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垂芳亭驚變

垂芳亭驚變

尹洪湛滿臉錯愕得看向北滄,很快便恍然大悟地說道:“原來昨夜沈兄借宿之處,竟是長吟兄你的宅邸。今日二位入城,是為了沈兄之事?”

“沈公子自認那些刺客是沖他而來,怕牽連我們今日一早不辭而別。可那刺客之中似乎有海國王室之人,我們擔心沈公子孤身一人入城,以他的身份會有危險。不過眼下,他既已入了城又有尹家三公子的庇佑,想必那些海國餘孽也不敢恣意行事。只是不知他此刻身在何處,我與長吟還未來得及向他謝過昨日的救命之恩。”

“這可真是不巧,在我見到你們二人之前不久,海陵王便派長史來此,請沈兄前往一敘。沈兄幼時曾是安王侍讀,與海陵王一同在宮中受業,我因怕擾了他們二人,便沒有同去,在此等沈兄回來。你們此刻要見他,只怕得去南山池上的垂芳亭才行。只是眼下人多眼雜你們二人多有不便。或是你們在城中暫住幾日,左右沈兄這幾日會在寒舍住下,我過幾日再安排你們見面如何?”

“沈琮既與海陵王是舊識,他來此尋人,怎麽會住到你尹家去?”李長吟反問道。

“一來,海陵王畢竟事多繁雜,沈兄不便叨擾。二來,沈兄是為尋人而來,我雖然不知道他要尋的那個人到底在哪裏,但是我卻有線索。”

“尹公子是說你手中有沈公子這麽多年一直在找的岳家兄妹的線索?”北滄驚道。

尹洪湛點了點頭說道:“不錯,沈兄要找的兄妹二人,兄長叫岳禮生,其妹名為岳澈思,他們二人是當年梁國公岳家滅門慘案中唯二沒有找到屍體的人,沈兄一直堅信他們兄妹二人未死,所以這些年一直在尋找他們的下落。”

北滄聽罷輕嘆一聲說道:“若他們兄妹二人真能從承京逃到渠州,一路上早就不知道凍死餓死多少回了,哪裏還有命到這千裏之外的渠州?”

“若他們不是自己走過來的,而是被略賣人賣過來的呢?北滄,身為風滿樓的樓主你應該知道,那些專門經營略賣的人,會把各地劫掠來的孩子帶到別的州販賣。楊柳巷裏多的是家破人亡被販賣而來的□□童女。我猜他們兄妹二人也是因此才到的渠州。”

“楊柳巷一直以來都是尹家的産業,若他們真被賣到楊柳巷,你們尹家自然有辦法知道。”

“楊柳巷每年買入賣出的人那麽多,誰會去關心兩個孩子的生死。我手中的線索,是先父送給我的唯一的一樣東西,一枚十分精致的玉佩。過去大哥為了貶低我特意告訴我,那個玉佩是楊柳巷中某個女子送給先父的信物。我看那玉佩上的螭紋雕刻得十分細致,玉也是難得一見的通透,又是平生父親第一次送我的東西,我便把它留下來了。去年我偶然與承京的朋友在書信中提到這個玉佩,才知道這個玉佩是沈琮和他生死未蔔的友人岳禮生,幼時同為安王伴讀時,先皇賜予他們二人的。”

說罷尹洪湛從腰間的精致小袋中取出那枚螭紋玉佩遞給北滄。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尹洪湛感覺到北滄在接過那枚玉佩時指尖輕微的顫抖,連北滄目不轉睛地盯着玉佩的雙眸之中,似乎深藏着許多情愫,但都被他巧妙的隐藏了起來。

“以風滿樓的情報,北樓主可認得這玉佩?又或是知曉是何人贈與父親的?”

北滄只是将那玉佩上的螭紋摩挲了幾番,低眉垂眼地回憶着什麽,但很快他又将那玉佩遞還給了尹洪湛,平靜地說道:“這枚玉佩如此精致,絕非一般之物,若我過去在風滿樓中見過,必不可能忘記。想來或許是岳家兄妹二人被賣入楊柳巷後,那裏的當家收了他們身上的物件,然後轉手又送人了吧。”

北滄頓了頓,又繼續說道:“只是就算沈公子真的找到了他們二人又如何?當年梁國公所犯是謀逆的大案,又是先帝時期的舊事,就連當今聖上都不會重翻舊案,海陵王又為什麽要幫沈琮去找尋罪黨餘孽?”

“稚子何辜,更何況岳家還是被誣陷。沈兄不過是想讓海陵王看在幼年相識的情誼上,暗地裏幫他尋找岳家兄妹的下落,這倒也也無可厚非。至于到底能不能找到他們二人,畢竟事情已經過去了十餘年,海陵王和我都只能盡力而為。”

北滄扯了扯嘴角,将視線轉向了窗外,下意識地尋找着沈琮的身影。此刻尹洪江被池邊層層疊疊的人群阻攔,尚未能回去,沈琮在海陵王王府長史謝霖的帶領下,正乘着一夜小舟前往垂芳亭。

然而就在沈琮的小船在垂芳亭前停下,海陵王親自起身相迎之時,南山池水中突然竄出一個黑色的身影,那人以常人難以反應的速度将雙手中的細長鐵刺向沈琮和海陵王擲去。好在沈琮的反應也極快,電光火石間已從小舟內跳出,向海陵王撲去。

那刺客扔出的兩枚鐵刺,一枚鐵刺未擊中任何人便沉入池中,而另一枚劃過沈琮的右臂,掉落在了垂芳亭內。

垂芳亭靠近南山池北岸,那刺客見一擊未中,趁海陵王的護衛還未趕到此處的時機,翻身上了小舟,還在舟上的謝霖早已吓得抖若篩糠,抱着頭蜷縮在小舟上。那刺客又将手中的鐵刺擲向垂芳亭內的衆人,旋即又向北岸的梅林內快速扔出一枚帶着鎖鏈的鐵刺,腳下将船用力一蹬,眨眼之間便到了對岸。

南山池的南岸,本來摩肩接踵的民衆陡然目睹了這一突如其來的事變,頓時都驚吓得倉皇後退,以致人群擁擠踩踏,場面幾乎就要失控。在人海之中的尹洪江置身于人群的海浪中,難以趕回垂芳亭,只得先和位于南山池南岸的海陵王護衛們一同安撫疏散民衆。

謝霖虎口脫險,尚自站立不住,眼見庭內的侍女和仆人全都中了鐵刺,倒在地上臉色鐵青嘴角流涎,已是無力回天。将海陵王完全護在身下的沈琮,雖只是被鐵刺輕輕擦過,但此刻已然氣若游絲。唯一慶幸的是海陵王在沈琮的舍身保護下,與鐵刺擦肩而過,毫發無傷,卻被這番飛來橫禍吓得暈了過去。

随行的王府大夫已被鐵刺貫穿喉間,謝霖連忙呼喚護衛将安洋城內最好的大夫請來,然而此刻人多擁擠,護衛難以前行。謝霖手足無措之間,北滄、李長吟與尹洪湛不知何時已來到了垂芳亭外的南山池北岸。

謝霖也來不及問詢他們三人何以穿過人群如此迅速地來到垂芳亭,只是聽尹洪湛喊道李長吟略通醫理,北滄又熟悉位于南山池北面風滿樓廢址的地形,便當機立斷下令讓北滄随同先行的護衛尋找此刻的蹤跡,放尹洪湛和李長吟二人入垂芳亭為海陵王診斷。

李長吟環視了一圈庭內的慘狀,再加上方才在凝香閣看到的場景,已大致掌握了情況。他為海陵王與沈琮稍做診斷後,便從身上撤下一塊布條,綁在了沈琮的傷口處,又從腰間荷包內的幾個藥瓶中取出藥丸放入沈琮口中,急切地對謝霖說道:“海陵王只是暈了過去,并不妨事,一會找個大夫為他淺施幾針,喝些安神的湯藥便能無虞。我雖通些醫理,卻只善于解毒制藥,實不敢為海陵王施針。

只是這位護住海陵王的公子此刻已是命懸一線。看旁邊幾位的症狀,這鐵刺的刺尖上必是塗有可瞬間置人于死地的毒藥,這位公子只是被蹭到一點,便已是此等危險。我暫且用布條将傷口附近的毒藥擠出,又将解毒清涼丹放于他舌下,可暫時壓住毒性的快速發作。然而時間緊迫,若不即刻抓到刺客,知道這是何種毒藥配制解藥,只怕這位公子就要命喪于此了。”

然而半個時辰之後,北滄以及傾巢而出的海陵王府的府兵仍舊沒能找到刺客的蹤影,只得铩羽而歸。與此同時,如今掌握着安洋城防務的衛将軍,尹家二公子尹洪瀾也帶着一隊人馬前來護衛海陵王。

尹洪瀾瞥見了在場的尹洪湛、北滄及李長吟三人,與謝霖了解情況之後,二話不說,便下令将此二人抓下。随即又向謝霖說道:“謝長史,此二人必與今日襲擊海陵王、殺害海陵王侍從的刺客脫不了幹系。長史有所不知,這位北滄是風滿樓的前任樓主,他對這一帶的地形了如指掌,那刺客逃入其中,若沒有北樓主的幫助,怎麽可能完全銷聲匿跡,就連貴府上的精銳府兵都找不到他。

還有李長吟身為前鎮海将軍如今定海侯的幼子,下官聽聞他自幼年得了怪病後便日益瘋癫無狀,長史看他此刻處理傷者井井有條,哪裏有一絲瘋子的樣子。況且他們二人一直隐居在城外,鮮有人知道其住所,可他們二人卻在今日恰好進城,事發時又恰好就在這附近,還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趕到垂芳亭,如此巧合必有蹊跷。還請謝長史允許我帶此二人回去嚴加拷問,以便能盡早緝拿将這窮兇極惡的刺客。”

如今的城防軍大部分是拆分當年李君陽的鎮海軍重組而來,他們雖從未見過李将軍這位深居簡出的幼子,但聽尹洪瀾提及李長吟的身份,憶及昔日在軍中的峥嵘往事,以及李将軍常年與他們同甘共苦,體恤士兵,都不自覺地松開了對李長吟的禁锢。

李長吟沒了束縛,随即反唇相譏道:“尹将軍掌管着安洋城的防務,卻連南山池中混入了刺客都毫不知情,致使城海陵王仆從被殺,南岸民衆一片混亂,這豈不是尹将軍的失職?再者,南山池出了這麽嚴重的事情,尹将軍卻在半個時辰之後才姍姍來遲,這半個時辰尹大人又在哪裏?尹将軍如今想拿我二人來掩蓋自己疏于防備疏忽職守的事實,可是打錯了如意算盤。況且有海陵王在此,你不過是一衛将軍,海陵王未有任何指示,你有何資格在此僭越行事。”

謝霖一直守在的海陵王身旁,提心吊膽地挂念着海陵王的安危。此刻正是随尹洪瀾一同前來的大夫施針的關鍵時候,聞言謝霖有些不悅地說道:“海陵王尚自昏迷,無法斷事,大夫還在施針,尹将軍就要在此拿下李公子二人是何道理?尹将軍可有證據證明此二人與刺客有關?若沒有,不如立刻備齊車馬,護送海陵王回府。希望這次海尹将軍可不要再出什麽差錯了。”尹洪瀾聽聞,便知謝霖已是站在李長吟一邊,不敢多言只得按他所說,為海陵王準備回府的儀仗車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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