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10、第十章

沈長眉出了電梯,手裏捏着周慕深給的鑰匙。按照周慕深所說的停車位置,她逡巡了一圈,如願找到了車子。

她開了車門,手機卻嗡嗡作響。沈長眉拿起來一看,一串數字并沒有備注名,可她知道這號碼是誰的,遲疑了下,沈長眉按了挂機鍵。

她湊到遮陽板裏的小鏡子前瞅了眼自個,整個臉像火燒雲似的有夠難看的,她擡手扒拉了下頭發。

有人敲車窗,她回頭去看。

沈既遇站在外邊,正低眸打量她。

她搖了點車窗,只留出一線縫隙。

“把車門打開。”那人的聲音經過那不大不小的一道細縫飄了進來

沈長眉又搖了點車窗,露出自己的半張臉:“做什麽?”

沈既遇一手搭在車頂,微彎着身子去瞧她:“你打算就這樣開車到醫院?”

沈長眉反問:“有什麽不可以?”

沈既遇沒跟她廢話,不由分說地把手伸到車裏解了鎖。他動作之快,沈長眉未來得及阻撓,那人已拉開車門:“坐過去。”

沈長眉沒動。

沈既遇不鹹不淡地說:“就你現在這副樣子,你能保證你開車時注意力夠集中?”

“你管不着。”沈長眉還惦記着今早的事。

沈既遇摸了跟煙叼在嘴上,淡淡道:“我哪是想管你,你不為自個的生命着想,也該為別人想想。”

此話一出,沈長眉沉默了。

猶豫了會兒,沈長眉磨磨蹭蹭移到副駕駛去坐。

車上,兩人靜谧不語。

沈長眉降了點這邊的車窗,看着窗外倒退的流光溢彩的街景,思緒有些飄遠。

她在學駕照的那一年裏,那人也這樣坐在邊上,只是恰恰位置相反,她坐駕駛座,沈既遇坐副駕駛座。沈既遇高考一結束就考了駕駛本,沈長眉拖拖拉拉到大一上才開始學。

那個時候,交規考試她輕輕松松地就過了,一到實戰經驗科目二,沈長眉一直被卡,不是中程熄火就是頻頻擦杆出線。連指導她的教練對此也無可奈何,勸她要不算了。

沈長眉性子倔,不肯服輸。在考科目二之前,讓沈既遇來輔導自個。兩人找了處空曠地,當時沈長眉就坐在駕駛座,沈既遇在邊上指導。然而沈既遇也不是個耐性溫和的主兒,看她不是打錯方向盤就是把剎車當油門踩,忍不住說了幾句。

沈長眉當時聽了,心裏惱面上卻不表現。在第二次打火時,卻直直把那車子往樹上撞。砰的一聲,沈既遇當即爆了聲出口:“我cao !”

那車是沈既遇的畢業禮物,他家老頭才給他剛提來了還沒兩個星期,就拿來給沈長眉做練車用。當時沈長眉一手掌着方向盤,一臉淡定不慌不忙地反問身邊的人:“沈教練,這個程度怎麽樣,目标準确不慌不亂?”

挑釁意味十足。

沈既遇咬了咬後牙槽,心知這人氣性小是惱自己剛剛說她來着,當下卻什麽話也沒說。吃了這個虧,當下她練車再犯渾時,沈既遇也沒吭聲由着她亂來。

後來,沈既遇的愛車被撞得這裏癟那裏凹,沈長眉的駕駛本還沒考到手,便匆匆出國了。

急救車的轟鳴聲從耳邊傳來,沈長眉斂了心思,去看窗外,車子已到了醫院的就診大樓。

沈長眉推門下車,那人也跟上來。

臉上發癢,沈長眉忍不住去摸,心裏煩躁的很也沒注意腳底下,腳一崴身子不控制地斜了下,身後伸來一只手及時握住了她的臂腕,才不至于摔倒。

沈長眉低眉去看,一只高跟鞋的細跟嚴嚴實實地卡在了排水溝蓋板的一道細縫裏。沈長眉使勁擡了擡腳,高跟鞋紋絲不動。

她忽然惱了,作勢要脫了鞋光腳踩在地面上,沈既遇卻道:“先踩在我鞋面上。”

言畢,他将手邊的煙叼在嘴上,彎身單手去拔卡在排水溝蓋板上的高跟鞋。

昨夜下了一場雨,瀝青道上還有的濕亮的水跡,路燈的映射下,隐隐泛着光。女人瑩白如玉的腳趾輕輕地墊在他棕色的牛皮鞋上,指甲片修剪的圓潤幹淨,塗抹了一層淡粉色的指甲油,不惹眼,卻襯的腳背白得晃人。

沈既遇眼眸微黯,轉移了注意。

沈長眉原是将視線飄向幾步遠的路燈,看着看着,又不可控地低眸去看蹲在自己個面前的男人。他微低着頭,頭發剪得很短,冒着發茬。此刻他身上只穿了件單薄的白色襯衣,西服外套被他扔在車上。他臂膀微張,背部的肌理隐隐現顯。

沈長眉心裏突然有些不是滋味,移開視線,沈既遇起身,将叼在嘴邊的煙頭拿下,他彈了彈煙灰:“穿吧,走路也不看着點兒路況。”

沈長眉穿了鞋,不知哪根神經搭錯了竟然輕聲地道了聲謝。

沈既遇探究地觑了她一眼,也沒再說什麽。

看了醫生,拿了內用的和外用的藥,沈長眉從皮膚科門診室出來,就見那人背對着她,正在打電話。

沈長眉走過去,站了一小會兒。

聽見身後的動靜,沈既遇說了幾句,撂了電話回身問她:“拿好了?”

沈長眉點頭,抿了下唇:“你有事先走吧,我自個等會打車回酒店。”從剛才上車開始,他的電話就一直響。

沈既遇沒睬她,徑直往電梯處走去。

沈長眉琢磨不透這人的心思,心想你願意送就送呗,反正耽誤的也不是我的時間。

上了車,卻遇到晚高峰,車子行行停停。沈長眉今兒折騰了這麽一回,也有些乏了,靠在椅背上昏昏欲睡,不知不覺間就睡了過去。

沈既遇開着車,眉目極淡,他側眼去看身邊的人。

那女人靠着車窗,蜷縮着身子,幾縷發絲淩亂的拂在臉上。睡夢間,她微微皺着眉頭,似乎不是很舒服的樣子。

沈既遇按熄了煙頭。

車內正放着一首《空城》,楊坤磁性略帶嘶啞的聲線在這一片空間裏緩緩流淌開來。

滿城霓虹開出荒漠

還為你等着

我的心快要死了

要有什麽刺激我魂魄

太深太多

愛會走火入魔

任由你自由的

耗在我苦中作樂

......

沈既遇聽了幾句,眉頭微擰,切了下一首。

過了東街口,一路暢通,車子停在酒店門口,副駕駛座上的人還沒有要醒的意思,沈既遇也不催她,降下車窗,抽着煙。

好一會兒,忽聽到身邊的人小聲地唔了一聲,沈既遇去看。她正擡手要去撓臉,他伸過手握住她往臉上去的爪子。

她掙了掙,沒掙開,她眼皮微掀,醒來的時候,就猝不及防地撞上他沉靜的眼眸,像是浸潤在水池裏的黑色鵝卵石,清透幽深。

沈長眉的思維尚處于混沌之中,就這麽迷迷瞪瞪的瞪着眼看了他好一會兒。

車內氣氛有些微妙,被他裹在手心裏的手還能感受到他手掌的幹燥溫暖,一陣窸窣的聲響過後,他挺闊的身影漸漸籠住她,遮掩了車頂的那抹不甚亮堂的光線。沈長眉的視線凝在他岑薄的唇上,而他也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他微微湊近了點,手機鈴聲适時地響起,打破了靜谧。

像是有人按了播放鍵。

沈長眉回過神來,微躲了下來,那人也放下手,兩人同時去看她膝蓋上的手機。手機屏幕上來電顯示,楊邵兩個字赫然在目。沈長眉再擡眸時,那人已坐回駕駛座,臉沖着窗外,一派的泰然自若,讓她險些以為剛剛的一切只是一場幻覺。

她沒去接,擡手撩了下頭發,拉開車門下車。

沈既遇看着那人離去的背影,撚滅煙頭,褲兜裏的手機在震動,他拿起來一看,那端溫清夏嬌聲矯氣地問:“你在哪兒呢?想我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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