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三十九天
第三十九天
天道即将崩壞。
消息傳出後，無論是修真界的人族修士，還是妖魔域的那些魔族，所有聽到這個消息的人都瘋了。
在相當一段時間內，很多人顯然都無法接受這樣的結果。
一直到之後數位占星閣修士站出來再度說明現狀，這個消息才逐漸被大衆接受。
原本的秩序在這之後逐步崩壞，惡人想要在最後的這點時間裏作亂，好人也想要在最後的這點時間裏放飛自我。
聞璟也是到這之後，才知道修真界的修士居然能這麽“活潑”。
他以前只覺得這個修真界人人循規蹈矩、門派傳統古樸。
但現在終于能看到這些修士往常只對內展示的“自我”。
沒人知道拯救天道的辦法，于是在世界末日來臨前，在确認了沒有任何能拯救天道的可能後，所有人都陷入了癫狂。
單純想要殺人、意圖犯案的惡人還會被制止，但一些跨越輩分、超脫血緣、無事種族、甚至愛上自己的離譜戀情——這種不會對其他人造成什麽傷害、只單純在道德倫理上存在些許問題的“小事”，在如今這個特殊的時間點，無論誰來說都不好使。
更何況這種時候也沒什麽人會去關注別人的私事。
謝光霁對此倒也沒什麽感覺，他對自己即将随着世界一起奔赴死亡的未來沒有異議，只想那個在最後的這點時間裏，能和聞璟好好在一起。
看見如今的修真界對外展現出來了異常的包容、像是末日前最後的狂歡，謝光霁也想和聞璟一起對外公開，讓所有人都知道他們的愛情。
“師父，占星閣的那群人都說，天道即将徹底隕落，我們所處的這方小世界也将随着一起毀滅……我想和師父你一起度過最後的這點時間，我想讓所有人都知道我們的關系。”
小龍傲天看上去很是乖巧，看到聞璟露出遲疑的表情，最後假裝委屈道：“師父，我這麽聽你的話，做了所有你想讓我做的事……師父你難道一點都不打算獎勵獎勵我嗎？”
在謝光霁從劫雲中找到聞璟後，他們之間的關系也确實如最開始約定那樣，發生了些許變化，變得更加暧昧、更近似于謝光霁過去的想象。
但不夠。
這對謝光霁來說完全不夠。
刨除原本的師徒關系外，他想要以更加正大光明站在聞璟身側，對外說明自己的身份。
……所幸就如今這個混亂的修真界，無論是人族還是魔族，世人也對于他人的喜好表現出了最大的尊重。
聞璟笑了笑：“我沒打算拒絕……我只是在想，這會兒又有了兩個你，這要怎麽說？”
實在是讓人難以想象，在謝光霁找回被天道封存的記憶時，明明在此之前大小龍傲天的魂魄都已經被熔鑄成了單獨的一個人，最後卻又出于對記憶中自己的嫉妒，再度強行分成了兩半。
人直接精分了。
這個關系相比起之前甚至更加麻煩。
如果說之前是因為不同閱歷導致出現兩個相似又不同的人，這種前提下兩個人吵起來還能理解。
但現在兩人記憶相通，人一樣了卻又要因為過去的經歷非要分出個你我，天天就要争些莫名其妙的東西。
有時候他甚至懷疑，是不是謝光霁非要變出個自己來，一天天占着“要對他們都公平”的理對他不公平。
……而且，也不知道該不該說出來，他總覺得這個世界沒怎麽容易就會完蛋。
天道曾将龍傲天主角作為下一任的繼任者，說明臨到最後，就算是真的找不到最合适的人選，也能勉強湊合湊合找到些能用的人……
不過這個猜測聞璟沒說，因為沒有必要。
小龍傲天理所當然道：“那就別說了，反正都是我，他會出現也就是我一時想岔，很快就能恢複正常。”
大龍傲天卻在這時候強行奪走了部分對身體的控制權，冷笑一聲：“呵，都是一個人，說得好聽，那你怎麽不讓我出來和師父說話？”
“反正我覺得你說的這個不公平，既然有兩個你，那麽也得對外說兩次，輪流出去和師父結契。”
“反正就現在這個情況，就算是對外說想和魔族結契都沒關系了……”
說起來甚至有些好笑，曾經所有人都對他的半魔身份指指點點，而如今面對天道即将帶着整個世界一起崩壞的結局，身世反而成了最無關緊要的一件小事。
而最後的結果也确實和這差不多。
大小龍傲天在這之後也确實很快召集了各門派的人，對外公開了自己和聞璟的道侶關系。
所有人對此的反應也确實很平常，因為更炸裂的事情在這之前也不是沒發生過。
甚至之後看到小龍傲天和聞璟公開宣誓完，之後另一個大龍傲天又占了身體要求大家繼續留下來，重複剛才進行過一次的流程後，也是什麽都沒說。
放在以前确實很難接受這種事。
但現在世界都要毀滅了，眼看這段關系也只是兩個人自個較勁，只要沒有傷害其他人，那麽他們能尊重所有離奇的感情關系。
而且說到底，就算是宣誓兩次重複兩次流程，說到底這也只是“兩個人的三角戀”。
比起他們以前參加過的合歡宗“流水新郎”合籍大典，以及觀劍閣內某個說這“不想連個道侶都沒有就必須去死”，于是直接和自己的靈劍拜堂成親的同門。
這已經能算是另類的“絕美愛情”了。
聞璟和謝光霁之間的感情就這麽輕易被世人接受了，甚至還有人真心實意囑咐他們一定要鎖死在一起。
……
所有人都想不留遺憾地離開，他們都盡可能地用最後這點時間彌補缺憾。
而時間很快也到了占星閣修士蔔算出來的、天道即将奔潰的節點。
觀劍閣所有修士都聚到了山門前，在最後這一刻忘記了過去的所有摩擦矛盾，一同面對死亡。
人群最開始是寂靜的，無聲的，之後慢慢傳出來了零星幾句談話聲。
有人互相傾訴表達自己的喜歡，也有人選擇坦白自己過去隐瞞的那些錯事。
“對不起，李師兄，當年其實是我貪玩，不小心弄壞了師父了法器，讓你背了黑鍋。”
“師弟，其實當年你被掌教沒收話本、被掌教罰，都是因為我和掌教說了你偷看雜書。你能原諒我嗎？”
“師姐！我真的喜歡你啊……”
交談聲越來越密，好像想在最後這點時間裏把這輩子想說的話都說出口。
然而就在這最後一刻，随着舊天道的隕落，新的天道自此誕生。
在這個世界上，在所有人的想象中，都沒有哪怕任何人、任何意志能做到大公無私，能真正作為天道管理這個世界。
這是過去所有人絕望的源頭。
因為即便修煉成仙飛升上界，哪怕沒什麽情情愛愛，最後依舊會因為功法、門派，自動劃分出你我的派別。
但是聞璟能做到。
聞璟的情感總是那樣單薄。
以至于在這之前，哪怕混着算計，那些微的好感在這無數單薄的情緒中被映襯得格外濃烈，讓聞璟看上去還真就像是個全心全意為弟子考慮的好師父。
龍傲天的師父——失去了龍傲天這個前綴便好像失去了自我、顯得格外無關緊要的工具人，最後反而成了最合适的人選。
……回望整個故事，形同聞璟對外身份的前綴，确實是因為龍傲天主角的存在從而出現了他，但在眼下的這個故事裏，劇情卻從頭到尾都圍繞着他展開。
“原來竟是我……”聞璟想到了自己出現的原因，又看着這個最後的結果，只覺得有些好笑。
附近，眼見這個突然出現的危機又莫名其妙地被解決，氣氛再度變得熱烈——
背黑鍋的李師兄黑着臉：“剛才是哪位師弟和我道的歉，可否站出來與我一見？”
因為不想就這麽死于是和靈劍結契的弟子哭喪着臉：“啊這……和靈劍結契了要怎麽解除？誰能告訴我？我之前就不該聽占星閣那些算命的！”
對于某些人來說，這還不如世界直接毀滅了呢。
謝光霁感知到自己的師父成為了新的天道，一度難以接受這樣的結果。
聞璟難不成真的斷情絕愛了？！
身後其他弟子的交談成為了背景音，謝光霁難過地看着聞璟：“所以師父，你之前和我說的那些話，其實都是騙我的？”
聞璟笑了笑：“你可是天道之子。”這個身份本身，就意味着天道的偏愛。
“你會是唯一的例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