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嗯 到那時,我或許會向神明日日禱告吧……
第42章 嗯 到那時,我或許會向神明日日禱告吧……
盛澄愣了下, 笑道:“問我這個做什麽?”
“只是好奇你現在多少歲了。”賀良景道,“畢竟在修仙界,看臉可看不出歲數。”
“快五十歲了。”盛澄瞧賀良景的模樣, 道,“很意外?”
“那你知道從會說話的死人身體裏跑出來的蟲, 是什麽嗎?”賀良景看着他,“聽說南疆派對蟲子都挺有研究的。”
盛澄捂嘴驚訝道:“你怎麽會問這個?我記得長澤派的文支是不教這個吧。”
賀良景道:“我好奇, 你不能和我說說嗎?”
“既然你想知道, 那我就告訴你。”盛澄彎眼笑道,“我也是以前在南疆偶然聽長老提過。”
“這本是魔界的一種邪術——将蠱蟲偷偷下入人的體內,被下蠱蟲的人就會陷入美夢裏。”
賀良景發問:“那被下蠱蟲的人會死?”
盛澄否認:“并不是死人,而是活死人,蠱蟲寄居人體後, 會逐漸腐蝕主體大腦和經絡, 讓人成為屍體一般的活死人,聽由母蟲差遣。”他感嘆道, “這些人即使把蠱蟲從身體剔除,也救不回來了, 因為只需一個時辰, 蠱蟲就會将人體吞噬完全,血液凝固, 內髒腐敗,瀕死之兆, 神仙難救。”
賀良景皺眉道:“……又死又活?”
“沒錯, 這就是發明這個邪術的魔的精明之處。肆意屠殺無辜人類是會積累下因果的,這些因果會伴随着你進入地府,在輪回鏡前, 你的殺戮将一覽無遺。”
盛澄接着道:“被蠱蟲完全吞噬的人,□□已經被宣判死亡,但這個邪術卻不知用什麽方法能夠特地留下一魄用來吊命。這種生死态疊加的人,無法被天道承認是為生物,既不是這個世界上的生物,如何創造因果?因果鏈不成立,吸食魂魄的人算不得殺戮。”
賀良景曾在學堂聽老師說過,這個世界創造之初就已經顯明一切都以因果律為基底,因此天道也以因果為判斷标準來獎懲,如果因果律不複存在,那麽所謂的存在也将坍塌。
賀良景皺眉道:“這個邪術的發明人竟然敢鑽天道的空子……”
Advertisement
“何止,他發明了不止一個邪術呢,說來你應該也很熟悉這人,他就是兩千年前來攻打人界的魔界少主,聽說在人界待的這段日子裏因為太無聊,創造了許多法術,修仙界一半的禁術都來自他手。”
賀良景:“……”他站起身,“我去找師尊。”
盛澄跟在他身後:“一起去吧。”
賀良景睨了他一眼,随後笑道:“好啊。”
他沒想到找到顧玉的時候還看見了曾經的故人。
孫璃一看見賀良景先是愣了下,盯了許久,直到賀良景開口喊顧玉師尊時才确認道:“是你,試修大會那個打假賽的!”
賀良景吓了一跳,指了指自己:“我嗎?”
孫璃道:“不是你還能是誰?我是孫璃,以前是雲夢派的弟子,試修大會讓你趕緊打贏我,你還記得嗎?”
賀良景的記憶這才清晰起來,恍然道:“原來是你。”
孫璃笑道:“好久不見,說過再見面時請你吃茶的,但眼下這時候似乎不太合适。”她的身後站着一個稍矮些的女人,和一個看起來十四歲的少女,她道,“你的師尊非說這個女孩身體裏藏了惡靈,要就地格殺。世上沒這個随便殺人的道理,就算是劍聖也不行。”
賀良景本是想問責顧玉昨天擅自讓自己暈倒的事,這會兒轉頭詢問顧玉:“師尊,真的嗎?”
顧玉道:“……我本是在尋找關于昨夜的線索,但是方才看到了她。”他問道,“她是否前段時間生過一場大病,但突然一夜之間又突然好了?”
那名十四歲的女孩委屈道:“我是兩個月前染了瘟,高燒不退,在鬼門關走了一遭,但是來了一位女法師,說我被髒污附着,做了法事後我才好的。你平白無故污蔑人!”她淚眼盈盈,“我還要嫁人呢……”
顧玉蹙眉道:“女法師?長什麽樣子?”
孫璃接口道:“确實有,這孩子家境不錯,病的時候父母着急壞了,請了很多大夫都無能為力,本都要放棄了,哪知道來了位法師,兩日後便好了。”她摸了摸女孩的頭發,“只是醒來後忘了很多事情,法師和大夫都說是燒糊塗了,以後會慢慢記起來的。她人平日乖巧,從不惹事,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家中已談好婚事,還望劍聖大人放過她。”
賀良景問顧玉:“師尊,除了殺了她,還有什麽方法能夠逼出她體內的惡靈嗎?”
“不行,惡靈和其他附體人的鬼怪不一樣,逼出惡靈就等同于死。”顧玉嘆氣道:“我曾經遇見過類似的事,但那是因為瘟神停留,再加上村鎮施行獻祭活人導致怨念堆積,才會産生惡靈。”顧玉認為殺不殺無關緊要,畢竟後果是由他們承擔,而不是自己,可他想讓賀良景相信自己的判斷。
他道:“惡靈會在人即将死亡的前一秒,擠開本就飄飄欲離的魂魄,在下一秒人自己的靈魂會依照慣例前往地府,而惡靈則會繼續待在這個身體裏。但惡靈産生的條件要求極為苛刻,這個鄉鎮不像是可以出現惡靈這種東西的樣子。”
賀良景問孫璃:“那個女法師呢?”
“治好了就走了。”孫璃道,“我見過她一面,她的靈力很強,或許是個散修。所以我認為如果她精通藥理的話,能治好這孩子倒也很正常。”
賀良景看了一眼顧玉,又看了一眼這位少女,無論怎麽瞧,都瞧不出哪裏有奇怪的地方:“她看起來确實很正常。”
顧玉抿緊唇沒有說話。
盛澄在旁附和:“我也覺得。”
賀良景接着道:“但我相信師尊的判斷沒有問題。”
孫璃臉色一冷,将少女護在自己身後,道:“我不可能就讓你們這麽殺了她。”
賀良景卻搖頭:“我沒說贊同我師尊要殺她的行為。既然孫璃你如此力保,那麽你便要承擔後果。我師尊告知的義務已經做到,至于她——”他瞧了一眼那孩子,笑道,“你可得看緊她。”
少女抓着孫璃的手臂,哽咽道:“孫璃姐……”
孫璃道:“好,我承擔一切後果。”她對顧玉道,“我會證明劍聖所說也會有謬誤之處。”
顧玉淡淡道:“拭目以待。”
賀良景笑道:“那麽這件事就算暫時解決了。”他嘗試緩和劍拔弩張的氣氛,“你們吃飯了沒有?我還沒吃呢。”
孫璃深吸一口氣,道:“算了,就先翻篇吧,能在這見到修仙界的熟人也不容易。”她道,“想吃的話我請客。”
賀良景道:“等的就是你這句話。”他問顧玉,“師尊去嗎?”
顧玉立馬道:“嗯。”
盛澄笑眯眯道:“我也一起呀。”剛說完就感覺到旁邊一道冷冰冰的視線看過來,他轉頭與顧玉對視,在聽到孫璃說‘可以啊一起去呗’時挑釁的聳了下肩。
那名被指控惡靈附體的少女道:“我就不了,孫璃姐。”她害怕的看了眼冰塊一樣的顧玉,嗫嚅道,“我怕他……我就不去了。”
孫璃體貼道:“嗯,你先回家吧。”
等到了飯館時,賀良景終于問道:“孫璃,你旁邊一直跟着的女人是——”
孫璃這才開始介紹:“她是我的一個朋友,叫何月,家在南疆,不過……”她摸了摸鼻子,“因為種種原因,到了這來。”
一直沉默着的何月這才開口,她說話時的聲音很輕,人看起來清秀溫柔,道:“我是在出來逛花燈節時被拐賣到這裏來的,本來是要被賣給一個男人當小妾,是孫璃救了我,所以我一直跟着她。”
孫璃點了幾個招牌菜,問賀良景還要不要點其他的,賀良景說:“我師尊向來辟谷不怎麽吃東西,我們四個人吃這些足夠了。”
“對了,試修大會後你真的離開雲夢派了?”賀良景問。
“沒錯。不過掌門又強留了我一年,但我實在待不下去了。她給了我一枚信物,說十年內若是想回來,攜此信物,可随時回派。”
何月看向孫璃:“……那你會回去嗎?”
孫璃道:“我想應該是不會的,在人界比在修仙界自由太多。”她望着茶水中倒映出的自己,“有修仙的天賦,沒修仙的心性。再說了,我在凡界救過的人,可比在修仙界待的那幾年救得多的多。”
賀良景有些羨慕道:“這樣挺好的。”
孫璃擺手:“也不用羨慕我,我看劍聖大人挺聽你話的。”
怎麽能當自己師尊的面這麽說!賀良景吓得連忙搖頭:“不不不,我向來——”
顧玉點頭:“嗯。”
賀良景轉頭看向顧玉:“……”
孫璃大笑道:“你看吧。”又問,“劍聖帶隊,你們這是接了大任務吧。是要前往哪呢?”
盛澄悠悠答道:“我們要去南疆。”
孫璃愣了一下,道:“巧了不是。”她指指何月,“她一直想回家看看,但路途遙遠,我在這鎮上又還有些事抽不開身,不知你們可否捎她一程。”
賀良景撓撓臉,他倒覺得沒問題,但如果真出了危險還得仰仗顧玉,便詢問顧玉意見:“師尊,你意下如何?”
“如果你覺得可以,”顧玉道,“那麽就可以。”
賀良景答應孫璃:“那好,明日帶她來客棧。”
顧玉和孫璃同時疑問道:“明日?”
賀良景沒有解釋:“對,明日。”
賀良景和孫璃雖之前只在試修大會見過一次,但說話投機一拍即合,一頓飯從下午吃到了黃昏,顧玉沒催促,倒是盛澄憋不住了,道:“倆祖宗,你們要不嘴留在這過夜吧?”于是不得不解散飯局,各自回住處。賀良景在路上問顧玉:“師尊今日還要調查嗎?”
“……要。”
“還沒見到秦雲峤嗎?”
“……”顧玉壓根不會撒謊,因而只敢單字應道,“嗯。”
盛澄插嘴道:“你如果是說武當掌門的話,他和武當的大長老今早就已經離開了。”
顧玉不着痕跡的瞪了一眼盛澄,解釋道:“……我今日一直在外面,只回去看過你一眼,不知道他們何時離開的。”
賀良景無奈道:“好吧。”
顧玉和賀良景說:“我有個地方想帶你去。”他對盛澄道,“你先回客棧。”
即使盛澄壓根不想配合,但顧玉不是他能夠成功反對的人物,賀良景被顧玉抱着腰,他人長得比顧玉還要高,可顧玉就跟拎個玩偶似的帶着他飛到了江邊。
黃昏時的江風吹的賀良景有些昏昏然,風和浪細,湖光峰影,日落折射在江面處金波粼粼。顧玉讷讷道:“……我今日在外調查昨夜之事,意外發現了這個地方。”他輕聲說,“我覺得你應該會喜歡。”
“割下馮鄉頭顱,非我所願。我知他在你心中是重要的人。只是那時情急,我下意識就……顧不得太多。”顧玉認真道,“希望你不要因此對我産生隔閡。”
賀良景笑道:“師尊應該擔心我會因為昨夜你擅自讓我失去意識的事情生氣。”
顧玉意外道:“你生氣了嗎?”
賀良景道:“很遺憾,那種情緒被你突然要殺人的事情打斷了。”
“……我不是無故——”
“我知道。”賀良景嘆氣道,“我也相信孫璃會遵守她的承諾。”
賀良景望向遠處逐漸隐入水中的太陽,不知為何突然道:“我很久沒見到過流星了。”
顧玉不解道:“見到流星有什麽用處麽?”
賀良景沉吟:“嗯……向天上諸位神佛許願吧?請求他們實現自己小小的心願。”
顧玉背着手,風吹過他的發梢和衣袂:“神佛不會應的,求他們,何不如求己。”
賀良景道:“那是因為師尊從沒有遇到過自己無論如何,就算耗盡全力,也解決不了的困境吧?”
“……是嗎?”顧玉垂下眼眸,他小心而又溫柔的凝視着湖面中賀良景的倒影,半晌道,“如果某日真的會到那個地步……到那時,我或許會向神明日日禱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