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渙然冰釋
渙然冰釋
他倆就這樣一直別別扭扭的躺着。
一絲尴尬始終橫隔在兩人中間。
陽光從窗簾的縫隙中一縷一縷的透進來,幹燥空氣中的塵埃随着氣流無序的浮動,相互碰撞,接觸間迸出劈劈啪啪的微小的火花。
王宇從小就是個睡覺不老實的,平時這張小床他一個人還不夠睡,現在更是被蟲子咬了似的,渾身不自在。
他忍不住向趙越的方向微微側了下身子,讓兩人之間的空間變得稍微大了一點。
趙越看似一直死盯着天花板發呆,實際上心思和注意力全部放在身旁的王宇身上。
王宇這一側身,他立馬感覺到了從旁邊傳來的呼吸,羽毛般的掃在他的脖子上,有點熱熱的,也有點癢。
趙越僵硬的像塊兒木頭,實則腦子裏亂亂的,這種格外緊張的狀态下,五感都被無限放大。
夏日的太陽一點一點上來了,溫度也随之不斷上升。
即使拉着窗簾,可這間十幾平方的小宿舍并不怎麽透氣。逼仄的空間中,悶熱的氣息一點一點泛上來,兩人的呼吸也變得滾燙、缱绻。
小小的電風扇賣力的轉着,扇葉每轉一圈都夾雜着雜亂的噪音,枕頭上新鋪的枕巾上還殘留着一股茉莉洗衣粉的味道,這時,最清淡雅致的香味也被曲解成勾引和誘惑。
随着電風扇制造的那一點點風,盡情的撩撥着少年們本就不安的心弦,趙越有點迷亂。
“你睡着了嗎?”王宇輕輕用肩膀碰了碰他。
趙越緊繃的神經快要炸開了。
“沒有。”他的聲音有點顫抖,并下意識屏住了呼吸,不知道王宇聽沒聽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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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宇側了側身子,正對着他的側臉:“你能幫我拿片止痛片嗎?就在旁邊的抽屜裏。”
兩人之間的距離更近了,他感受到了熾熱的視線。
“熬了一宿夜頭好痛。”王宇又補充了一句。
趙越伸手去夠抽屜,發現有點使不上力,索性從床上爬了起來。
他在王宇的抽屜裏一下就找到了一聯鎮痛片,他把它放在桌面上,轉身提來熱水壺,在水杯裏倒上了溫水,一起遞給了王宇。
王宇伸手接了過來,撕開鎮痛片的塑料薄膜包裝,擠出兩片,含了一口溫水,吞了下去。
然後又直直的倒回了床上。
“頭好暈……”王宇嘆了口氣。
趙越接過水杯,擺回桌上,故作輕松的問道:“昨天晚上怎麽突然值夜班?是出什麽事了嗎?”
王宇一下子清醒了:“就是值個班,沒什麽特殊的。”
他似乎堅持着,有意隐瞞自己身處的危險,不忍讓趙越涉足分毫。
“為什麽一點也不告訴我?你是參加了什麽國家級的秘密行動嗎?”趙越很明顯的生氣了,坐在床邊,背對着王宇,只留給他一個倔強的背影。
“上次……你不是讓我多和你說說自己的事,可是你都沒做到。”趙越一股腦的輸出着。
王宇睜着眼睛,平躺着盯着天花板,依舊緘默不語。
小小的空間裏,塵埃在空氣中游走,氣氛中的情緒随着他們短暫的沉默也凝固了片刻。
趙越微微張開口,輕輕的說:“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句話:’時也、命也、運也。’”
王宇沒回應,他卻固執地繼續說了下去。
“我一直特別相信這句話,認為世間的一切都是早已注定的。”
“自從母親離開後,我情願随着命運的安排浮浮沉沉,閉上雙眼走到被安排好的無人角落。
無盡的灰暗中,我已經低下了頭,向命運,向無常,向終身的孤寂。
逐漸學會屈從于自己的扭曲與孤僻、卧于寒冰,固步自封,不再渴求會有人在我堅硬的保護殼上刻磨出一絲縫隙。”
“可是這時,你那樣突然出現在了我第二十三年,無人問津的人生裏。
在我最失意的時光,你猝然降臨在我的生命裏,沖我伸出一雙手,光從你的背後溢出來,猶如神跡。
你強硬的來宿舍陪我、帶我回家、在我無法面對失去母親的現實背後默默支撐着我的情緒,花費了很多的時間溫暖我。
讓我終于對自己的生活重燃了一絲希冀。”
“得到你的一個擁抱,我從此就不需要再幹枯、匮乏、饑餓的尋覓。
你永遠對我有致命的吸引力。
只要我還在呼吸,就永遠無可醫治的,想愛你,繼續愛你,一直愛你。”
“永遠愛你。”
趙越轉過了頭,注視着王宇的眼睛。
“所以你願意相信嗎?”
“我永遠都和你站在一起。”
“所以,你遇到什麽事情了?別讓我繼續擔心了,好嗎?”
他看見王宇的眼神一動,眼睛裏有亮晶晶的光在閃爍、晃動、流動、斷了線的水晶珠子一樣,一顆顆的滾落了下來。
下一秒,一個厚重的擁抱随之而來,趙越回以一個同樣厚重的擁抱。
他輕輕的拍了拍王宇的背:“別怕,我永遠都和你在一起。”
“就算注定了飛蛾撲火,我也陪你一起。”
趙越垂下了眼睛,不敢看他。
王宇吸了吸鼻子,聲音有些哽咽,帶着點哭腔。
“謝謝你,我也愛你。”
這句清晰,具有穿透力的聲音直擊趙越的心髒。
多年後趙越仍舊能在腦海中清晰的重播這句話。
一次、兩次、千千萬萬次。
王宇話音未落就忘情地吻了上來。
他的嘴唇撞上他的嘴唇,王宇略帶侵略性的緊緊抱着趙越,兩人失去了平衡,順勢倒在了床上,旖旎的氣氛充斥着小小的宿舍。
兩人腦海中都有煙花一朵朵的爆炸開來。
每一寸裸露皮膚的無意接觸,都像是觸碰了高壓電,酥酥麻麻一股一股地蔓延。
短暫一瞬間的、無盡的貪戀、悸動、激動化為一團升空的蘑菇雲,留下長時間的混沌,也奪取了兩人的理智和最後殘存的意識。
他們緊緊擁抱着,索取着,纏綿而深入,輪流占據主導。
呼吸都帶有一絲喘息的意味。
誰也不忍心先離開對方的唇齒與懷抱。
還想要你,想要看你染上情欲的眼,想看你紅透的臉頰,想看你額頭凸起的青筋。
想要你晶透的唇、骨節清晰的手、緊緊的讓我幸福到短暫窒息的擁抱。
我說。想要你的更多更多。
不,是你的一切,你的全部,都給我。
你無所保留的全部,我都全盤照收。
真想讓時間停止,時針永遠不再轉動,我們就永遠呆在這小小的世界裏,只有我們兩個人。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倆氣喘籲籲的平躺着,好像被這場吻吸幹了。
趙越明顯有些害羞,他沒話找話的說了一句:“好熱啊,是吧。”
“嗯。”王宇湊到他耳邊,小聲地說:“剛才一直想和你說,你在我身邊,好像藥見效也特別快。”
這下趙越連耳根也紅透了。
一樁專屬于兩人之間的,契約般的誓言,就這樣隐晦卻心照不宣的的生效了。
短暫的休息過後,王宇主動向趙越談論起了那件讓整個保衛科都十分緊張的案件。
關于上次的鴨舌帽、到搶劫犯耿浩這個人、以及他們了解到的盧剛和他背後的涉黑團夥,他都和趙越盡量客觀的和盤托出。
聽着聽着,趙越沉默了。
就在很小的時候,他就對這個’毒蛇’略有耳聞。
這人膽子大的要命,在林城幾乎是橫着走,打架傷人無惡不作,當然,也離不開盧剛的
聽說前些年廠裏有一批貨出了很嚴重的問題,供貨商堅決要求退貨,還多方舉報,讓當時的廠子損失慘重,就連當時的金廠長都面臨着被處分的危急關頭,’毒蛇’出動了,借助着盧剛那層身份,他邀請了那個供應商和他的夫人共進晚餐進行商談。
普普通通的一頓飯過後。
供應商和他夫人當天就七竅流血而亡。
貨物出問題這件事就十分自然的不了了之了。
所有人都清楚是他下的手,但是沒有人找到毒蛇加害他們夫婦二人的證據,沒有人。
在當時的林城直接造成了轟動,可是’毒蛇’依舊和往常一樣,出入林城的各大飯店、歌廳,依舊毫無愧疚般的享受着物質,風光無限。
就像是這件事從未發生過。
可見其心理素質的強大,這樣的人是十分可怕的。
想到王宇他們即将面對這樣的對手,趙越意識出了神。
“想什麽呢?”王宇伸手戳了戳他。
趙越輕嘆口氣:“這個’毒蛇’可不好對付,你們可不能貿然行動。”
“目前全聽領導指揮。”王宇故作輕松的說。
趙越的神情反而更擔心了,臉色陰沉的要命。
“沒事兒!別擔心,十年前還是我師傅親手把他抓住送進大牢裏的,就是在抓一次的事兒!”王宇拍了拍趙越,嘿嘿的笑起來,試圖緩和一下氣氛。
其實他說的也沒錯,十年前,王振業的确親手抓捕了這個臭名昭著的’毒蛇’。
可是那是一段更加慘痛的經歷,甚至改變了許多人的人生軌跡。
只是此時他們都還對過去和将來的一切尚不知情。
王宇的安慰并沒有完全讓趙越放下顧慮。
那天他們休息了半天,然後一起吃了晚飯,還散了步,直到傍晚才分開。
這期間趙越的頭腦一秒都沒有停下來,他一直在苦苦思索着破局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