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59 前塵舊夢

第59章 59 前塵舊夢

“謝玄易, 長澤派之後便交到你的手上。”高繕将掌門令牌遞給謝玄易,平靜的看着她,“此後行路艱難, 若獨木難支,不必苦撐。”

謝玄易嗤笑:“老頭, 我什麽性子你還不了解?太累了我自會當甩手掌櫃。”

高繕卻不服道:“不是,什麽老頭, 光說臉的話我怎麽着也得排修仙界前五吧。”

謝玄易朝他揮手:“廢話真多, 快去吧,我會和其餘弟子為你護法的。”

高繕擡頭看向乾明山上的滾滾天雷,突然輕聲道:“……人類終究太過弱小。”

謝玄易挑眉:“作為第一人飛個升而已,你怕了?”

“怕?或許吧。明明知悉未來,卻無力改變。”高繕苦笑, “人究竟能戰勝什麽呢?”

“可能什麽也戰勝不了。”謝玄易聳聳肩, “但魔族攻來的那一天,我會和師弟死守住你的心血的。”她頓了頓, “不過那魔頭不會毀約吧,說好的不會再獻祭人打開魔界裂縫的。”

高繕垂眸:“……他不會的。但下次見到你師弟, 記得替師尊向他說一聲對不起。”說他不再言語, 走至天雷之下,拔出佩劍冷聲道:“凡人高繕, 願以身試驗。”聞聲,天雷如同審判的利劍從黑雲中刺入乾明山。

謝玄易握緊手裏的掌門令牌, 肅穆的等着第九十九道天雷的落下。

高繕握住插進地裏的佩劍劍柄, 搖晃的站起身,擡頭對着天輕聲宣告:“最後一道。”

最後的雷劫應聲而現,這一道将整個天地都照亮的恍若白日, 他看着頭頂上即将劈下的雷霆,同一把巨大的劍直指乾明山,如果這一道雷毫無防備的落下,整座山都會被劈得粉碎——他将佩劍拔出,割裂自己的掌心,将血塗滿整個劍身,大喊:“謝玄易——!!”

謝玄易見狀吩咐衆弟子:“七星燈——起!”她一手握劍一手捏訣吼道,“各自就位!掌門為中宮!聽候命令!”

高繕見衆方位已就緒,将腰間玉墜扯下往天空一抛,渾身滴血的劍直直插進他腳下,也正是乾明山居中的土地中:

“檀那乾夷攝,兌将起雄兵,”高繕閉眼将法力輸入劍中,空中定格住的玉佩漸漸發出亮眼光芒,整座山似乎被那把劍的法力所覆蓋,玉佩雕龍的眼睛紅如血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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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玄易吩咐各人:“踏罡步鬥!!”

“艮宮封鬼門,離宮駕火輪,北海波浪發,人門撼地軸,震雷霹靂聲,狂風動山岳,諸将助吾身,衆将助吾行,急急如律令攝。”高繕緊緊握住手中之劍,哇的一聲吐出血來,耳裏只有周身風的呼嘯,他擡頭看着那枚玉墜,雙手捏訣喝道:

“陣起——!”

聲落,天上那道久久不下的巨雷也終于耀眼像金烏墜落于野的劈下,與之而來的是乾明山四面八方與中位的光束聚攏在玉墜上,便見一條白龍從中掙脫出來,龐大如同連綿山脈,直沖最後的天雷。

世人只知道北邊方向傳來一聲巨響,然後是暗夜被遠方的狂風呼嘯而過,天白晝一瞬,漸漸又黑了下來。

謝玄易胸悶的厲害,她捂住心口,耳邊是刺耳的轟鳴,聽見有人對她說:“看在你是顧玉師姐的份上,留你一命。”

原來是在做夢。謝玄易不知為何咧嘴笑出聲,她已經許久未夢見之前的事了。

她擡起頭,正是賀良景——彼時的賀良景渾身纏繞着獨屬于魔族死亡的味道,眼瞳殷紅似血,總是似笑非笑的看着人,但笑從不入眼底。

謝玄易撐着劍勉強重新站起來,擦掉了嘴角的血,道:“我還說我那師弟怎麽願意回來,原來是你不願和他玩過家家的戲碼了。”

賀良景沉默不語,半晌收起了槍,漫不經心睨了她一眼:“答應你師尊讓他想辦法開啓魔界裂縫,已是我退讓的極限。但你們人類心眼總是太多,先是用顧玉拖住我的腳步,現在又給我偷工減料。”他說到此處覺得好笑似的搖頭,“若以我原來的方法,魔界的封印至少可以失效一半。”

謝玄易眼色微沉:“你打算出爾反爾?”

“不,因為這不會影響結果,只不過是快慢的問題。”賀良景看向她身後的那些年輕修士,朝他們道,“就像我殺了你們,易如反掌。”

“你打算今天就這樣做?”謝玄易擋在那群修士面前,“我雖是文支,但你未免太過小瞧我。”

賀良景搖頭:“沒有收到母親屠戮的命令,我自然不會殺人,你大可放心。今天來這,只是以我個人的身份來告訴你……和顧玉,凡間之後發生的事你們可以不用理會。”他道,“如此,我可以盡力保全修仙界不受魔族侵擾。”

“不可能。”謝玄易冷聲道。

“……嗯,倒是意料之中。”賀良景頓了頓,道,“顧玉在哪?”

謝玄易皺眉:“你找他幹什麽?”

“問問而已,魔界裂縫已開,你們長澤派身處乾明山,應該很忙吧。”他道,“不然也不會是你來見我。”

“沒錯,現下只他一人在處理那些湧出的魔物。”

“……”賀良景愣了下,不自覺的蹙眉道,“……他一人?”

謝玄易還正想說些什麽,眼前的景象忽然又變了樣,這次依舊在乾明山,但是變成了顧玉的故居。

她師弟的舊居曾在乾明山山腳的一處荒地,在北荒冰原待了一年的顧玉回到了這裏,卻并沒有打算回門派。

他選擇了在這個只有一棵梨樹的破敗院落裏結束他的一生。

但謝玄易曾經以為師弟只是還需要一些時間去想念他的愛人。

太陽将落,謝玄易推開了木籬笆門,顧玉在這準備定居時就地取材,雕刻了石桌石椅放在了梨樹下。他偶爾會在這裏呆坐着喝茶,謝玄易時常來探望,石椅本是顧玉和已故之人分別一張,謝玄易罵他不會招待師姐,目無尊長,顧玉沒法,只能再做了一個。

謝玄易熟練的坐在她的位置上,拿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道:“師弟,三個月了,也該回門派了吧。”

顧玉戳破道:“回去幹什麽?給你打下手嗎?”

謝玄易嘆氣:“對啊,畢竟人手不足嘛,死了那麽多人,現在的長澤派空蕩蕩的。”一片梨花花瓣飄落進了她的杯子,她兀的笑了笑,“終究是不同高繕那老頭在的時候熱鬧了。”

“……”顧玉道,“師尊飛升前,有什麽話留給我?”

“嗯……我想想。”謝玄易沉吟半晌,“他說顧玉啊,無論如何,人生是屬于你自己的,你得好好活下去啊。”她眨了眨眼,“尤其是記得幫幫你的師姐,多幹點活。”

顧玉擡頭望向滿樹梨花,輕聲道:“但是師姐……我只是有些想他了。”

“……顧玉,你難道要這樣頹喪一輩子嗎?”

“對不起,師姐。”顧玉說,“但北荒冰原的一年,我有了心魔,可發現了它,我卻沒法抑制住它在我身體裏日漸壯大。”

謝玄易聞言震驚的站起身,扯着他的手便要走:“死小子,心魔這麽大的事你竟然現在才和師姐說。走,跟我回派!”

顧玉閉上眼,又緩緩睜開看着謝玄易笑道:“……我明天會來找師姐的。”他說,“但今晚我還想再夢見他。”

“……”謝玄易無法理解,一瞬間指着他的鼻子憤怒道,“顧玉!我看你是真的輕重不分了!”

她記得那時,尚算得上年輕的自己無法忍受這樣的師弟,拂袖而去。只是上山的半路她越想越不對勁,直到太陽只剩一尖的尾紅,她停住腳步,幾乎是有些慌張的往回跑,她踢開顧玉院落的木籬笆門,雪白的梨花還在開,但樹下卻只剩一灘血和肉泥。

她記得高繕收顧玉為徒的時候,他還十歲不到,人才長到自己的肩膀。修仙之路如此漫長,誰也沒想到她這愚笨又不知變通的師弟,連人生的路一半也沒有走到,就以最疼痛殘忍的方式,草率迎來了終點。

謝玄易走到石桌旁,玦徵這把名劍的光芒,也終于随着他主人的死亡而熄滅了。

人若走至山窮水盡,便如遠行扁舟,順風而走,逆風則留。

夢醒的謝玄易坐起身,緘默無言,良久,她起身行往藏刃峰,周裁見到她笑道:“正好,顧玉說他等會兒要來呢。”

謝玄易挑眉:“他來你這幹什麽?又要請教繡工給他寶貝徒弟做東西了?”

“不知道啊。”周裁搖頭,“說是有問題請教。”

話音才落,房門打開,顧玉瞧見謝玄易也在這裏,皺眉道:“你來這幹什麽?”

謝玄易道:“串串門,聽周裁說你有事請教?”

顧玉愣了愣:“對。”他瞪了眼周裁,“你告訴的?”

周裁莫名其妙:“難道這是什麽機密嗎?”

顧玉道:“……不是。”

看顧玉不願說那樣,謝玄易道:“我活了那麽多年,什麽沒見過?說不定我比周裁還有見解呢。”

周裁表示肯定:“我覺得掌門說的有理。”

“……”顧玉不情不願的坐下了,“好吧,我長話短說。”他抿了抿唇,“……有什麽讨別人喜歡的法子嗎?”

周裁呆住了,以為耳朵出了問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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