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零星光點
零星光點
“我倒要去看看,到底是個怎麽回事。”王宇從食堂出來的一路上,暗暗下定了決心,今晚就要去那鬧鬼的文化宮一探究竟。
他按部就班的在廠裏巡邏了一圈,然後回了辦公室,坐在桌上,認真的寫着這個月的工作總結。
“你看看這個。”王振業把一沓文件放到了王宇的面前,順勢坐到了他旁邊。
王宇拿了起來,一沓文件的第一張是半張報紙,一行大寫加粗的醒目标題映入他的眼簾——
“魂埋熱力井通道!一男子失蹤三年後屍體被發現,兇手至今不明!”
再一看時間,是八年前了。
王宇一個字一個字的讀了起來。
這是一篇駭人聽聞的命案報道,主要講的是供暖前夕,供暖公司需要對居民區的供熱設施進行三年一檢查的安全檢查和常規維護,管道工在某天的檢查過程中,在一棟居民樓的地下熱力井管道底部,發現了一具幹癟的男屍。
死者脖頸上有明顯的棕褐色勒痕,且有砍刀的切割痕跡,結合當時的現場殘留物及少量線索初步表明:熱力井管道只是抛屍現場,而非作案第一現場。
經過法醫鑒定及警方的多方調查比對,确定了死者是隔壁市一家小企業主的兒子,三年前莫名失蹤,沒想到以被人勒死的方式殺害後,抛屍管道,這麽久以後才被發現。
由于時間過長以及有效證據不足,已經很難确認兇手,但根據警方的了解,死者的妻子也在半年後失蹤,懷疑是仇家先後下手。
這篇報道在這就結束了,王宇有一種十分不祥的感覺,他心算了一下,這個死者正是在文化宮案件半年前遇害的,而他妻子的失蹤事件正好與文化宮案件相吻合。
“師傅,這……”王宇看向王振業,神色複雜。
“看出來什麽門道了嗎?”王振業手指關節輕叩着桌面。
“這個被抛屍在熱力井的死者,和文化宮的女性死者林芳芳,是配偶關系?”王宇略帶遲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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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聰明,不愧是我徒弟。”
“那他和這案件會有什麽關聯嗎?”王宇眼神裏帶了些激動的神情。
“這個暫時還不清楚,時間太久了,目前來說我們只能猜想。”王振業停頓了一下,“我正在想辦法聯系當年的管道工,咱們還需要找時間再向他了解一趟案件細節。”
“好!”王宇答應道,然後從櫃裏拿出了一個本子,刷刷刷的寫畫開了。
第一張是一張簡易的人物關系圖,把主要涉案人物的名字都寫在了上面,中間只連上了為數不多的幾條關系線,很明顯,他們對其中的了解還少的可憐。
王宇在林芳芳這個名字旁邊延伸出了一個大括號,王振業就站在一旁随着王宇的筆記讀着。
“仇殺。”
“熟人謀殺。”
“連環殺人犯。”
“……”
兩人進行了大量的讨論,當然,還僅停留在推測階段。
關于林芳芳愛人遇害案的真相,起碼也要和第一目擊者管道工、以及當時經辦案件的警察們了解以後才能翻開第一頁。
王宇自嘲般的感慨道:“師傅,咱倆真是弱智找瞎子下棋!”
“啥意思?”
“都沒招兒呗!”王宇露出了一貫的欠揍風格的表情。
見到焦慮的師傅終于露出了笑容,緊張的氛圍有所緩解,王宇也笑了。
可是王宇心底裏依舊是,直感到自己什麽也抓不住,撲朔迷離的案件,此時已經兩月有餘,調查還停留在表層,還有大量的細枝末節,無法深入核心,突破點到底在哪!他無法做到不求甚解,所以肩上的壓力就一層層疊加着,變得更加重了。
這張報紙剛抛出的疑問他一時無從得知,還是先去解決文化宮女鬼的事情吧。
下班的鈴聲響了,王宇把警棍束在腰間,走在去往文化宮的路上。
樹木郁郁蔥蔥,傍晚的陽光從樹葉的縫隙間撒落下來,摔成一塊塊碎金子。
他心裏卻只有灰藍色的郁悶和烏雲滿布的迷惘。
王宇看到了眼中文化宮的輪廓越變越大,不一會就近在眼前,明明距離上次過來也沒有多久,他卻感到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傍晚的文化宮籠罩着一層柔美的黃昏光,裏面的一圈柳樹鍍着金邊,在風中輕柔的擺動。王宇定了下心,就堅定的走了進去。
進了大門,左右兩邊都設置了一大條自行車棚,每側少說有四十個位置。即使鎖車的架子早就脫盡了油漆,已經被時光鏽蝕成了深深的棕紅色,也可以稍微窺見出這裏最熱鬧時候的樣子。
順着通達的路往前走,左邊是籃球足球兩用的運動場,現在籃球框上的網都已經變得碎爛,地上的線也變得模糊不清了。
右手邊是廊狀的小涼亭,還有幾組石桌石凳,可以下圍棋象棋,是大爺們休憩的區域,石凳石桌除了有層灰土以外倒是還好,多年沒人維護的涼亭可就沒那麽幸運了,本來描龍畫鳳、大紅大綠的顏色和塗飾早就被腐蝕的差不多了,只留下一層慘淡的色彩,廊頂也搖搖欲墜,感覺下一秒就會塌下來。
王宇沒有逗留,往前直走一小段路,直接進了文化宮的三層小樓。
這棟樓是很有年代感的紅磚厚樓,前門後門早已損壞,所以直接和後院連通,一樓邊上設置了一排單獨的娛樂室,有舞蹈室、聲樂室、棋牌室等等,還包括一間小倉庫、開水房和廁所,中間就是大廳,有幾個乒乓球臺子,還有條陳年的電影幕布,這裏空間很大,可以同時容納好多人。
二樓則是幾間閱讀室,薄脆氧化的的書頁黃的像羊皮紙,這裏的書前些年搬過一回地方,現在剩下的都是些關于合金廠光輝歷史的記錄書籍。
往樓上走,三樓就是一層舉架偏低的小閣樓,裝了些演出服之類的雜物,沒什麽特別值得注意的。
王宇覺得奇怪,這文化宮每一處的灰都積攢了得有三尺高,每走一步都會嗆灰。
而且這裏離家屬區挺遠的,加上近期案件的影響,平時都被好幾層的警戒線圍住,不管再怎麽看,這裏也不像是會有人半夜三更過來閑逛的地方。
不管咋樣,先找找哪個地方适合隐蔽的蹲守吧。王宇做下了決定。
他又上上下下轉了一圈,考慮到老張老許倆人看到白衣女鬼的位置,最後決定在一樓的舞蹈室躲避,這間舞蹈室挺大的,南北都有窗子,位置上是最佳的觀察點。
王宇直接推開門踏進了舞蹈室,第一眼就看到了舞蹈室中間的一道金屬銀光,他感到有點熟悉、有點驚訝。
定睛一看,他揉了揉眼睛,又驚又喜。
這不是他前一陣丢失的自行車嗎!
它被擦得幹幹淨淨,閃着銀光,就端正的站立在舞蹈室的正中間,就像在舞臺的中間,等待着,等待着,王宇是唯一到來的觀衆。
王宇興奮的沖了上去,仔仔細細的檢查了一遍他的車,沒有任何磕碰的痕跡,和往常的狀态一模一樣。
失而複得的狂喜減淡後,他就感覺到有些不對勁了,随之而來的是疑惑:這輛丢失許久的車,怎麽會以這樣的狀态、這樣的姿勢,出現在這個特殊的地點呢?
此時太陽已經漸漸西沉,天空迅速的沉入黑寂,王宇默不作聲的注視着這臺車子。
他意識到了:有一雙眼睛正在黑暗中,時刻注視着他的一舉一動。
王宇撫摸着自己心愛的車子,他輕輕的問:“到底發生了什麽?你要是會說話就好了……”
看着窗外漆黑的天空,王宇想起來自己此行的目的,他暫時沒碰自己的自行車,蹑手蹑腳的躲在了舞蹈室的大屏風背後,只露出一絲視線,注視着文化宮大門的位置。
“我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誰在暗地裏動手腳!”王宇想。
他蹲的腿麻了,就撿了個海綿坐墊,拍了拍上面的灰,坐了上去,百無聊賴的等待着,等待着一個未必會出現的事件。
漫長空白的等待中,他的眼前總是反複的浮現出趙越的臉,趙越長長的睫毛,趙越俊朗的面部輪廓,趙越害羞時粉紅的臉頰,還有趙越小貓一樣蜷伏在病床上喝着小米粥的樣子……
王宇總是會微笑,關于趙越的一切片段,都令他感到:自己正在變得柔軟。
——
正沉溺于對趙越不可細說的幻想中,這時,王宇的眼前閃起來一顆橘紅色的光點,他突然提起了警惕。
前一秒,外面還是一片空洞的黑,現在就突然出現了那顆刺眼的小點。
王宇無聲無息的站了起來,微曲着膝蓋,湊向了窗上破爛的玻璃,盯着那顆小範圍移動的光點,想看清楚來者何人。
奈何天太黑,根本沒有能分辨清的物理條件。
王宇正撅着身子,想方設法往那方向看,誰知那個小小的光點兒突然熄滅了,然後又迅速的亮了起來,像是碰到了什麽易燃物一樣,迅速的蔓延出了一條不大的火舌,又迅速的熄滅,墜到地上。
這畫面實在是有些詭異,就連堅定的無神論者小王腦海中也出現了一個詞: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