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故事到這差不多就該結束了。
聞璟拾起一枚棋子随意落在棋盤上，而他對面就坐着這個故事的主角——謝光霁。
在不久之前，謝光霁一人一劍蕩平了妖魔域，徹底終結了修士和魔族持續了成百上千年的争鬥。
曾經總會被人暗地裏輕蔑喊一句“半魔雜種”的謝光霁，如今誰見了他都得恭恭敬敬喊一聲“尊者”。
而現在，聞璟看了眼對面的謝光霁，他扮演的角色到這差不多也該謝幕了。
“我這個做師父的倒是沒什麽能指點你的地方了，修真路漫漫，只望你能在未來依舊抱有本心。”聞璟按照系統的提示，順利說出了這句最後的臺詞。
在這之後，他這個龍傲天師尊會閉關、在故事裏徹底下線，而龍傲天本人則在蕩平妖魔域後，飛升上界奔赴新的打臉戰場。
謝光霁沒有說話，他低頭看着棋盤上焦灼的戰局。
聞璟看不清他面上的神情，姑且認為對方正在消化他這個師父最後說的這句話，他順利走完了最後的劇情，就和以前每次劇情的關鍵節點一樣。
聞璟在心裏呼喚系統。
聞璟：“系統，我的劇情到這就結束了，你什麽時候送我回家？”
聞璟并不是并不是這個世界土生土長的修士。
在五十年前，聞璟意外死亡後被系統綁定，穿越來到了這個世界，作為龍傲天的師尊做任務走劇情。
當時系統允諾，只要他作為龍傲天男主的師尊，老老實實走完所有劇情，就會把他送回家。
即便穿越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幾十年，連帶着穿越前的記憶都變得有些模糊，但想來想去，在角色下線後，他還是想脫離這個世界回家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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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統很快應聲。
系統：[你放心，檢測到角色劇情的完成度已經到了100%，等到龍傲天主角下完棋離開，這段最後的小劇情徹底結束，我就立馬送你回去。]
聞璟在心裏應了一聲，勉強克制住自己的激動，默默加快了下棋的速度，想要盡快把人送走。
但對面，謝光霁似乎從這點微妙的變化中意識到了什麽。
謝光霁：“師父……你還是要離開嗎？真的不能為了我留下來嗎？”
他定定地看向聞璟，臉上看着沒什麽表情，說出來的話卻帶着難言的晦澀情緒。
聞璟是真的沒想到，龍傲天一開口就是這麽吓人的一句話，手上捏着的棋子“啪嗒”一下砸在棋盤上。
什麽叫“真的不能為了我留下來”？
他一個和龍傲天只有單純師徒情的師尊，怎麽着都輪不到謝光霁用這麽暧昧的一句話挽留吧？
腦子裏的系統跟着尖叫出聲。
系統：[啊啊啊，這是怎麽回事？!你們不是單純的師徒情嗎？他為什麽要和你說這句話！]
系統：[就是之前女主回到上界，他都沒說出這種話來挽留對方啊？！]
聞璟也有點懵：“我怎麽知道……你不是一直都在看着我走劇情嗎，我和他的關系多清白，這你能不清楚？”
聞璟和系統面面相觑，他們都不清楚好好的劇情為什麽會發生這樣的意外。
明明什麽都沒做，怎麽“師尊定律”——即穿書師尊最後都會和徒弟在一起——這個讓人頭大的定律又發生在這對關系清白的師徒身上？！
為了避免“師尊定律”生效，系統過去都是時刻盯着聞璟做任務的。
任務進行很順利，師徒的關系也很單純。
怎麽龍傲天就這麽突然一沉默，直接就讓單純的師徒關系變得不單純了？！他剛剛沉默的時候究竟想了什麽？！
還有……龍傲天他是怎麽知道聞璟要走了的？！
不過眼下确實不是什麽思考答案的好時機。
就算系統真的很想搞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麽，過去正常走的劇情背後究竟哪裏會讓謝光霁産生錯覺。
但來不及了。
龍傲天不僅修為動不動一鳴驚人，突然說出口的話也這麽吓人。
這會兒要是再晚一點，指不定謝光霁之後就要說出什麽徹底破壞純潔師徒情的話來，導致任務全部失敗。
毫不誇張地說，在此時的系統看來，做師尊的就算是在這會兒突然原地暴斃，都比徒弟之後說出什麽犯上的話強。
系統像是掩耳盜鈴一樣，強行編了個勉強說得過去的解釋：[我現在就把你送走。剛剛龍傲天的話不是在搞暧昧，那就是單純的徒弟撒嬌，想要師父不要閉關，好留在外邊給他答疑解惑！沒錯就是這樣的！]
系統：[走你！]
【傳送開始】
聞璟頓時感覺到一陣強烈的暈眩感。
只是這感覺來得快去得也快，當聞璟按着頭再度睜眼，不遠處的龍傲天依舊穩穩當當坐在原地，世界依舊是這個世界。
【傳送……失敗】
系統的尖叫聲更尖銳了，看上去像是要徹底癫狂了。
也不知道它究竟額外看到了什麽，系統最後還真就發現了傳送失敗的原因：[怎麽會這樣……不知道為什麽，你是他的親友，你是他的愛人，你又是他仇恨的對象……太亂了，你和他的命運死死糾纏在一起，共同支撐着這個世界的運行……這個情況壓根走不掉。]
系統仿佛下定了決心：[沒辦法了，我把你送回到劇情最開始，這一次你一定要老老實實當師尊，不該碰到感情高壓線一點都不能碰！我會申請開好感度提示，一定要記住你們只能是師徒情！]
不等聞璟出聲說些什麽表示自己的驚訝，系統快速做出了選擇。
下一秒，眼前的畫面頓時天旋地轉。
這次的傳送沒有出現意外。
在周邊景物徹底變換前，他隐約看到謝光霁對着他露出來一個安撫性的微笑。
……
聞璟眼一閉一睜，直接被系統送回到了故事的開場。
眼前是熟悉的洞府布置。
聞璟回到了故事的最開場，這就是他閉關的洞府。
聞璟按照記憶中的劇情走出洞府，很快就碰上了掌門刻意吩咐等在洞府外的弟子，同時等到了觀劍閣掌門出面說明情況。
觀劍閣掌門：“師弟，你不知道，在你閉關的時候，妖魔域的那些雜碎趁機越過了邊境線，擄走了幻音宗掌門之女謝妙音。”
“幻音宗求到了我這裏……算算時間差不多過去了十幾年，還是希望師弟你能去妖魔域看看……到底是掌門之女，萬一人還活着呢。”
在這會兒的這個時間點，魔族和修士之間的關系糟糕透頂。
雖然沒有全面開戰，但邊境線附近總是會時不時爆發出一些小型争鬥。
聞璟作為觀劍閣的執劍長老，他算得上是如今修真界最強戰力之一。
為了能庇佑宗門，他必須得保證自己的修為依舊高到足以震懾妖魔域。
但在閉關的同時，卻又難免讓妖魔域的魔修找到機會。
雙方對彼此的情況都心知肚明。
越過邊境線的舉動不會少，但真說要打起來，又因為雙方實力水平相似不大可能真正開戰。
“行。”聞璟應了一聲，沒有拒絕。
算得上是故地重游，聞璟很快找到了擄走謝妙音的魔族城主。
因為清楚知道人已經死了，他沒有理會對方妄圖拖延時間的話術，直接一劍下去把人幹掉。
和上次一樣，聞璟将對方的屍首收進了儲物袋，就等着拿回去和幻音宗交差。
而在這之後，聞璟遇到了真正麻煩的問題——
他又要過故事開場的劇情，和龍傲天男主相遇。
上次任務失敗得不明不白。
無論想幾次，聞璟都想不明白，他和謝光霁之間的純潔師徒情，為什麽會額外摻雜這麽多莫名其妙的情感。
聞璟回憶系統說的那段話，作為龍傲天的親友——這個身份倒是能理解。
但是愛人什麽情況？仇恨的對象又是什麽原因？
就老老實實走劇情，怎麽走出來這種愛恨交加的複雜感情？
聞璟試圖反省自己，但始終找不到能反省的地方，來回想了好幾遍都沒想通自己究竟哪裏做錯了。
實在不行，他冷靜地想，未來就只能換個其他別的劇情線了。
聞璟在心裏呼喚系統：“系統，在麽……上次按照劇情走，最後導致任務失敗，這就說明了劇情可能存在問題。這次能不能放寬一點要求？我想要換個別的方式完成任務。”
就和以前每次對話一樣，系統很快應聲。
系統像是被說動了一樣：“當然可以。”
系統甚至還給出了自己的建議：“在我看來，他之所以會纏上你，就是因為你對他的态度太過溫和。”
“你就該仿照其他人對待他的方式，不要回應他的期待，不要對他太好。他就是天道創造出來的一柄劍，你就該像是對待一件趁手兵器一樣對待他。只有當你徹底融入其中，和其他所有修士看上去一模一樣，才不會被他額外關注。”
系統冷淡：“現在故事才剛開始，他也習慣了別人用這樣的态度對待自己。你不要成為那個唯一的例外，一切就都還來得及。”
還真是和過去截然不同的态度。
聞璟這會兒已經抵達了此行的最終目的地，視線掃到了和上次一樣蜷在街邊角落的小龍傲天。
此時此刻，他這個人類修士闖入妖魔域、殺死一方城主的消息已經徹底傳開。
附近所有魔族，無論平民還是貴族，都盡可能地找好地方藏好自己，唯恐被他看到蹤影。
只剩下混了人類血的半魔被排除在集體之外，什麽都不知道地蜷在街邊，甚至可能還在慶幸今天的平靜，欣喜于今天沒人額外找自己的麻煩。
在上一次的劇情裏，系統看到這麽可憐的龍傲天男主，連說話的聲音都忍不住放輕，請求聞璟一定要好好把對方養大。
雖然任務失敗導致一切重來，但他并不覺得系統會因此徹底改變對謝光霁的态度。
聞璟看着不遠處落魄的小龍傲天，這個世界上和天道有關、又能對這位天道欽定的男主角如此冷酷的人，或許就只有這一位了——
“謝光霁？”他默默在心裏喊出了龍傲天男主的名字。
之後又是短暫的沉默。
随即聞璟聽到了一陣熟悉的笑聲。
“沒錯，師父，”撇去刻意假裝出來的機械音，大龍傲天笑了，沒有任何要隐瞞的意思，他爽快地承認了自己的身份，“是我。”
聞璟逼問：“你怎麽在這裏？系統呢？！”
“謝光霁”：“因為我想幫你。系統除了選擇你作為我的師父外，它壓根沒做過其他哪怕半點好事，只會拖後腿，我把它趕走了。”
“而且……”“謝光霁”的聲音聽上去像是有些苦澀，“我從來都沒想過，原來我的存在，我的感受，我的一切，都成為了你痛苦的源頭。”
“如果你想回家，我就親手送你回去。等到未來你再想起我，也不會覺得我只是個讨人嫌的麻煩。”
聞璟：……
真的假的？龍傲天舍己為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