把眼睛閉上。”

王宇被氣的不行,整個人像是一只充滿氣的河豚,每句話都染上了十成十的情緒:“我才不閉眼睛呢,我不用你給我弄!你去找你……男朋友!找小劉醫生給我包紮!”

說到“男朋友”這幾個字的時候,他像是噎住了一樣停頓了幾秒。

他不顧疼痛,賭氣似的背過身去,蜷縮成一只煮熟的大蝦。

他在餘光中瞟到,趙越也愣住了。

其實背過身的時候王宇就開始後悔了,他想自己的話是不是太過分了,明明趙越也是好心,再說他和那醫生也只是很正常的聊天,沒什麽出格的舉動啊……

王宇的思緒潮水般洶湧着,但是礙于面子,又無法轉身立馬道歉,他深深陷入了各種想法的矛盾漩渦中。

“小聲點,他才不是我男朋友呢。”趙越靠的很近,在他的耳邊留下了一句話。

話語伴随着溫熱的氣息輕輕拂過,王宇的耳尖瞬間傳過過一陣電流,酥酥麻麻的感覺迅速向全身蔓延,同時心髒也砰砰跳了起來,意亂情迷之際,他甚至忽略了趙越說的內容是什麽。

趙越溫柔的聲音再次從耳邊傳來:“別鬧了,趕緊處理處理,別感染了。”

“好嗎?”見王宇沒反應,趙越又輕輕的用額頭蹭了蹭王宇的太陽穴。

和小貓一樣的讨好手段。

王宇此時已經完全失去了抵抗力,他乖乖的在檢查床上躺平,兩手疊放在肚子上,慢慢閉上了眼睛。

“我沒真讓你閉眼睛啊!”趙越笑着罵了一句:“神經病!”

其實他心裏想的是:真可愛啊。

“你才是!你是神經病加精神病!”王宇也笑了,迅速反擊。

中午的陽光穿過院裏大楊樹蔥蔥茏茏的樹葉間的縫隙,從診室的大窗戶照了進來,整個房間都灑滿了耀眼的光斑。

趙越坐在床邊,輕柔又細致的擦拭着王宇的傷口。

窗外的風無聲的流動着,像透明的綢緞,也像溪流。

小手掌一樣的樹葉随着風的節奏,鼓着手,發出沙沙的響聲。

啁啁啾啾,蟬鳴不止。

這時的他們就像是兩個小孩兒一樣,不時互相說着幼稚的玩笑話,仿佛剛才的小別扭從未發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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