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你想住我那兒?”林若軒猶豫了一下,“這……”
和過去不同,季如雪上個月就滿十八了,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一個十八歲的皇子,夜宿內臣府中,似乎不太合适。
季如雪抿了抿唇,輕聲道:“先生,我那宅子裏冷冷清清的,幾個下人也都是宮裏的眼線,我不想回那個地方。”
他說得可憐巴巴,林若軒心中也暗暗嘆息。
四年前,太子失蹤之後,成武帝一直沒有再立新的太子,只封了二皇子季如瀚做魏王,又封了三皇子季如海做趙王,可是最小的季如雪,卻什麽也沒封,只勉強賜了個寒酸的“四皇子府”,讓季如雪搬出來住。
這和原著的走向一模一樣,哪怕季如雪的四書五經、兵法騎射都表現得十分優秀,成武帝也只當沒看見。
想到這裏,林若軒忍不住摸了摸季如雪的頭,神色也稍微軟和了些,季如雪立刻哀求道:“先生!”
林若軒簡直拿他沒辦法,只得點了點頭:“好吧。”
“先生,你待我真好。”季如雪抿着唇,腼腆地笑了。
他那抿唇笑的小模樣,簡直要多可愛有多可愛,林若軒看得心裏直發軟,算了算了,慣着點兒就慣着點兒吧,反正這孩子如今變得活潑多了,想來是不會長歪了。
……
回到林府的時候,天色已經很晚了,林若軒嗅了嗅自己的袖子,上面全是在“玉桃居”粘到的脂粉味兒,濃得嗆人。
“阿嚏!”他忍不住打了個小小的噴嚏,而後微微蹙眉道,“殿下,我去洗一洗,你自己看會兒書吧。”
“嗯,那我先看會兒書。”季如雪乖巧地點了點頭。
他目送着林若軒離開,目光立刻暗沉下來,起身走到書桌前面,毫不猶豫地開始翻找東西。
硯臺下光禿禿的,什麽也沒有。
季如雪眯了眯眼睛,先生把那疊紙張收起來了?先生一向有些馬虎,這次竟然如此慎重……這麽看來,那疊紙張的內容,非同小可。
季如雪沉吟片刻,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看窗外,此時天色已晚,外面靜悄悄的,一個人也沒有,他便不再耽擱,馬上翻箱倒櫃起來。
不一會兒,季如雪便在枕頭下面發現了一個暗格,他心中一喜,從暗格裏拿出了一個銅盒。
銅盒做得非常精致,但是打不開。
“怎麽打不開?”季如雪眯起眼睛,仔細觀察着手中的銅盒,不多時便判斷出來,這是一個機關盒,得把盒蓋上的拼圖拼回原狀,才能打開。
這種精巧的機關盒,制作過程非常複雜,在京城的珍寶軒裏,一個單獨的機關盒便能賣黃金數百兩……先生到底藏了些什麽?
季如雪極其聰明,這種機關盒自然難不倒他,不過一盞茶功夫,他便拼好了盒蓋上的“仙鶴展翅圖”,随着“咔嚓”一聲輕響,銅盒悄然打開了。
裏面果然是一疊宣紙。
此時此刻,季如雪心中竟然有些緊張,他深深吸了口氣,才将那疊巴掌大小的宣紙拿了出來,而後,他整個人都愣住了。
最上面那張宣紙,是一張惟妙惟肖的人物小像,畫中青年膚色如雪,目如點漆,薄唇含笑,簡直英挺俊美到了極點。
正是自己。
這張小像畫得極為精致,眉目間幾乎栩栩如生,只一眼便能讓人感覺到,執筆人對畫中青年那種極深的感情。
季如雪死死盯着小像,腦海中一片空白。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緩緩回過神來,只覺得一顆心“砰砰砰”直跳,隐隐約約猜到了什麽。
他放下小像,又急急忙忙地翻看下面的紙張,一行清秀陰柔的字跡撞入眼簾。
“思君若狂,輾轉難忘……”
季如雪愣愣地看了一會兒,又繼續往下翻去,這厚厚的一疊信紙,居然全都是情書,內容極盡纏綿婉轉,充滿了深深的情愫,以及求而不得的哀怨。
那清秀陰柔的字跡,季如雪簡直再熟悉不過了,正是林若軒的筆跡,雖然整疊信紙都燒掉了一個角,正好把上款給燒掉了,可是結合那張小像,這疊無法寄出的情書到底是寫給誰的,季如雪哪兒還有不明白的?
先生喜歡自己。
不是普通的喜歡,而是男女之間的那種“喜歡”。
季如雪僵硬地坐了許久,腦海裏稀裏糊塗地想着許許多多過去的事情,那個人在燭光下教自己讀書的樣子,那個人為自己洗手做羹湯的樣子,那個人蹙眉望着自己的樣子……
漸漸地,漸漸地,他的胸口有種隐隐發燙的感覺,一顆心跳得又重又快,“砰,砰,砰……”
那個人喜歡自己。
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四年前,那個人還沒有改邪歸正,還曾經拿出那種藥膏,想要對自己……難道,難道随着自己長大成人,對方最初那種不堪的欲念,竟爾化為了一腔深沉的愛意?
可是,那疊情書雖然充滿了如糖似蜜的沉沉愛意,但也暗含着極深的愁苦和壓抑,是不是那個人幡然悔悟之後,決定重新做人,再加上兩人微妙的身份和關系,所以哪怕他後來真的喜歡上了自己,也一直苦苦壓抑着情愫?
定然是這樣的。
季如雪有種暈乎乎的感覺,一顆心仿佛在雲端沉沉浮浮,又暈又飄,又輕又暖。
正在此時,窗外忽然響起了一陣腳步聲,而後是婢女的聲音:“阿翠,督主那邊沒有熱水了,趕緊去打一壺。”
“是,婢子知道了。”
季如雪回過神來,略微思忖了片刻,便輕手輕腳地将那疊情書放回了銅盒,關上銅盒的最後一瞬間,他瞥見信紙那燒毀的一角,手微微一頓,竟然鬼使神差地抽了一張出來。
先生一定覺得這樣的感情很肮髒,所以曾經想要燒毀這些信件,卻到底舍不得。可是誰也說不準,他會不會下定決心,再燒一次。
自己得留一張。
更何況,自己還想……再仔細看看。
季如雪把那張薄薄的紙,悄悄放進了衣襟裏面,最緊貼胸口的位置。
他按着那張薄薄的信紙,忍不住輕輕閉上了眼睛,其實今天見了蕭圖南之後,他一直有種極其不舒服的感覺,可是此時此刻,那種莫名其妙的不舒服,已經全然煙消雲散,只覺得一顆心輕飄飄的,軟綿綿的,仿佛做夢一般。
季如雪閉了一會兒眼睛,才把銅盒放回了暗格,此時此刻,他忽然有種極其強烈的沖動,他要馬上見到林若軒。
他必須确定一些什麽。
……
林若軒舀了一瓢熱水,慢慢澆在肩膀上,心裏還有些發愁。
蕭圖南的性格,似乎和自己想的不大一樣,自己本來還以為,他會因為過去那些狗血糾葛,從而盡量減少和自己的接觸,就像情侶分手之後,大都不能做朋友一樣……
可是,這位寧遠王的心胸好像非常豁達,頗有一種要和自己說清楚,然後大家還做好朋友的感覺。
還有那個神他媽的“老地方”,到底是什麽“老地方”?
他正胡思亂想着,浴房的門忽然“吱呀”一聲輕響,被推開了。
季如雪站在浴房門口,呆呆地眨了眨眼睛:“你……你還沒洗完。”
“你怎麽進來了?”林若軒吓了一大跳,趕緊背過身去。
其實他本來無所謂的,畢竟他在北方念的大學,浴室裏一堆裸男嘻嘻哈哈,可這具身體是個假太監,在這種禮教森嚴的封建社會,這可是砍頭的大罪!
季如雪站着不動。
林若軒低聲道:“還不趕緊出去。”
季如雪沒吭聲,過了片刻,林若軒聽見身後傳來一陣低沉的腳步聲,那小子居然走了過來,輕輕給自己捏着肩膀,讨好一般。
林若軒呆了呆,還想說些什麽,可那修長的手指極為有力,幾下就讓人覺得有種酸軟的感覺。
“唔……”林若軒被捏得舒服,一時間忘了趕人,但也盡量蜷着雙腿,再加上水面白霧缭繞,倒也不容易露餡兒。
“先生,舒服嗎?”季如雪低聲道。
“左邊再用點兒力。”林若軒閉着眼睛,放松身體,享受着這奢侈無比的皇家按摩。
“這樣可以嗎?”
“嘶,輕點兒……”
過了好一會兒,水都有些涼了,林若軒才睜開眼睛,有種渾身舒暢的感覺:“殿下,可以了,我要穿衣了。”
“嗯。”季如雪應了一聲,但還是直挺挺地站着,沒有什麽回避的動作。
林若軒以為他沒聽懂,只好明說:“殿下,你背過身去。嗯……我是殘缺之人,不想污了殿下的眼睛。”
季如雪頓了頓,聽話地背過身去。
林若軒飛快穿好了衣裳,看着季如雪還老老實實地背對着自己,一副又乖又聽話的樣子,他想着這孩子累了一天,還給自己按摩,便道:“我讓下人把水換了,你也泡一泡吧,我也給你按按。”
季如雪轉過身來,伸手試了試水:“還挺熱的,不用換了。”
“呃,我覺得有點涼了……”林若軒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季如雪已經開始脫衣裳了,他只好讪讪地閉了嘴。
因為林瓦兒那堆破事兒,林若軒一直盡量避免和季如雪裸裎相對,免得季如雪胡思亂想,可此時此刻,季如雪脫衣服的動作,卻讓林若軒有種十分古怪的感覺。
這小子脫得很慢,可又不像害羞,反而有點像……故意展示?
“先生在想什麽?”季如雪輕聲道。
“沒什麽。”林若軒幹巴巴道。
他覺得自己肯定想多了,季如雪又不是脫衣舞郎,怎麽會故意展示……他一邊胡思亂想,一邊竭力把目光瞟向旁邊,可是季如雪杵在那裏,又高又結實,還白得晃眼,餘光根本避不開。
這小子的身材确實很好,雖然稍微還有一點點單薄,但肩寬腿長,已經完全是成年男人的輪廓了,而且膚色雪白,沒有一絲瑕疵,仿佛大理石雕像上蒙了一層柔滑的潔白綢緞,實在是賞心悅目到了極點。
林若軒忍不住回想起季如雪小時候的樣子,真是……豬養大了。
雖然十分欣慰,但他又有種莫名不爽的感覺,都是吃一樣的東西,為什麽自己這個身體,一點肌肉也長不出來?
想到這裏,林若軒有些糟心,轉身便想出去。
“先生,你不是要給我按摩嗎?”季如雪把最後一件衣裳丢在地上,伸手攔住了他。
林若軒眼睛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放,只好胡亂拍了拍對方結實的胳膊,職業病又發作了:“練得不錯,小心運動過度橫紋肌溶解……算了,沒什麽,我給你按吧。”
季如雪眯了眯眼睛,毫不遮掩地邁進浴桶裏,霧氣缭繞之間,終于什麽也看不見了。
林若軒松了口氣,走到季如雪身後,禮尚往來地給對方捏着肩膀:“殿下這些日子的騎射練得如何了?我聽薛指揮使說,殿下已經可以百步穿楊了?”
季如雪無所謂道:“沒什麽了不起的,那些東西都很簡單。”
“……”這種學霸式的不屑口吻,還真是讓人不爽呢。
季如雪雖然背對着林若軒,但是說話的時候,總是微微側着頭,他膚色極白,唇色又十分鮮豔,霧氣缭繞中的側臉,幾乎有些驚心動魄,就像那什麽來着,“頭發像烏木一樣黑,皮膚像白雪一樣白,嘴唇像鮮血一樣紅”,簡直就是活生生的……
“先生怎麽不說話了?”
“白雪公主。”
“什麽……公主?”季如雪蹙起了眉頭。
林若軒發現自己嘴巴一溜,居然直接把腦子裏想的說了出來,趕緊拍了個彩虹屁試圖蒙混過關:“咳咳,沒什麽,我的意思是說,殿下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