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鏡中鬼影

鏡中鬼影

辦公桌上堆滿了各種各樣的資料,貼着紅底照片的檔案,密密麻麻的小字表格,鼓鼓囊囊的幾個牛皮紙袋子,分類着摞在一起,碼放的十分整齊。

辦公室早已空無一人,夏夜特有的風從窗外一波一波的湧進來,辦公室淡藍色的棉布窗簾輕輕随風飄起。趙越用濕抹布慢慢的擦拭着蓋在桌上的大玻璃板,手尖沁着清涼的感覺。

可是這時候,他的心緒就不是這麽寧靜閑适了。

桌角攤開着一本工作手記,上面寫寫畫畫,塗塗抹抹,烏黑一片。似乎展示着他的心如此不平靜的原因。

趙越悶着頭擦着桌子,看起來心事重重。

沉默的擦了半天,他短嘆了口氣,攥着抹布,來到水房,擰開了水龍頭,一下一下的投洗着抹布。

自來水嘩啦嘩啦的流着,很快就變得有些刺骨,可是趙越并不覺得。

水柱下的抹布一半被浸泡着,不斷的變換着形狀,趙越一邊擰着抹布一邊出神的看着飛濺的水珠。

可能是低着頭太久了,趙越有點低血壓,他擰幹抹布、抖了抖。正擡頭折疊時,腦子裏感覺空空的,面前的物件扭曲、旋轉着暈眩,手有點不聽使喚,兩只耳朵似乎聯通了一樣發出耳鳴的聲音,鼓膜咚咚的響着。

同時一種久違的慌亂的、發怵的感覺攫住了他,他用雙手扶着水池,下意識的往前方看。

面前是水池前的一面鏡子。

鏡子下半部分沾上不少剛才濺上的水漬,加上水房小空間裏悶熱的空氣,鏡子一圈的邊緣起了一層霧氣。

朦朦胧胧的,趙越注視着鏡中的自己。

他很少這樣凝視過自己的臉,盯着自己瞳孔裏的那一小片黑色,焦慮過呼吸的感覺緩解了一些,他撩了點水洗了把臉,想讓自己打起精神來。

就在他洗臉的時候,燈泡倏的熄滅,睜開雙眼的時候,只剩一片死寂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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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巧不巧的是,這時,狹小無窗的水房起了一陣陰冷風,黑暗中生出一只無形的鬼手,輕而易舉撩起人內心深處的悚然。

趙越呆站在鏡子面前,起了一身冷汗,他呼吸着漆黑的空氣。

就在趙越視線的落點,鏡中他的背後,猝然出現了一張臉。

準确來講是半張一動不動、獰笑着的臉,另外半張面容隐匿在黑暗中,晦澀不知來意。

布滿紅血絲的眼睛透過鏡子死死的盯着他,那眼睛空洞的像是無底深淵,好像能把他的心防盡數瓦解。

他看到了那只眼睛上的疤痕。

陰冷的風一波一波的向他洶湧而來,衣角也随着輕輕翻起,鏡中那張可怖的臉居然動了,薄唇一張一合,趙越的耳邊竟然被灌進了無數的低語。

“你以為,這樣就能抓住我嗎?”

“放棄吧。”

“如果你不想死。”

“……”

雜亂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把趙越緊緊逼在中間,話語的波濤中,他顯得那麽渺小。

一瞬間,房間又變得安靜的可怕。

趙越下意識的往後退了幾步,緊緊貼住身後的瓷磚,整個身體呈防禦姿态。

突然,趙越感覺一只冰冷的手掌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他失聲尖叫,卻像是被扼住咽喉一樣無法發出聲音。

他的大腦被恐懼控制,完全無法集中注意力,思緒也潰散破碎。

“……投降吧,沒用的。”

“不!”趙越攥緊了拳頭,他狠狠的盯着鏡中的幻影。“不!不!不!”

“我不怕你!”

趙越一拳擊碎了鏡子,無數銀色碎片稀裏嘩啦的從牆上掉了下來。

鏡中的鬼影也随之消失。

趙越緊貼着水房的牆面,深深的呼吸,一身的冷汗,一陣陣止不住的顫抖。

——

“幹杯!”盧剛端起白酒杯,一仰脖,一飲而盡,“我先提一杯,給我的好兄弟接接風,洗洗塵!”

一杯飲盡,他潇灑的把酒杯置個底朝天,展示:“我可幹了,你随意!”

這是林城最上檔次的飯店包間,旋轉桌上琳琅滿目、翠紅瑩白,還擺着檔次不低的名牌白酒和葡萄酒。

這樣一桌婚宴級別的宴席,餐桌上卻只坐着兩個人。

盧剛的對面,正是風塵仆仆的耿浩,他穿着灰突突的夾克衫和破舊的牛仔褲,面前的杯子裏裝着深紅的葡萄酒。

他也高高地舉起了手中的酒杯:“盧哥,我敬你!”

看起來兩人關系很親近,并不拘束于禮節,耿浩拿起筷子就開始吃,盧剛只是偶爾動幾口,大部分時間都在喝酒。

久別重逢疊加酒精的作用下,兩人聊的紅光滿面,耿浩更是十分興奮,撐着已經發軟了的舌根和盧剛講述自己在外地逃亡的這一年多的生活。

盧剛有些愧疚的摟住了耿浩的肩膀:“兄弟,對不起啊,又讓你吃這苦,我大舅哥現在說了也不算了,不然立馬就給你撈出來。”

“你說這話,就是不把我當哥們了!”耿浩斷斷續續的說,“其實盧哥…那根本就、就不算事兒!我就當公費旅游了!”

盧剛搖了搖頭:“那可不行!”然後從旁邊的餐椅上拿出一個描龍畫鳳的華麗手提袋:“你不是陳年的腰傷嗎,前些天正好認識個老中醫,給我紮了個針灸,老好使了。聽說他們診所也開中藥,就給你弄了幾包,你回去試試看有沒有用。”

“還有你這頭發,家屬區新開了家理發店,得空了去染染,弄精神點好看。”

“你還記着呢?我這少白頭,弄了也白弄。”耿浩接了過來,有點哽咽:“盧哥…我……”,他說不下去了,低着頭,醉的面色酡紅。

盧剛拍了拍他的肩膀:“別整那不值錢那出!有啥的,就這麽點的小事。”

“不,這不一樣。”耿浩的聲音濕潤了。

他從椅子上歪歪斜斜的站了起來:“盧哥,突然想起句古詩,給你念念,你別嫌我肉麻啊。”

盧剛眼中含着笑意,看着他。

耿浩舉起了酒杯,腰杆挺的溜直,他昂着頭,铿锵有力的聲音有如穿雲裂石:

“報君黃金臺上意,提攜玉龍,為君死!”

“好!”盧剛十分捧場的鼓起了掌。

——

第二天一大早,耿浩又到盧剛的私人會所中和他見面。

盧剛松弛的靠在沙發上,抿着杯中的紅酒,面前的烏木茶幾上攤着一本書。

“老板,您的客人來了。”服務生說,“您在哪和他談話,我提前布置一下?”

盧剛揮揮手:“自己人,把他帶進來就行。”

服務生低着頭退了出去,片刻後,耿浩被帶了進來。

“來了?”盧剛招呼着耿浩坐在他面前的沙發上。

盧剛坐了下來:“一睡醒就來了,聽你找我有急事。”

“是,這事還挺難辦的。”盧剛故作姿态的裝出一副為難的樣子,用手指輕擦着紅酒杯的邊沿。

耿浩并不在意:“不難辦也用不着找我,我辦事您放心!”

盧剛沖着他溫暖的笑了,有種難以察覺、笑意不達眼底的冰冷。

“我找了個人定了幾萬塊錢的外國貨,最新款的蘇聯手槍。”

“這人是個新人,貨八成是違法走私來的,也沒渠道、不懂規矩,沒必要跟他客客氣氣的。”

“你到時候帶把槍去,直接把他的貨吃了。”盧剛說着,食指和中指并攏,另外三指朝內,在眼前做了一個’抹除’的動作。

“這樣是不是有點太不江湖了?”耿浩有點不解,“咱們差他那點錢了?”

盧剛靠回沙發上:“不差,就是看不慣這種人。”

“行吧,我近期就行動。”耿浩早已習慣了盧剛這種肆意的性格,也沒當回事,就直接答應了。

他當時還以為那只是平常的一天。

三天後,西餐廳,貴賓包間。

兩人餐畢,耿浩揮揮手屏退了服務員:“你們先出去,我們有筆生意要商量。”

服務員微鞠了個躬,就轉身離開了,兩人互相冷冷的注視着。

“貨拿出來看看吧。”耿浩把手肘放在桌子上,搭在一起。

對面的男人看看四周,确認無人後,從自己随身攜帶的旅行箱裏摸出一把槍,輕輕放在耿浩面前的桌子上。

耿浩伸手要拿,男人立即出手制止:“老規矩,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耿浩把自己身邊的手提箱放到桌面上,按了密碼,啪嗒一下打開,裏面碼放着整整齊齊的一箱綠色美鈔。

面上幾大疊美鈔上的油墨閃着銀燦燦的光芒,男人很滿意,耿浩見狀,說:“你總得讓我看看貨吧,不然拿破槍糊弄我咋整?”

男人把自己的旅行箱也放到桌面上,十分紳士的做了一個攤開手的動作,昂頭靠在椅背上。

耿浩從中拿了一把,用手摩挲着。漆黑油亮的金屬槍身,恰到好處的沉甸甸墜手感,散發着一股新槍的味道。

耿浩一把把的檢查過去,由衷贊嘆道:“貨不錯啊。”

“肯定是好貨才拿出來給盧哥,這規矩我還是懂的。”男人哈哈的笑出了聲。

“那麽——這個呢?”耿浩撥開自己的外套,從腰間拔出了一把手槍,瞄準了男人的頭。

那男人明顯吃了一驚:“這是何苦來?……”又冷笑一聲:“沒想到傳說中俠氣的盧哥也就是這路貨色啊。”

“閉上你的嘴,趕緊滾!”耿浩的語氣明顯有了氣惱。

男人看自己不占優勢,立馬噤聲:“好,我走,我走……”

耿浩才收了槍,正準備把兩個手提箱裝好後離開,這時他敏銳的感知到了背後的刀光,猛地回頭,一把抓住了男人刺過來的刀刃,血流如注。

“好小子啊,還有這一手!”耿浩咆哮着。

男人眼裏有明顯的殺意:“少廢話,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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