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56 賀良景只是長久的沉默
第56章 56 賀良景只是長久的沉默
賀良景連着兩天都沒見到顧玉, 問舒斂舒迩卻被他們反問:“師兄都不清楚,我們怎麽會知道?”
放以前賀良景會認為說的沒問題,可現下怎麽聽怎麽不對勁, 于是道:“別胡說。”
他心裏還念着東江的事,就跑去找了六長老褚恩銘, 褚恩銘正在閑逛遛鳥,見到賀良景還招招手:“小子, 我知道你!他們都和我說起過。”
賀良景疑惑道:“他們?”
“哦, 就是幾個百歲老人,你都認識的。”
“……”賀良景無奈道,“長老們是沒事了就說起我玩兒嗎。”
“沒見過顧玉對一個人這樣,自然會讨論的多些。不過我們只對顧玉進行侮辱,你在我們心裏還是好孩子, 別擔心。”
賀良景嘴角抽抽:“三長老, 我可是師尊的親傳,你不怕我告訴他嗎?”
褚恩銘轉移話題道:“哎, 你是不是找我來着?”
賀良景只得說正事:“聽說東江的陣法是長老您解決的,想問問您發現了什麽異處。”
褚恩銘微笑:“說實話, 沒有。陣法是複雜, 但換我來,只要給足時間, 也不是不能重現。”他拍拍賀良景的肩膀,“你還小……”
“我二十一了, 長老。”賀良景道。
褚恩銘撓撓臉:“二十一歲不小嗎?”
賀良景:“……”
褚恩銘道:“顧玉和我們都說了, 可盛澄的話,不可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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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良景反駁:“可是——”
“但我說的不可信,不是指他留給你的信息是假的, 而是沒有相應證據。孩子,空口無憑四個字,明白嗎?”褚恩銘道,“那時符遷晴殺了許多無辜修士,之後又逃往魔界,這件事大家都知道。但魔界是輕易出不來的,除了兩千多年前逃出來一個魔界的少主,魔界裂縫封印後再沒有成功案例。”
他又道:“再說符遷晴殺了修士後,衆門派追捕,你師尊因閉關而沒有參與,但秦雲峤卻和走火入魔的符遷晴厮殺過,以至于重傷瀕死。秦望川作為武當派大長老,還是秦雲峤的兄長,無論是身份還是個人情感,你說他與魔界聯系多年,說出去誰能信?”
賀良景沉默着,良久皺眉道:“那南疆那麽多長老紛紛閉關,你們就不覺得奇怪嗎?”
“那是南疆門派內事,只要南疆無人向外求助,我們便沒理由趟渾水。”褚恩銘道,“修仙界并非桃花源,勾心鬥角爾虞我詐在門派之間,門派之內,時常會有發生。所以對我們長澤派最重要的事,就是保全自身,看緊乾明山下的魔界裂縫。”
賀良景覺得褚恩銘說的有道理,可沒由來的氣悶,沒精打采的嗯了兩聲。褚恩銘見他那副模樣,安慰道:“若你真想查,就去說動顧玉,待他靈力恢複完全,以他如今境界,修仙界沒人願與他敵對。”
賀良景這才想起要問顧玉去哪,道:“但我已經兩天沒見着師尊人影了。”
褚恩銘疑惑道:“他也沒外出啊,最近除了向靈羚那妹子在北荒冰原,剩下幾個都被留在門派待命的。”
“……”師尊不會在躲着我吧?賀良景不可置信的想道,難道那晚上只是個意外?師尊其實也沒想親我——不對啊,那那什麽愛你愛我的話,明明是對我說的啊。
“顧玉不會做了啥虧心事吧!”褚恩銘道。
賀良景微微瞪大眼睛:“此,此話怎說?”不會吧不會吧,難不成師尊偷親自己的事還能傳出來?難道那晚上有人藏在樹叢裏偷窺?
褚恩銘想到什麽似的一拍手:“想起來了!我記得昨天還是前天上午,碰見顧玉,看見他臉色不太好,還以為進階的太突然讓他身體出問題了,就好心問他是不是不舒服。”他頓了頓,“記得他說沒事,我又問他是要去哪,方向看起來是要去宗祠,這小子點了下頭來着。”
賀良景好奇道:“宗祠?”
褚恩銘點頭:“對啊,長澤派有個不成文的規矩,那就是長老和掌門若覺得自己哪裏做錯了事,或者心裏有愧,就去宗祠跪着。但最好別待太久,那一排排代表已故之人的靈牌,看久了太壓抑。”他聳聳肩,“畢竟誰知道哪天自己就得留在上面呢。還沒活夠呢,不想死那麽早。”
賀良景有個沒法相信的猜測:“師尊他……不會一直在宗祠跪着吧?”
褚恩銘點頭:“有可能,畢竟宗祠一個月也就掃那麽幾次,平時是禁止弟子随意出入的。”
他說完又八卦的湊近他,小聲說:“孩子,你跟三長老說點真心體己的話,顧玉他最近是不是真做了啥虧心事啊?不然沒事跑宗祠去幹什麽?”
賀良景瞥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道:“這個我真不知道,長老還是親自問師尊吧。”他鞠躬道別,“良景還有些事要找師尊,先去宗祠了。”
褚恩銘也沒惱,他叫住已經走了些距離的賀良景,抛了塊牌子給他:“沒令牌是進不去的,接着。”他揮揮手,“回來記得還我啊。”
賀良景愣了愣,向他道了聲謝,便往宗祠去了。
宗祠比長澤派的議事廳還要大上許多倍,一進去便是一條筆直寬敞的石板路,仙鶴在庭院松樹下靜靜矗立,賀良景越過它們,盡頭是五米高的巨門,而顧玉如同宗祠裏的雕塑一般,在裏面動也不動的跪着。
賀良景離他愈來愈近,但顧玉的眼睛不曾睜開過,賀良景便也安靜的沒有出聲打擾。
他一排一排的往上數,最頂端是‘長澤派第一代掌門人——衡熹真人,高繕’,卻沒看到衡熹真人那兩名親傳弟子的靈牌。
賀良景在顧玉旁邊跪下,雙手合十俯身行禮,當他的額頭碰到地面時,顧玉卻突然睜開眼,伸手阻攔道:“你在幹什麽?”
賀良景愣了愣,道:“弟子想給列祖列宗磕個頭來着,光站着看多沒禮貌啊。”
顧玉抿抿唇,道:“你不需要向任何人跪下磕頭。”
賀良景挑眉,失笑:“師尊,這不是一個性質。”
顧玉小聲道:“……但我不想見你這樣。”
賀良景嘆氣道:“師尊,我倒是想問問你,跪在這都兩天了,膝蓋不疼嗎?”
顧玉搖頭:“我很少感到疼痛。”
“那師尊上一次感到疼是什麽時候?不會是小時候吧?”賀良景腦裏浮現出幼年時期的顧玉摔跤後哇哇大哭的模樣。
顧玉抿抿唇,細不可聞道:“……幾天前。”
“幾天前?是東江那次師尊受傷嗎?”
顧玉搖頭,可無論賀良景怎麽問,他都不願多說了。
賀良景無奈道:“好吧,無論如何,師尊也該回無銘峰了。舒斂舒迩想您想的厲害,還等着師尊回去指導劍術呢。”
顧玉卻直直的盯着他:“那你呢?”
賀良景腦子有一瞬間凍結了,他忐忑道:“……啊?”
“……他們怕我,我知道。”顧玉的手心有些出汗了,“你不怕,為什麽?”
賀良景呆愣幾秒,心想一定要在宗祠裏說這些嗎?他支支吾吾的,半天沒有回答。
顧玉垂眸,輕聲道:“這兩天我想了許多,好些時候都想着要不要就算了,這般關系維持下去,你是最最開心的。”他害怕的不敢看賀良景,“可是賀良景,我騙不了自己一輩子。”
顧玉說到此處竟然不自知的落下一滴眼淚,也只是一滴,落在地上卻讓顧玉驚的連忙背過身,他不明白自己這是怎麽了,可賀良景卻只是長久的沉默,偌大的房裏寂靜無聲,顧玉的背脊被無言的凝重漸漸壓彎下去,再也沒法擁有繼續向賀良景剖析自己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