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夏日炎熱,小心着涼
第35章 第 35 章 夏日炎熱,小心着涼
壓着怒意的聲音極具震懾力, 連帶着空氣都靜谧了幾分。
此話一出,三個問劍弟子紛紛回過頭來,臉上帶着驚訝的神色, 顯然是被突然出現的沈宴淮吓了一跳。
然而, 他們腳下卻是一動未動,甚至還在拿着點心往白鶴嘴巴湊。
沈宴淮忍無可忍,直接走到他們跟前,“諸位,這是我的鶴。”
視線裏,被包圍的白鶴左右挪移, 像是急得要出來, 卻對這些人毫無辦法。
沈宴淮抿唇看了他們一眼,幾人便退散些許,讓出空來。
你終于回來了。
玄露從空隙中走到沈宴淮身邊, 朝那幾個問劍弟子搖了搖腦袋, 他們太熱情了,弄得她不知道該先吃哪個好。
奈何氣正上頭的沈宴淮簡單粗暴地将其歸為拒絕的意思,直接開口:“幾位請回吧, 若是宋峰主與嚴師兄找不到你們,又要着急了。”
他不想知道這群人為什麽來這,也不想讓別人投喂他的小鶴。
不過這只是沈宴淮單方面的意思罷了,這三名問劍弟子對玄露心存感激, 對她的主人也順帶有着感謝之意,于是當場解釋起來,還帶着個人情緒。
“若不是玄露,我們今天必定吃不了兜着走……”
“嗐,直接兜起來吃喪席!”
“若是被峰主和嚴師兄發現, 再受一頓罰,那不死也得脫層皮!”
三人激動地将當時的危急與自己的絕望說了個痛徹淋漓,并再次謝了一遍玄露,面上的後怕之意不似作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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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嗎。”可沈宴淮依舊冷冷清清的,看不出喜怒,“既然如此,謝也謝過了,你們可以走了。”
“我不善待客之道,若有不周,還望各位擔待。”
這話讓玄露忍不住探頭看了他一眼,的确,沈宴淮喜歡清淨,問劍峰時弟子居所大都聚集在一起,他也沒表露一點不适,硬硬忍到學了隔音術。
不過——她确實也沒想到這幾人看到她玉牌上的名字,直接提着東西來落瀑閣等了。
你們還是快走吧。玄露低鳴了一聲,轉頭推了推沈宴淮後背。
三人互相看看,似乎發現了自己不受待見,推搡着離開了。
落瀑閣前再次歸于平靜,只能聽見不遠處瀑布墜落的聲響。
“小鶴……”沈宴淮轉過頭來。
看着面前用澄澈眼睛望着自己t的白鶴,一時間只剩靜默。
過了好一會兒,就連玄露都懷疑沈宴淮是不是睡着了時,就見面前的少年扯了扯自己的衣袖,向她遞過來,聲音委屈屈的:“兔園的雜務實在出乎意料,我感覺渾身都染上了味道,飯也要吃不下了。”
聽見前面兩句,玄露伸開一只翅膀拍了拍他,當做安撫。
她早就預料到這情況了,禦靈弟子在這方面着實辛苦,偏偏還推脫不了。
但聽見後面那句,玄露整只鶴都不好了。
難道說,今晚吃不上飯了?
玄露控訴地看着沈宴淮,希望他只是說說而已。
結果少年表情比她還控訴,像是自言自語地說:“這麽狼狽地回來,偏偏還沒人安慰,真是好傷心啊。”
若不是知道沈宴淮眼眶裏盛着的亮光是落日的霞色,她真要以為他下一秒就能落淚了。
但即使沒有,玄露還是不由自主地上前蹭了他一下。
沒有味道,放心吧。
沈宴淮望向她,背光的眼睛色澤暗了下來,裏面的笑意卻将這雙眼點得更加明亮。
但少年還是沒有聽她的話,拎起前襟嗅聞了一下,眉頭蹙起,“我先去沐浴,小鶴,你自己在院子裏玩一會兒……”
看着沈宴淮的背影,玄露愣在原地。
半晌,她沉默地低頭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嗉囊,後悔剛剛沒有随便接過一個問劍弟子手裏的點心。
但是,她真的沒聞見沈宴淮身上有味道呀?
……
夜色漸深。
明月才剛升起不久,月光悄悄爬到房屋的瓦礫之上,撒下一層銀光。
屋裏傳來一陣柔和的水聲,不久後變得安靜下來,讓夜裏的蟲鳴愈發清晰了。
沈宴淮坐在浴桶裏,熱水漫過胸膛,未束的發絲一部分沒入水中,顯得顏色愈發深了。淡白的熱氣升騰彌漫,飄散了大半個房間,也氤氲了他一部分面龐。
許久,他睜開眼睛,露出一雙淺色眼瞳,有水珠從眉間滴落,映得眼眸愈發澄淨柔和。
不會有人相信,擁有這麽一雙眼睛的人,內裏早已無比晦暗。
沈宴淮要沐浴的确不是借口。
去了魔界一趟,縱使有祛塵訣,也會擔心不能完全去除魔界風中夾雜的血腥氣息與濁氣。沐浴,只是想祛除更多從魔界沾來的痕跡。
但他的心情的确算不得美好。
沈宴淮看着水面自己的倒影,試着讓自己的表情別那麽陰沉,可惜有點失敗了。
他思來想去,也不知道如何做能讓玄露全然只注視自己,他只能在一旁看着她,欺騙自己只要她高興就好。
……她甚至去救了別人。
沈宴淮垂下眸子,看着自己在水中攤開的手,複又輕輕握住。
曾經那些時光裏,小鶴可是只為他治療的。
不過這樣的沉思沒有太久,門外忽近忽遠的腳步聲意味着一直有一雙眼睛在注視着他,沈宴淮這才真心實意地笑了笑,從水中起身。
“嘩啦。”
門外的玄露早已等急了。
此時此刻,她正反複盯着屋門看,希望下一秒就有人從裏面出來。
少年進門時對她說,等他出來就準備今晚的餐食,但若是太晚,就等明日早晨一起吃。
飯能一起吃的嘛?
玄露只想将這道理好好與對方說道說道,再說他正是長個子的年紀,怎麽可以饑一頓飽一頓的。
終于。
聽見嘩啦一聲水響,玄露立刻知道這是出來了,有點迫不及待地走到門口的石階之下,但還是裝作若無其事地看看地面。
“吱呀”一聲,門被拉開,玄露立刻期待地仰起腦袋,卻在看清入目的是什麽之後思緒凝滞了一刻。
她一直都知道沈宴淮年少時柔和青澀,愈長大愈是俊美,卻未想如今也能看出未來幾分凜冽的模樣。
少年身形還未長成,颀長單薄,被發絲滴水浸濕的衣物貼着身,勾勒出瘦而遒勁的意味。
半晌,玄露才回過神來。
她斷斷續續地想,就算夏日炎熱,也不能不穿衣服啊。
容易着涼!
沈宴淮披着一件外衣,裏衣卻還搭在浴桶旁的架子上。他擦着濕漉漉的長發,随手系了腰帶,邊走邊道:“再熱油炒菜就太晚了,吃了也不消化,不如給你烤個番薯吃?”
玄露腦袋裏還存着剛剛一晃而過的線條,半晌都沒有想起回應。待她看見沈宴淮疑惑地回過頭來,腳下連忙加快步子,非常嘹亮地鳴叫了一聲。
竈臺下的柴火很快燒了起來,暗紅的火焰在黑夜裏變幻着輪廓,幾個生番薯丢進旁邊餘留的草灰裏,不久後便熟了。
沈宴淮從中随意撿起一個,慢條斯理地剝皮,而後遞到白鶴嘴邊。
“喏。”
少年的指尖被染成淡淡的紅色。
面對金黃噴香的烤番薯,玄露猶疑一會兒,選擇埋頭苦吃,努力把剛才的畫面從腦海裏洗掉。
旁邊沈宴淮肩頭搭着的發絲已經半幹,他看着面前的鶴,眼底晃過笑意,已然做好了新的打算。
——在小鶴化人前,他會讓她習慣他的靠近。
……
玄露發現沈宴淮突然開始潛心修煉了。
得出這個結論的原因不是又看見屋裏燭火徹夜亮着,而是天剛蒙蒙亮,沈宴淮就打開籬笆門,興致勃勃地說要練習鶴陣。
玄露彼時還沒從睡夢裏清醒過來,迷迷瞪瞪地睜不開眼,只感覺有一只手推着她走動,她就順勢走了出來。
等她清醒,看見霧蒙蒙的景和閃爍着幾點星辰的天,整只鶴都驚在了原地。
這是幹什麽?造反吶!
玄露深呼吸,這要是擱以前,她就指着沈宴淮鼻子怼了,可惜現在是鶴說不了話。
但玄露還是憤怒地給了這大清早把她掀起來的人一戳子。
“嘶……”
沈宴淮反手按了下鈍痛的後肩,轉身笑道:“所謂‘一日之計在于晨’,我想起先前有所懈怠,如今改過,為時不晚。”
那也不用拉她下水吧?玄露氣哼哼地盯着他。
就算以修為來說,她每天用不着睡多少時間,但她一直認為安穩睡覺的時候是最幸福的。尤其是上一世很難安定地睡覺……
仿佛看出了玄露的想法,沈宴淮淺笑了笑,輕輕撫弄白鶴修長的後頸以表安撫。
修長的手指在細白柔軟的絨羽中穿梭而過,觸感極好,以至于他忍不住多停留了一會兒,都不舍得離開。
玄露顫了一下,渾身的羽毛松開一瞬,又服帖回去。
從前摸臉也就罷了,仙鶴的脖頸本來就是敏感的地方,帶着溫度的指尖緩緩劃過,實在讓鶴難以忍受,更何況還摸了不止一下。
玄露幾步退遠,晃晃腦袋,試圖抖掉留存的癢意。
沈宴淮遺憾地看了看自己的指尖,垂手拿起自己的劍,走向庭院中央。
夏日梨樹長得茂盛,不久前還指節大的果子如今變成了飽滿的果實,再過一段時間就能摘下來了。清風吹過,樹葉簌簌作響,玄露出神地凝望着,心裏盼望能早點吃上。
“小鶴,快來。”
聽見呼喚,玄露懶懶地應了一聲,心中發誓等她變成人後一定要每天淩晨把沈宴淮晃醒。
好在這樣的日子沒持續兩天,她就又能睡懶覺了。
看着庭院裏揮劍的挺拔身影,以及被拉出去另十四只鶴,玄露私以為是沈宴淮良心發現,開始禍禍除她之外的鶴群。
也行。死道友不死貧道。
玄露舒服地縮了縮脖子,欣賞了一會兒群鶴起舞的美景,轉頭準備進行自己的計劃。
上次進行到一半未果的計劃。
救人。
問劍峰現今布好了陣,最近問劍峰主又在嚴厲考察弟子們的劍法,所有問劍弟子都戰戰兢兢的像個鹌鹑。
但她可以去別的峰蹲。
譬如——忘憂峰。
別的她不敢說,但這忘憂峰一定有她能救治的角色。
且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曾經幾經翻閱《入魔》,有一人令她印象深刻。并非因為對方有多厲害、才貌有多出衆,而是因為在魔尊沈宴淮的一衆手下之中,有一人是他當年步入清蘊宗的同期。
也就是,三個月前在主峰參加問仙典儀,天賦絕佳的五人之一。
書中提過幾筆細節,那是在解決闖入魔界的修士之後,一衆魔修圍聚在一起談天說地,而他作為功臣坐在沈宴淮旁邊,自嘲地說:
“物是人非,誰能想到我在清蘊宗時不過是個不起眼的弟子,還因蠢笨掉下山崖,摔斷了腿。”
上一世實際發生時雖然她在角落裏喝醉了沒聽到,但确實是有這麽個事。
後來還有魔修笑問他是什麽時候的什麽事,得到的回答是:“入宗第一年,秋夏交接之際,采藥時。”
玄露只恨自t己當時沒清醒着,雖然清醒也不一定想着問出具體時間吧……
但是秋夏交接——算哪一天吶?
她只能實打實地去蹲。別無他法。
于是玄露扇了扇翅膀,朝另一邊的山峰起飛了。
忘憂峰主掌煉丹,除此之外便是種植靈草,耕墾靈田。
夏日的忘憂峰極其瑰麗,放眼望去,郁郁蔥蔥,其間還夾雜着一些別樣色彩的靈株,就連雲霧都漂亮得像是盛滿仙氣。
從前她溜出來出來玩時也時常到這座峰上,對此也算熟悉,但她卻不夠理解忘憂峰內的布置與分工,一時間辨不出哪裏是采藥的地方。
玄露在峰頂那參天古樹上盤旋兩圈,最後輕輕落在上面,驚飛了一片藏匿在裏面的鳥雀。
她先蹲蹲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