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炮灰養父 十三 二合一 這門口也……
第41章 炮灰養父 十三 二合一 這門口也……
這門口也不是說話的地方, 站得久了,容易被人議論。高石頭心裏其實挺期待看見親娘。
“進屋坐會兒吧。”
張氏雖然嫁入了大戶人家,但公公婆婆不喜她的日子難過,便出來住外頭的院子。
她住的地方不大, 卻也打掃得幹幹淨淨, 地面鋪着青石板, 因為有丫鬟伺候, 哪怕是光腳在地上踩, 也髒不到哪兒去。但這個院子不一樣, 看着竟然比外面的路還要髒些。
明明外頭的路是幹的,但院子裏不知道是誰打翻了水,一大片泥濘,壓根下不去腳。
如果不是村裏沒有酒樓和客棧,張氏還真不想進。
“我有話要對你說。”
高石頭有點慌, 這院子不大, 想要找個說話的地方很難,唯一的法子就是把一群孩子趕出去。
“出去跳,別在院子裏!”
大的拉小的,院子裏很快就只剩下了三個大人。
汪喜梅看着面前的親婆婆,心裏滿是期待:“您喝粗茶嗎?還是喝水?我們這兒的山泉水燒開了後也別有一番滋味,您嘗嘗?”
張氏有兒媳婦, 兒媳出身大家, 她在兒媳面前擺不起婆婆的譜……相比之下,她還是寧願要城裏那個懂事的兒媳婦。
這鄉野村婦長得不錯, 但沒學過規矩,真的很拿不出手。
汪喜梅瞬間就感覺到了婆婆對自己的嫌棄。
光是眼神從上到下一掃,一個字不說, 渾身就寫滿了鄙夷二字。
Advertisement
汪喜梅心頭瞬間堵得慌,她求助地看向自家男人。
張氏看了看左右院牆,這院子不大,鄰居還擠得這麽近,說話很容易就隔牆有耳。她壓低了些聲音:“我想知道你的身世是誰先在大人面前提及的。”
這事不是秘密,何氏回來之後不止跟一個人提過此事,高石頭也有所耳聞,他伸手指了指隔壁高木頭的院子:“是那位秀才娘子說出來的,當時她想把高木頭的身世編成我的,被大人給識破了。我那大嫂是個沉不住氣的,回來就告訴了旁人。”
張氏心中煩躁不已。
而就在這時,院子門被敲響。
院中的三個人都不太高興。張氏還沒把話說完,這有了外人在,還怎麽說事?
而高石頭夫妻倆純粹就是還想和親娘單獨相處一會兒,難得見面,好歹培養一下感情呀。
但是敲門的人特別執着,一下又一下。汪喜梅無奈,只好去開門。
門外站着的是許夫人。
張氏看見害了自己的罪魁禍首,真的很難擺出好臉色:“秀才娘子,你有何事?”
許夫人聽出來了張氏在諷刺自己,她臉色瞬間難看了不少:“我想讓你幫我帶點東西回城。”
“帶不了。”張氏知道,哪怕是已經被撸了功名的秀才,自己也最好不要得罪……道理她懂,但是氣頭上的她真的做不到,沒有撲過去直接撕了許夫人,都是她這些年養出了涵養。
她語氣硬邦邦的,許夫人冷哼了一聲:“傲氣什麽呀,轉頭就是棄婦了,還當自己是白家的三夫人呢。”
這話簡直是戳着了張氏的肺管子,她從城裏出來,本就是不敢面對白三爺,生怕自己強行留下會收到一封休書。
人雖然出現在村裏了,但事情還沒解決。哪怕不回城,這休書也随時随地可能送到。張氏真的是越想越慌,偏偏又壓不住腦子裏的想法,一有空就想休書,又憋屈又憤怒,還沒地發脾氣。許夫人此話一出,張氏怒火上頭,腦子瞬間一片空白,整個人撲了過去。
許夫人早就知道村裏會有許多潑婦,她也克制着自己的脾氣與人為善,不希望跟人打架。但做夢也沒想到村裏的婦人沒動手,反而是這從城裏出來的有頭有臉的夫人動了手。
她知道打架丢人,但別人都欺上門來了,她也不是那站着挨打的性子,當即還了手。
兩人瞬間扭打在一起,在場的人都驚呆了。汪喜梅知道自己該幫親婆婆,但是,隔壁的這位可是秀才娘子!
汪喜梅不進反退,恰巧最小的孩子哭了,她飛快進了屋子。
男女有別,高石頭不敢拉扯秀才娘子,也不敢拉扯自己的親娘……雖然是他娘,但母子之間是真的不親近。
“你們不要再打了,有話好好說啊。”
高木頭聽到動靜,跑了過來。
很快,隔壁院子裏的人都過來了,許秀才看到兩個在城裏還算體面的婦人在村裏大打出手,還引得莊戶頻頻觀望,一時間,只覺得額角青筋直跳。
“住手!”
許夫人習慣了聽自家男人的吩咐,立即就準備撒手。
張氏也覺得當着衆人的面打架挺丢人,但她方才自覺沒打贏,自己吃了虧。眼看許夫人不再反抗,便不想錯過這個機會,一只手薅向了許夫人的頭發,另一只手抓向了她的臉。
許夫人都要收手了,又挨了兩下,哪裏肯認輸?
最後,還是何氏出面拉偏架……其實兩人加起來都不一定是何氏的對手,張氏實在是打不贏,主動退了。
這一架打得,兩人徹底出了名。
溫雲起在村頭都聽說了這個事。
張氏無處可去,于是留在了高石頭的院子裏。沒有地方住,她陪着孫女住。
實話說,孩子真的很不會睡覺,每天夜裏張氏都要被擠醒好幾次。晚上每次醒來,張氏都想第二天離開,但是她沒有娘家,根本無處可去,如果回城,就只能回到自家的院子裏。
她不敢回去面對。
可該來的還是來了。
就在張氏搬來的第五天,城裏有一個車夫駕着馬車來,送上了一張休書。
車夫沒有要隐瞞的意思,站在高石頭的院子外高聲說了送休書的事。
于是,哪怕是村裏不認字的,都知道高石頭的娘被夫家給休了。
張氏從屋中奔出來,想要阻止車夫的話已經來不及了,她拿着休書欲哭無淚,車夫都走了她還沒回過神來。
高石頭看着發呆的親娘,都不知道該怎麽勸。
“你要不要回去看看?”
別看張氏來了好幾天,高石頭始終都沒改口,想也知道親娘肯定不願意聽他喊人,他拿了親娘的銀子……可不敢惡心她。
張氏特別想要回去求情,想想還是搖頭。
“不去了,休書已送,三爺就不太可能原諒我。即便他願意接納,白府的長輩也絕對不會再要我了。”她長長嘆了口氣,“都是命,半點不由人吶。”
汪喜梅探頭看了一眼婆婆手中的紙,她不識字,不知道上面寫了什麽,好奇問:“那您以後就住在村裏?”
張氏看了她一眼:“怎麽,你不想養我?”
汪喜梅沒有不奉養婆婆的意思,就這麽一位看着比同齡人年輕許多,衣着打扮舉手投足都特別講究的長輩,她其實并不讨厭。
男人會賺錢,又不是養不起……至少平時的衣食住行不會因為多了一個婆婆而有所改變。
退一步講,汪喜梅不覺得做了這麽多年富家夫人的婆婆會一點積蓄都沒有,如今沒拿出來,不過是沒到時間而已。其實汪喜梅很怕婆婆,方才鼓起勇氣問那話,自然也不是随口一問。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這院子确實小了點,加上那麽多的孩子,又吵又鬧。他們夫妻是習慣了,都是親生的孩子,不習慣也得習慣。但是在城裏常年有人伺候的婆婆肯定不願意長期跟人擠一張床……嫌棄這院子不好,那就會找別的地方住。
村裏的房子便宜,若是不想住別人的舊房,新買地基來建一個院子也花不了多少。
有錢是有錢的建法,沒錢是沒錢的建法!
汪喜梅心想着,如果婆婆真的建房子,或者是進城買宅了……婆婆在白家的那些孩子肯定不會來與他們鄉下的哥哥相争。
“不是不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寶,你願意住,兒媳心裏高興着呢,就是吧,這院子太破了,兒媳害怕委屈了您。”汪喜梅一臉誠懇,“您想住多久都可以。”
高石頭怕親娘住太久了妻子t不高興,已經找機會說了親娘給他五十兩銀子的事。
拿人手短,汪喜梅看到了銀票,雖然沒拿到,但這銀票在一家之主的手中,即便沒花在她身上,最後也會落到孩子們的手裏。
所以,汪喜梅說這話是真心誠意。
張氏終于滿意了,看着休書,面色格外複雜。她不想住在村裏,但是城裏回不去呀。哪怕是她重新買一院子落戶,也怕被白府針對。
汪喜梅試探着道:“我們這院子實在是太擠了,若您喜歡鄉野生活,完全可以買一片地重新建一個宅子,比如村頭養父建的那個,院子裏全部鋪上青石板,用的是青磚所造,兒媳瞧着,比城裏的院子也不差。”
張氏早就從兒子那裏得知村裏可以落戶,但她不想認命,總覺得自己還回得去。
即便回不去白家,但凡有機會回城,她都不會留在村裏。
至于造房子,張氏手頭是有一些私房,可她是真正受過窮,吃過苦的,哪怕手中握有近二百兩,也不願意花費銀子造一個住不了多久的房子。
銀子要花在刀刃上才行!
“以後再說吧。”
張氏搪塞了一句,心裏實在不好受,幹脆回房躺一躺。
*
白三爺醉生夢死幾日後寫了一封休書,但還是越想越氣,被一個女人耍得團團轉,他都不知道要怎麽面對親朋友人。
怒火上頭,白三爺就想為自己出口氣,于是叫來了随從,低聲吩咐幾句。
這一日,溫雲起吃過午飯和紀元一起去釣魚。
村裏有一條小河,水深處有好幾尺,裏面有一些野生的小魚。
偶爾也有人拿籮筐去撈,但那些小魚太野了,幾乎撈不到。
溫雲起閑來無事,自制了魚食去釣。
紀元以前從來就沒有如此悠閑過,最近妻子有孕,院子裏沒有其他的人,他不敢走遠……在他看來,什麽都不如妻子的肚子重要。
分家時沒有搶到爹娘,紀元早就打算等妻子月份大點後他就不出去幹活了,天天在家守着。如今父親性情大變,他也很願意陪一陪。
楊河從後面追了上來,拎着一只桶,還抓了一把水瓢。
幾人正走着呢,忽然聽到身後傳來車轱辘的聲音,循聲望去,只見一架馬車從村東頭過來。
別看這是個大村,整個村裏真沒有幾架馬車。那馬車一看就不是村裏人所有,應該是外頭又有人來了。
在場三人都清楚,最近外面來的人,幾乎都和高石頭兄弟倆有關。而這兄弟倆又與他們有一些千絲萬縷的關系,但凡有人來找兄弟倆,他們都會多注意幾分。
果然,那馬車到了高石頭院子外就停了下來。
溫雲起距離那邊有十幾丈遠,高火生眼前一片模糊,他不太看得清楚那邊的動靜,于是快走上前。
三人趕到,馬車上下來了四個婆子,連同車夫一起,直接闖進了高石頭的院子。
高石頭全家人都在,孩子們都吓傻了,張氏看到幾人來者不善,剛想要躲,卻已經遲了,是個粗壯的婆子撲上前,将她拖到了路上。
張氏做了十多年的貴夫人,此時吓得驚聲尖叫,連聲喊着救命。
看四個婆子的衣着打扮,應該是出自大戶人家。高石頭在一開始的慌亂過後,心裏還在遲疑要不要幫親娘,就已經猜到了幾人的身份。
這些人應該是從白府而來,也或者,是母親做白夫人的時候得罪的仇人。
無論哪種,高石頭都自認得罪不起大戶人家。
汪喜梅帶着幾個孩子避進了房中,高石頭留在最後,還沒拿定主意要不要幫親娘呢,只覺得眼前一花,原來是車夫撲了過來。
高石頭下意識想要掙紮,卻已經被車夫踹了兩下小腿,霎時他小腿一麻,整個人都站不住,撲通跪在了地上,然後就被車夫摁趴在了地上,與此同時,他還聽到車夫大喊:“你個不長眼的非要來救人,那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了。”
車夫一邊吼,雨點般的拳頭就落在了高石頭的身上,痛得他呲牙咧嘴。
高石頭身上有疼痛傳來,才恍然明白車夫喊了什麽。他感覺自己冤枉死了,什麽非要救人?他哪裏有救人?
這人分明就是睜眼說瞎話,故意找了借口打他。
“救命!快來人啊……救命啊……”
衆人圍攏過來,這村子都是逃難而來的人聚集,不是那種族村,也不怎麽排外。
這幾個人跑進村裏動手打人,只打高石頭母子倆……這應該是母子倆得罪了人家。
人家的私人恩怨,外人可不好摻和。
再說,村裏見過世面的人都說了,觀那幾個婆子的衣着打扮,出身不一般。他們普通莊戶人家,可得罪不起城裏的貴人。
看熱鬧的人挺多,還越來越多。但無論高石頭如何呼喊,愣是沒有人上前相幫。
婆子和車夫一行五人,将母子倆打得渾身是傷,臉腫得跟個豬頭似的,然後車夫一揮手,四個婆子進了車廂。
臨走前,車夫還居高臨下叫嚣:“老爺說了,你要是不服,可以去衙門告狀。”
語罷,馬車掉頭,很快消失在了村裏。
高石頭痛到爬不起來,趴在地上的他只看得見自家門前有一大片各色各樣的腳,大的小的,男的女的都有。
今兒簡直丢盡了顏面。
其實高石頭有感覺到自己和養父母撇清關系之後衆人對他态度的變化。
百花村雖然是逃難的難民聚集而來,但這村裏的人都落戶了百多年,高家也是那時來的。大家同命相連,平時不夠友好團結,可也不會随意和鄰居們交惡。
高石頭沒有和養父母斷絕關系,但是,關于他的身世早已經在村裏傳開,都知道他不是高家夫妻親生……所以這事情傳得越廣,衆人都不太看得起他,也不愛搭理他了。
他不知道這是因為自己不是村裏人,還是因為自己沒有孝順養父母。
就比如這會兒,若是土生土長的村裏人被外人打到了門上,衆人即便不幫忙,也絕對不會站在門口眼睜睜看他挨打,不會在村裏人挨打受傷之後也沒一個人上前幫忙。
張氏養尊處優多年,承受不了這樣的疼痛,但她一個女人當着這麽多人的面趴在地上也不像話。
“喜梅……”
汪喜梅這才從屋中走出來,尴尬地跟親婆婆解釋。
“不是我不幫忙,方才孩子哭得厲害,孩子那麽小,我怕他哭啞了嗓子,所以哄了哄。您不要生氣,我這就扶您起來。”
一邊彎腰去扶人,一邊沖着門口的衆人嚷嚷,“麻煩你們哪位好心人幫忙請個大夫來,多謝了。”
高木頭也在人群之中,雖然他們不是親兄弟,但多年來從小一起長大,不是親生更勝親生,外人都過來幫忙了,他這個大哥不來不合适。
“請周爛腳吧。”
溫雲起:“……”
周爛腳就是個半吊子,确切地說,連半吊子都算不上。
請他來治傷,這傷還能好得了?
汪喜梅知道周爛腳不靠譜:“去城裏請,我會給酬勞。”
張氏閉着眼睛,眼淚不停往下掉,此時出聲道:“準備馬車,我要進城。”
她得弄清楚今天這一場打是白家的長輩賞的,還是白三爺幹的。
如果是前者,她得把這件事情告訴三爺,請他看在孩子的份上護自己一護。兩人夫妻這麽多年,當年白三爺求娶她時的感情是真的,興許都不用她開口,三爺就會去找長輩求情。更甚至,三爺看到她受了傷,起了恻隐之心再把她留下……兩人生了一子一女,曾經情濃過,這是很可能發生的事。
如果是後者,張氏心裏也有了數,以後會離三爺遠一點,稍微幾年之內,都別進城。
高石頭立即道:“我也要進城。”
母子倆上了馬車,汪喜梅将孩子托付給請來的大娘,也跟着去了。
張氏心裏希望是白家長輩對她下重手,但事與願違,動手的人是白三爺。
短短幾日不見,張氏只覺得三爺跟變了個人似的。
白三爺看着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母子二人,冷笑道:“張氏,誰讓你來的?你這是還沒痛夠?”
聞言,張氏面色微變:“三爺,我……我這就走,以後再也不會出現在您的面前,也不會再來找兩個孩子。希望三爺看在我還算識相的份上,不要再找人教訓……”
“你說我派人來打你?”白三爺眼神t不屑,“證據呢?本老爺平時那麽忙,哪有空跟你這種人糾纏?”
這話真的很傷人。
張氏心裏特別難受,什麽叫“你這種人”?
她是哪種人?
一時間,悲憤湧上心間,張氏忍無可忍,崩潰大吼:“三爺,當年我也不想啊,那個混賬他欺負我,他強迫我,後來我有了孩子,他還不許我落胎……我也不想生下這個孽障,可是沒有人給過我選擇,嫁給你之後,我真的感覺自己掉進了福窩,但我又不敢回想,我做夢都怕你知道我生過孩子……三爺,我是身不由己,也從來沒想要認下這孽障……”
高石頭:“……”孽障?
他從親娘的語氣和神态間看出來了,親娘是真的很讨厭他。
可是,他也不想出生啊。
或者說,他不想生在張氏的肚子裏。
生下來之前,也沒人問過他呀。
平心而論,高石頭過去的二十多年過得并不好。雖然養父母盡力給了他好日子,但是所謂的好日子就是不餓肚子,從小他就要幹活,幾歲起就跟着師父的後面挨打受罵,稍微大點就要幫師父搬石頭,還沒長成大人,身上的骨頭就已經被壓變形了。
他跟着養父母吃了這麽多的苦,原以為找到親娘後會苦盡甘來,結果,親娘眼中,他居然是孽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