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之後兩天,林若軒和季如雪之間有些莫名尴尬,除此之外,倒還算風平浪靜。
這天上午,林若軒正窩在屋子裏,仔細研究着議和文書的細節,一個小婢女走進屋子,恭恭敬敬道:“林大人,您要的那些藥材全都準備好了,大單于請您過去看看。”
全都準備好了?也就是說,骷髅草也弄來了?
林若軒心中暗喜,臉上卻不動聲色,只淡淡道:“知道了,我這就過去。對了,讓廚房切些雞肝,再加一些甘草當歸,熬成一鍋藥湯底子,我待會兒有用。”
當他匆匆趕到葛爾敏住處的時候,葛爾敏正坐在窗邊的矮塌上,無聊地撥弄着一個木匣裏的藥材。
林若軒拱手道:“大單于。”
葛爾敏懶洋洋地擡起眼皮:“林大人,你過來看看,這些藥材的成色還可以吧?你要的那一味至陰至寒的藥材,我也給你弄來了。”
“哦,我看看。”
林若軒壓抑住心中的激動,維持住淡定的表情,細細撥弄着木匣裏的藥材,老山參、紅蓮子、長春藤、夜明砂……這些藥材的成色都極好,但林若軒并不關心,他全部的注意力,都被一株古怪的藥草吸引住了。
這株藥草不過半尺餘長,葉子寬大肥厚,葉片上分布着一塊塊泛白的卵圓形斑紋,那些斑紋中間還點綴着三個小黑點,看起來像一個個小小的骷髅頭。
這定然便是骷髅草了。
連系統都叫了起來:【嘟嘟嘟,系統提示,系統提示,骷髅草!骷髅草!親趕緊下手!】
林若軒深深吸了一口氣,狠狠掐着自己的掌心,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而後淡淡道:“這就是大單于說的至陰至寒的藥材?我以前沒見過,不知道藥效到底如何。”
葛爾敏笑道:“這是女真族的聖草,性子極為陰寒,只生長在長白山的山陰處,天底下沒幾個人見過。至于它的藥性,絕不會比林大人說的什麽天山雪蓮差。”
林若軒點了點頭:“原來如此,既然大單于都這麽說了,那我便入藥試試吧。對了,我之前讓廚房熬了一鍋藥湯底子,想來已經好了,讓他們端過來吧。”
Advertisement
其實別的藥材都是掩人耳目,那藥湯底子裏放了雞肝,雞肝的維生素A含量極其豐富,這才是真正治療夜盲症的東西。
葛爾敏驚訝道:“藥湯底子都熬好了?林大人費心了。”
林若軒謙遜道:“這是醫者應該做的,大單于不必客氣。對了,讓他們把熬藥的藥罐和爐子一起搬過來。”
葛爾敏挑了挑眉:“怎麽,林大人要親手為我熬藥?”
林若軒淡然道:“這麽多珍貴的藥材,我自然要親自熬制才放心。”
不多時,兩名小厮便搬了個小爐子進來,爐子上面放了個烏黑的藥罐,裏面煮着雞肝、甘草、當歸等東西,正“咕嘟咕嘟”地冒着泡。
“行了,你們都下去吧,這兒有我照顧大單于。”
下人們退下之後,林若軒又親手擰了一條熱毛巾,仔細搭在葛爾敏眼睛上:“我先熬藥,大單于休息片刻吧。”
這是他早就想好的主意,蓋住葛爾敏的眼睛,假裝親自熬藥,偷偷把骷髅草收起來,然後推說已經煮進藥湯裏了,反正黑漆漆的一碗,誰也不知道到底煮了些什麽藥草在裏面。
“嗯,夜明砂三錢,長春藤一段……”
林若軒一邊裝模作樣地往藥罐裏放着藥草,一邊注意着葛爾敏的動靜,然後輕手輕腳地将那株小小的骷髅草捏在手裏,“嗖——”地一聲,直接收進了系統面板。
腦海裏頓時響起了系統歡呼雀躍的聲音:“嘟嘟嘟,恭喜親獲得第二件藥材:骷髅草!積分加10000!親要再接再厲哦!加油加油!”
“呼。”林若軒終于松了口氣。
正在這個時候,葛爾敏忽然道:“林大人,你喜歡男人?”
林若軒做賊心虛,直接被吓了一大跳,差點把藥罐子打翻:“什,什麽?”
葛爾敏眼睛上蓋着毛巾,并沒有起身的意思,還耐心地重複了一遍:“林大人可是喜歡男人?”
林若軒見他似乎沒有發現自己偷了骷髅草,一顆心落回了嗓子眼,但又被這個忽如其來的古怪問題搞得摸不着頭腦,他剛想矢口否認,卻忽然想起了前些天晚上,自己和季如雪演的那場戲。
林若軒尴尬地沉默了許久,才道:“大單于,這是我的私事。”
“你既然這麽說,那便是喜歡男人了。”葛爾敏輕笑一聲,忽然壓低了聲音,“要不要試試本單于?”
“……”林若軒無語了片刻,才幹巴巴道,“大單于說笑了。”
葛爾敏的語氣十分輕佻,又充滿了莫名自信:“本單于沒有說笑的習慣。林大人,我就直說了,季如雪那種只知道橫沖直撞的毛頭小子有什麽好的?我那十幾個姬妾們,都對我滿意得很,至于如何調弄後/庭花,我也略知一二,林大人試試便知。如果林大人喜歡粗暴一點,我也能讓林大人哭得枕頭都濕了。”
林若軒面無表情地盯着他,而後忽然從滾燙的藥湯裏夾起一塊半生不熟的雞肝,惡狠狠地塞進了葛爾敏那張口無遮攔的大嘴。
葛爾敏被燙得倒抽一口冷氣,只覺得舌頭都快熟了,忍不住一把扯下臉上的毛巾,怒道:“呂,呂做甚麽!呂瘋了!”
林若軒看着他那個狼狽不堪的樣子,心平氣和道:“大單于不是要治療眼疾嗎?這雞肝得趁熱吃,效果才好。”
“……哦。”
一聽到治療眼疾,葛爾敏頓時老實了,他一邊不情不願地嚼着雞肝,一邊含含糊糊道:“如此看來,林大人是不願意跟我了。也罷,強扭的瓜不甜,說來說去,我就是差了一張臉。”
林若軒疑惑道:“什麽臉?”
葛爾敏努力咽下嘴裏爛糊糊的雞肝:“我什麽都知道了,林大人就別裝模作樣了。”
林若軒忍不住蹙起了眉頭:“你到底在說什麽?”
葛爾敏笑道:“林大人還真會裝,難怪那位四皇子一直沒有發現。”
“大單于,您有話就說。”林若軒忍了又忍,才沒把後面那句“有屁就放”說出來。
葛爾敏嘆了口氣:“其實我也覺得奇怪,說你癡情吧,你又耐不住寂寞,蕭圖南走了之後,便急不可耐地找了他外甥,在我的地盤都憋不住要做那種事兒……說你濫情吧,你當年為了保護蕭圖南,命都可以不要,就連如今找男人,也要找和他一樣的臉。”
林若軒瞪着葛爾敏,一時間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麽。
這葛爾敏當單于還真是委屈他了,他應該去寫爛俗狗血話本!替身三角戀那種!
等等,替身三角戀?
林若軒呆滞而緩慢地眨了眨眼睛,忽然想起離開京城的時候,蕭圖南那種古裏古怪的表情,那些欲言又止的話語,還有阿忠憤怒焦急的樣子,那雙扔到自己懷裏的男鞋……
這一瞬間,他忽然明白了所有的一切,腦海裏一片空白,整個人都淩亂了。
什麽玩意兒,蕭圖南、阿忠、葛爾敏,他們都以為自己喜歡蕭圖南,然後把季如雪當替身?
這,這都什麽事兒啊?!
見林若軒許久不做聲,葛爾敏得意道:“怎麽,被我說中了?哎,其實跟着那對舅甥有什麽意思,大淵朝的破規矩那麽多,一天到晚活得小心翼翼的,還不如跟着我自由自在,你如果喜歡的話,我們還可以在馬背上……”
林若軒回過神來,面無表情地又夾了一大塊雞肝,直接堵住了葛爾敏的嘴。
“唔……這玩意兒也太難吃了,能不能換個藥方啊?”葛爾敏愁眉苦臉地嚼着雞肝。
林若軒懶得理他,滿腦子都是那堆亂七八糟的事情,他本來以為林瓦兒和蕭圖南那瓢狗血已經夠糟糕了,沒想到這邊還有整整一盆……不,是一桶狗血!
他冤枉啊!
葛爾敏瞟了林若軒一眼,又漫不經心道:“對了,那個可憐的四皇子,他知道自己和蕭圖南長得一模一樣嗎?你這樣玩弄他,他知道了會怎麽想?”
林若軒微微一愣,葛爾敏這是在威脅自己?
雖然葛爾敏想象的那些狗血八點檔都是假的,自己和蕭圖南、季如雪都清清白白,但是為了盡可能地防止“剝臉皮事件”,自己确實一直避免讓季如雪知道兩人長得一模一樣。
他被抓住了軟腳,只得忍氣吞聲道:“大單于想要如何?”
葛爾敏毫無廉恥道:“你讓我操一次,我就不告訴那個四皇子。”
林若軒不動聲色地握住藥罐子的把手,認真思考着如果把藥罐子直接砸在這厮腦袋上,一擊斃命的幾率有多大。
葛爾敏縱橫沙場多年,十分敏感地察覺到了空氣裏的詭異殺機,趕緊笑道:“我開玩笑的,林大人不願意就算了。我只是有點好奇,你到底是怎麽把那對戰神舅甥迷得死去活來的?”
林若軒咬牙切齒道:“我跟他們不是那種關系。再說了,大單于有這八卦的功夫,還不如擔心擔心自己的眼睛,千萬別弄瞎了。對了,這藥湯一天喝三次,喝之前記得把雞肝撈出來,剁成細細的肉醬,拌着黃連吃。”
葛爾敏微微一愣:“雞肝拌黃連?林大人,你不會是在報複我吧?”
“大單于手腕的傷勢想必已經好了許多,如果這樣都還不相信林某的醫術,那就算了。”林若軒冷冷道。
葛爾敏摸了摸手腕,頓時焉兒了:“行,雞肝拌黃連,我記住了。”
“我待會兒就讓人把黃連送過來,大單于慢慢吃,我先下去了。”林若軒站起身來,努力想着剛剛到手的骷髅草,想着雞肝拌黃連的味道,終于勉強忍住怒氣,躬身退了下去。
林若軒走之後,葛爾敏立刻把胡爾馨叫了過來。
胡爾馨疑惑道:“哥哥,找我有什麽事嗎?”
葛爾敏開門見山道:“你是不是喜歡那個大淵朝的四皇子?”
胡爾馨愣了愣,而後扭捏道:“哥哥,你這都看出來啦?”
“你見了好看的男人就邁不動腿,我還不知道你的德性嗎?”葛爾敏冷哼一聲,“對了,上次你抓回來的那個秀才呢?”
胡爾馨撇嘴道:“他啊,繡花枕頭一包草,連馬都騎不好,掉下馬被踩了一下,人已經廢了。”
葛爾敏點了點頭:“既然如此,便讓人把他擡走吧。你這些破事,千萬不要讓大淵的人知道,他們特別講究那些禮義廉恥貞節牌坊什麽的。對了,這兩天你去找過那個四皇子嗎?”
胡爾馨無奈道:“找了啊,可是他天天纏着那個林大人,根本不理我,我有什麽辦法?”
葛爾敏恨鐵不成鋼道:“你是怎麽對付那個秀才的,就怎麽對付那個四皇子呗,這些事情難道還要我教你嗎?”
“哥哥是說……鹿血五味散?”胡爾馨的眼珠滴溜溜一轉,“可是我送去的東西,他多半不會吃。而且你們不是在議和嗎,這樣會不會不大好?”
葛爾敏輕笑一聲:“有什麽不好的?只要成了,那便是大淵和女真聯姻,美事一樁。”
胡爾馨挑眉道:“哥哥,你該不會是想讓我把四皇子搞到手,你趁機把林大人弄上床吧?你都十幾個姬妾了,還不夠啊?更何況,人家又不喜歡你。”
葛爾敏笑道:“我就喜歡他那個端着的勁兒,明明睡了舅舅又睡外甥,還一副正兒八經的清高樣子,有意思。”
……
又過了幾天,葛爾敏每天吃三頓雞肝拌黃連,眼疾果然好了許多,黃昏時分已經能模模糊糊看見東西了,迎風流淚的症狀也改善不少。
這一天晚膳時分,他以感謝的名義擺下家宴,請林若軒和季如雪赴宴。
婢女傳來這個消息的時候,季如雪正和林若軒一起研究着議和的詳細事宜。
林若軒目送着婢女離開,才緩緩蹙起了眉頭:“葛爾敏怎麽忽然想起款待我們?”
季如雪眯了眯眼睛:“此事多半有詐。”
林若軒想起那天和葛爾敏的對話,心中一陣忐忑,趕緊提前敲邊鼓:“葛爾敏這人十分無聊,而且口無遮攔,待會兒他要是胡說八道,殿下千萬不可聽信。”
季如雪點頭道:“先生放心,此人輕浮無德,我怎麽會信他呢?”
“嗯,那就好。”林若軒松了口氣。
季如雪猶豫了一下,又道:“那天晚上的事情,先生消氣了嗎?我已經反省過了,确實是我過分了些,也難怪先生惱我。”
一想起那件事情,想起自己如何趴伏在季如雪身下……林若軒頓時渾身不自在起來,眼神也開始四處游移:“罷了,別提那件事了,以後別再那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