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71章 第七十一章
林若軒看着蕭圖南含笑的溫柔目光,隐隐有種頭皮發麻的感覺,他幹巴巴地咽了口唾沫,努力試圖轉移話題:“對了,方才進來的那個小孩,侯爺認識他嗎?他說他是你的師侄傅月溪,是他師父派他來看你的。”
“傅月溪?”蕭圖南愣了愣,而後微微蹙起眉頭,仿佛在回憶着什麽遙遠的往事,“我方才沒怎麽留意,嗯……我好像确實有這麽個師侄。你們是怎麽認識的?”
“路上偶然碰見的。”林若軒原原本本地把來龍去脈講了一遍。
蕭圖南聽完之後,感嘆道:“原來如此,這麽說,他倒是救了你一命。我好多年沒回谷裏了,當年月溪還是個胖嘟嘟的小娃娃,一天到晚纏着我要糕餅,轉眼間都可以行俠仗義了。”
說到死人谷,林若軒忍不住有些好奇:“那個什麽死人谷,到底是怎麽回事?我聽說,你和當今皇上就是在那裏認識的?”
蕭圖南猶豫一下,解釋道:“當年我流落江湖的時候,偶然遇到了當時的谷主,浮雲真人。浮雲真人覺得我根骨不錯,就把我撿了回去,那個時候,皇上正好也來了……”
林若軒疑惑道:“皇上怎麽會去死人谷?”
“那個時候,皇上還沒登基,也不是太子,只是個沒權沒勢的皇子。當時京城裏五王奪嫡危機重重,皇上幾次差點被害,恰巧皇上的母家和浮雲真人頗有淵源,就把皇上送進了谷裏避難,我們就是這樣認識的。”
“原來是這樣啊,然後呢?”林若軒聽得興致勃勃,關于蕭圖南和成武帝季寧坤當年的交情,原著裏寫得很簡略,如今聽到當事人自述,感覺分外不同。
蕭圖南見他聽得入迷,微微一笑,又柔聲講了下去:“就這樣,浮雲真人收了皇上做大徒弟,收了我做三徒弟。皇上比我大了七八歲,已經過了習武年齡,所以只能學一些防身拳腳,還有一些粗淺的毒理藥理,避免被人暗害,我倒是學了些高深武功。”
林若軒有些疑惑:“皇上是大徒弟,你是三徒弟?那二徒弟呢?”
蕭圖南耐心解釋道:“二徒弟便是如今的谷主南宮劍了。浮雲真人收徒按年齡論資排輩,本來南宮劍是大師哥,但他比皇上小了六歲,我倆來了之後,他便成了二師哥。”
林若軒想着那個要劍不要人的小氣谷主,忍不住道:“那他是不是很不高興啊?”
蕭圖南笑道:“那是自然。二師哥這人怎麽說呢,他劍術極其高明,性子也很孤傲,但非常在意這些虛名,我們一來他就丢了大師哥的頭銜,因為這事兒,他差不多跟我們擺了一年的臉色。”
林若軒想象着一個又小氣又孤傲的劍客,有些好笑:“我聽月溪說,南宮谷主不怎麽關心你的死活,只是想把你的劍收回去,看來他确實很不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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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倒也不是,二師哥嘴上不饒人罷了。”
“哦?”
蕭圖南嘆了口氣:“我入谷後不久,浮雲真人練劍走火入魔,拖了兩個月還是去了。那個時候二師哥才十九歲,不過劍術已經有了大成,後來的那幾年,他雖然臉色難看,也不怎麽跟我們交流,但偶爾會扔幾本劍譜給我們,還會不冷不熱地提點幾句,給了我很大的幫助。”
原來這位南宮谷主,是個死鴨子嘴硬的傲嬌。
林若軒在心中給南宮劍下了定義,又道:“這麽說來,這位南宮谷主為人還是很不錯的。”
蕭圖南點頭道:“二師哥為人很好,只是他性子孤僻,又不喜歡朝堂紛争,皇上身為皇族,身不由己也就罷了,但是我也要出谷為朝廷效命,這讓二師哥很不高興,覺得師父當初就不該讓我們進谷,後來他索性把山谷的名字都改了,改成了死人谷,意思就是除了谷中人之外,死人才能進去。”
呃,原來死人谷這破名字是南宮劍自己改的?還真是有個性。
林若軒無語了片刻,又忍不住問道:“那死人谷以前叫什麽呢?”
“叫封……”正在此時,蕭圖南的肚子忽然極其響亮地“咕嚕”了一聲。
兩人呆了呆,都“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蕭圖南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讷讷道:“咳咳,有點餓了。對了,若軒你守了我整整一夜,應該也餓了吧,趕緊讓廚房弄些吃的。”
“哦。”林若軒摸了摸癟癟的肚子,起身出門吩咐,蕭圖南也把那張古銀面具重新戴上了。
……
不多時,阿鐵便端來了兩碗熱騰騰的白米粥,還有一大碟肉包子、兩盤清炒小菜,菜色雖然樸素簡單,但是分量十足。
傅月溪也跟進來蹭飯,他一邊大口大口地吃着肉包子,一邊哇啦哇啦地講個不停:“三師叔,我好多年都沒見到你了,你以前每次出谷都會給我買糕餅,還帶我去山上烤兔子,我好想念你啊……”
“侯爺會烤兔子?”林若軒忍不住看了蕭圖南一眼,沒想到男主少年時還挺活潑的。
蕭圖南垂眸看着他,聲音很溫柔:“你要是想吃的話,改天我帶你去烤。”
林若軒總覺得哪裏不對,只得道:“呃,以後再說吧。”
傅月溪看了看蕭圖南,又看了看林若軒,眼珠骨碌碌地轉了轉,乖乖地低頭吃包子,啥也不說了。
吃完飯後,福州知府粱川、副将陸勇等等一行人,都先後來見了蕭圖南,探望病情的探望病情,彙報軍務的彙報軍務,一時之間,這座原本愁雲慘霧的寧遠侯府不但有了人氣,簡直是熙熙攘攘,熱鬧非凡。
送走一行人之後,林若軒惦記着系統任務,便小心翼翼道:“侯爺,我想問件事兒。”
蕭圖南微笑道:“什麽事?你說就是了。”
“我聽說南海有座小島,叫做珍珠島,侯爺你在這邊呆了這麽久,有沒有聽說過?”
蕭圖南愣了愣:“珍珠島?你問這個做什麽?”
林若軒猶豫了一下,不知道該怎麽說。
蕭圖南為人甚好,如果聽說自己為了他,要去茫茫大海上尋找藥材,他多半不會讓自己去冒險……還有一點,蕭圖南此人有些自戀,說不定會覺得自己對他一片癡心,待會兒又搞得十分尴尬。
這麽想着,林若軒便吞吞吐吐道:“是這樣的,我身子不大好,最近偶然得了個調養秘方,裏面有一味珍稀藥材,叫做’南海鲛人淚’,只有那座珍珠島上才有。”
蕭圖南沉吟道:“原來如此。我沒去過那個珍珠島,不過我曾經聽一位老漁民講過,那珍珠島在南海深處,盛産極其珍貴的海水珍珠,但是周圍有許多暗礁暗流,想去采珠的漁船全都一去不回,慢慢就沒人去了。”
“這樣啊……”林若軒有些發愁,這可怎麽辦?自己又不是航海專家。
蕭圖南誠懇道:“依我看,若軒你還是別去了。如果身子實在不好,我可以設法幫你尋些其他藥材,比如老山參、冬蟲夏草,這些我都能找到。”
林若軒嘆了口氣,心中非常無奈,自己也不想這麽麻煩,可這是該死的系統任務,根本沒法推卸。
他想了片刻,又道:“侯爺,你能不能撥條船給我?我還是想去試試。”
“若軒,你還是再考慮考慮吧,太危險了。”
“可是,我是真的很需要那樣藥材。”
蕭圖南又勸了幾句,見他态度十分堅定,只得嘆道:“這樣吧,你再等幾天,我身體略好之後,和你一同前往。”
“這,這不太合适吧。”林若軒呆了呆,便想拒絕。
“大海上瞬息萬變,我在這邊呆了一年多,再怎麽也有了些經驗,多少能幫得上忙。如果你自己去的話,十有**什麽也找不到,說不定連小命都丢了。”
林若軒還是很猶豫:“可是……”
蕭圖南挑眉道:“要是你不同意的話,就不用跟我要船了。”
林若軒心中十分為難,但實在沒有拒絕的理由,他轉念一想,這畢竟是書中世界,蕭圖南有大男主光環,搞不好真的能找到那座珍珠島。
這麽想着,他便點了點頭:“那就有勞侯爺了。”
蕭圖南深深看着他,柔聲道:“你我之間,不必言謝。”
……
一轉眼,便過了大半個月,蕭圖南長年習武,身體底子甚好,傷勢漸漸好了一大半。
雖然還沒有完全痊愈,但是再這麽拖下去,馬上就要到雨季了,出海會變得很危險,于是二人商議之後,将福州府的軍務暫時托付給副将陸勇,又選了一條堅固的中型戰船,決定盡快出海。
戰船上面,除了數十名身強體壯的水手之外,蕭圖南還帶了一位做過向導的老漁民,又帶了兩月的幹糧和淡水,一切都準備得十分妥當。
一個風和日麗的日子,船只正式啓程,前往南海深處,尋找珍珠島。
林若軒站在甲板上,帶着鹹腥味的海風迎面吹來,蔚藍色的大海一望無際,目之所及,全是茫茫的水天一色,偶爾有一串小魚躍出水面,給大海點綴上了勃勃生機。
“若軒,看什麽呢?”蕭圖南走了過來。
“那邊好像有魚在跳。”
“哦,那是銀魚,白天也就罷了,滿月的時候跳起來,那才叫一個好看呢。我有次半夜在一個小島埋伏,就看到……”
兩人一邊聊天,一邊看着海面跳躍的魚兒,倒也頗有樂趣,蕭圖南講了些自己打倭寇的事情,林若軒也講了不少遼東的見聞,蕭圖南很有興趣,一邊傾聽,一邊感嘆。
不知不覺間,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點點繁星浮現在深藍的天幕之中。
“若軒,你躺下來試試,我在海上打仗的時候,晚上經常這樣看星空。”蕭圖南一邊說,一邊拉着林若軒在甲板上躺了下來。
林若軒拗不過他,只好躺了下來,這樣仰望着深藍夜空中的浩瀚銀河,仿佛自己要向星空中墜落而去,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很美吧。”蕭圖南嘆道,“此時此刻,才覺得浩渺天地之間,自己如同蜉蝣一般。”
林若軒也有同感,便點頭道:“是啊,太渺小了。”
蕭圖南靜靜地望着茫茫夜空:“以前,我有很多事情沒有想通,總覺得自己無所不能,想要拯救萬民于水火之中……二師哥罵我朝廷走狗的時候,我只覺得他不可理喻。”
林若軒安慰道:“南宮谷主為人有些偏激,他的話侯爺不必放在心上。”
“嗯,我也沒有放在心上。”蕭圖南望着夜空,聲音越來越輕,“只是,我在遼東呆了近十年,回京之後又經歷了牢獄之災,最近剿寇還受了重傷,如果不是你,差點就救不回來……這段日子以來,我愈發覺得,其實我的本事,也不過如此罷了。”
見這位大男主忽然心情低落,林若軒趕緊安慰道:“侯爺,你已經盡力了,如果沒有你,大淵朝北有女真,南有倭寇,還不知道如今是什麽樣子呢。”
“謝謝。”蕭圖南淡淡一笑,又輕聲道,“或許我真的有些累了吧,方才那些話,我以前從來沒有想過。”
能不累嗎,看你那些傷,那就是拿命在拼啊,普通人早就挂了好不好。
林若軒認真道:“既然累了,就不要勉強自己,如今女真和倭寇都已經平定,侯爺也可以稍微松口氣了。”
蕭圖南低聲道:“是啊,我可以稍微松口氣了。如果不是這樣,我也不會丢下福州府,和你一起出海。”
林若軒隐隐有種古怪的感覺,好像有什麽極其不妙的事情馬上就要發生,他還沒來得說什麽,蕭圖南已經開口了。
“若軒,過去我忙于軍務,對身邊人太過忽略,心思也很粗糙,着實負你太多。如今戰事已定,這條命也是你千辛萬苦撿回來的,我最近想了許多……”蕭圖南頓了頓,終于柔聲道,“滿目河山空念遠,不如憐取眼前人。”
啥?啥??啥???
林若軒眼睛瞪得溜圓,腦海一片空白,簡直懷疑自己耳朵出了問題:“……啊?”
蕭圖南看他那副驚呆了的樣子,忍不住伸出手,輕輕摸了摸他的頭發,正色道:“若軒,我已經想過了,你和如雪那樣……終究不是長久之計,到頭來只是傷人傷己罷了。我過去負你太多,也不能責怪你什麽,但如雪畢竟是無辜的。若軒,別再做傻事了,放過如雪,和我認真試一試,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