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第86章 第八十六章

林若軒愣了半晌,一時之間,腦海裏各種念頭紛至沓來。

都過去五年了,世界線還沒有崩潰,這就說明,季如雪聽了自己的“遺言”,并沒有為難蕭圖南,這位倒黴的大男主還好端端地活着。

可是……阿雪呢?

自己那樣走了,眼下已經過了整整五年,阿雪如今還好嗎?自己垂危之際,他還企圖拔劍自戕,會不會……

似乎察覺到了林若軒的心事,系統又響了起來:【嘟嘟嘟,親請放心哦,男主和大反派的生命體征,目前都很正常。】

“呼,那就好,那就好。”林若軒松了口氣。

系統又道:【可是,男主的身體已經十分虛弱,最多還有半年壽命,親的任務進度要加快哦,只有男主健健康康地壽終正寝,世界線才能正常地維持下去哦。】

“嗯,我明白的。”

林若軒深深吸了口氣,沒錯,事到如今,努力拯救世界線,保護所有人的性命,這才是最要緊的,自己必須竭盡全力,盡快找到并蒂蓮,煉成“四方回春丸”,給蕭圖南服用。

林若軒打定了主意,便捧起一把溪水,胡亂洗了洗臉,冷冽的溪水讓他更加清醒了,而後,他意識到一個極其尴尬的問題——主系統顯然非常忙碌,雖然修複了這具身體,但并沒有為他準備衣物。

簡單地說,他在裸奔。

還好還好,這裏是荒郊野嶺,附近沒什麽人,林若軒四下看了看,用一根小樹枝把頭發挽了起來,然後摘了幾片大樹葉,圍在腰間勉強遮羞。

真是凄凄慘慘戚戚。

做完這一切之後,他便沿着溪流的方向,快步往前走去,一般來說,沿着溪水走,總會遇到人家。

時值深秋,走着走着,便下起雨來。

綿綿細雨撲面而來,林若軒一邊走,一邊覺得涼飕飕的秋風從樹葉下面直直往上灌,小兄弟簡直冷得慌,他頗有些尴尬,只能一邊走一邊琢磨,得找個地方弄身衣裳。

好在沒走多遠,前方便出現了一個小村子。

林若軒冒着雨,做賊似的摸到一戶農家院子後面,偷偷翻過低矮的土牆,而後眼前微微一亮——後院正好晾着一些破舊的衣物!

綿綿細雨之中,衣物已經有些潤濕了,但這個時候,他也顧不上什麽了,慌慌張張抓了兩件,就随便套了上去。

院子裏還有幾只老母雞,它們一邊好奇地圍着林若軒轉,一邊“咯嗒咯嗒”地叫喚着。

林若軒看着那些肥肥的母雞,肚子裏“咕——”了一聲,腦子裏頓時浮現出老母雞炖香菇的畫面,不由得默默咽了一口唾沫。

可是,這戶農家明顯不太富裕,說不定要靠賣雞蛋維持生計,自己已經偷了人家的衣裳,怎能再吃了人家下蛋的母雞?

他勉強抑制住香菇炖雞的沖動,正想□□離開,卻忽然聽見一聲暴喝:“小賊,給老娘站住!!”

林若軒暗暗叫苦,只得慢慢轉過身去。

來者是個橫眉豎眼的中年農婦,她看清楚林若軒的臉後,不由得呆了呆,而後怒道:“小賊長得這般模樣,哪怕去當個倒插門女婿也好,居然在這裏偷雞摸狗!”

林若軒哭笑不得:“我沒有偷雞……”

“那你身上穿的是什麽?!要不是老娘來了,這幾只雞也沒了吧?別以為我們家男人摔斷了腿,就欺負到我李三娘子頭上來了!”

大姐,您這麽生猛,誰敢欺負您啊?

林若軒很是無奈,而後忽然意識到了什麽:“呃,這位大姐,你方才說,你家相公摔斷了腿?”

那農婦露出非常警惕的神色:“怎麽,你不知道?你不是附近的人?”

林若軒誠懇道:“我姓林,是個路過的大夫,被強盜搶了衣裳和包袱,所以才這個樣子,我可以給你家相公看看腿。”

“你是大夫?”那農婦上上下下打量着林若軒,神色十分懷疑,但林若軒模樣極好,氣質又溫和儒雅,她猶豫了一會兒,索性死馬當活馬醫,把林若軒帶進了堂屋。

一進堂屋,農婦就大吼道:“死鬼,這個人說他是大夫,要給你看腿!”

“大夫?太好了,哎,疼死我了……哎,哎……”一個黝黑的漢子躺在一張破床上,正在哼哼唧唧。

林若軒撩開被子,稍微看了看,便胸有成竹了,不過是胫骨骨折而已。

他吩咐農婦弄來一些布條和樹枝,權充作繃帶和夾板,然後便開始接骨,兩口子本來還将信将疑,但随着林若軒娴熟的接骨手法,兩人懷疑的神色漸漸變成了驚訝,又變成了歡喜,最後變成了極度感激。

不到半個時辰,林若軒便把那漢子的斷腿給接上了。

他抹了一把汗:“可以了,三個月內不要下地,恢複之後和以前一樣。”

農婦撲通一聲跪了下去,眼圈都紅了:“林大夫,你可是我們家的大恩人哪!要不是你,我這個男人,恐怕就廢了!”

林若軒趕緊把她扶了起來:“沒什麽的,舉手之勞而已。只是……這件衣裳可不可以給我?”

那農婦哪裏還介意什麽破衣裳,死活給林若軒包了一大包幹糧,又拿了一頂遮雨的鬥笠給他,還有幾枚銅板:“林大夫,我家窮,你可千萬不要嫌棄啊!”

林若軒不好推拒,只得把那個包袱背在肩上,又問道:“這位大姐,你知道天山封劍谷嗎?”

農婦努力想了一會兒,搖了搖頭:“沒聽說過。過了前面那條河,便是天山腳下了,可這天山好幾百裏地呢,什麽山頭啊山谷啊,多得很!”

林若軒略微有些失望:“哦,這樣啊。”

農婦想了想,又道:“對了,前面河邊有個渡口,渡口旁邊有個歇腳的龍王廟,林大夫要是想打聽消息的話,那個龍王廟最好不過了,裏面啥人都有,從亂七八糟的行腳販子,到喊打喊殺的江湖人,亂得很。”

江湖人?那說不定會知道封劍谷!

“多謝大姐了!”林若軒精神一振,又偷偷把農婦給的銅板塞到床褥下面,然後便辭別了農婦,匆匆往渡口趕去。

他戴着鬥笠,冒雨走了半個時辰,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這個時候,前方終于出現了一條大河,河邊有個小小的渡口,渡口旁邊有個破破爛爛的廟宇,多半便是農婦說的龍王廟了。

林若軒心中一喜,趕緊走了過去。

此時太陽已經落山,雨勢漸漸大了起來,天氣顯得十分陰冷,廟裏點着一堆篝火,七八個人圍坐在火堆旁邊,看模樣都是些行腳販子、江湖豪客。

此時此刻,一個幹瘦的行腳販子正眉飛色舞地講着什麽,衆人都聽得上勁兒,只有兩三個人瞥了林若軒一眼,也沒太在意。

林若軒找了個不起眼的角落坐下來,也沒摘鬥笠,摸出一塊幹馍馍,低頭默默啃着。

這時,那個幹瘦販子大聲道:“說起來啊,皇上幾年前橫掃女真鐵騎,前些日子又遠征北方瓦剌,這幾年以來,大淵開疆拓土,四方蠻夷臣服,實在是威風八面啊!”

林若軒立刻支起了耳朵。

一位年輕女子冷哼道:“話雖如此,可是這些年為了打仗,朝廷興師動衆,橫征暴斂,百姓的日子也不好過。”

一個小老頭嘆道:“大閨女,你這就不懂了,老頭子我便是遼東人氏,如今的日子,可比當年強多了,至少不用提心吊膽,生怕那些女真狗賊什麽時候又來打草谷了……沒錯,如今賦稅确實重了些,但俗話說得好,亂世人不如太平犬啊。”

那女子不悅道:“可是,最近朝廷又要加征青苗稅……”

幹瘦販子忽然想起了什麽,打斷了女子的話:“對了,你們聽說了嗎?為了這青苗稅,甘陝總督已經被下了獄,皇上禦筆親批,判了腰斬!啧啧啧,你們還記得嗎,當初那個廢王季如海,也是判的腰斬,在菜市口嚎了一天一夜,血流了一地……”

林若軒聽了一會兒,大概聽明白了。

自己“死後”,季如雪改年號為“元武”,整個人跟瘋了一樣連年征戰,其中禦駕親征便有四次,簡直像是殺紅了眼,這些年已經把西北、西南的蠻族全部蕩平,大淵幾乎沒了外患。

可是因為窮兵黩武,百姓賦稅極重,不少地方官員還趁機中飽私囊,季如雪便設立了極其殘酷的嚴刑峻法,對貪官污吏“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于是乎,整個大淵朝從上到下,從官員到百姓,都是一片怨聲載道。

林若軒心中說不出是什麽滋味,季如雪殘忍果敢,不僅骁勇善戰,又擅長陰謀傾軋,可以說是極好的帝王之材,可是,可是……

正在此時,又有人嗤笑道:“那些算什麽,皇上連他的親舅舅,都打發來咱們西北守邊了。”

幹瘦販子道:“你說蕭将軍?對了,我姐夫就在軍隊裏當廚子,我聽他說,這位蕭将軍身體不好,日日咳血,只能喝粥,他這個樣子,原本應該在江南好好養着,不知道皇上為什麽如此狠心,竟然把這個病歪歪的親舅舅派到這種地方守邊……”

“蕭将軍身體不好?怕是假的吧,我聽說他前陣子還親自帶兵,剿了一窩流匪呢。”

“是啊是啊,我也聽說了……”

聽着這些話,林若軒忍不住蹙起了眉頭,蕭圖南這位大男主當真不安分,根本不把自個兒的身體當回事,自己好不容易求着季如雪留了他一條命,他就是這麽折騰的!

他一邊無語,一邊向那個幹瘦販子打聽道:“蕭将軍如今人在哪裏呢?”

幹瘦販子猶豫道:“這個……應該是在嘉平關吧。”

正在這時,一個清亮的聲音響了起來:“你們還不知道啊,蕭将軍又去剿匪了!”

随着這聲音,一名二十來歲的年輕人大步走進龍王廟,他一邊脫下**的蓑衣,一邊沒好氣道:“我本來想去嘉平關找他,結果撲了個空!”

昏黃的火光映照之下,林若軒微微一愣,随即脫口而出:“月溪?!”

這年輕人一張可愛的娃娃臉,烏黑的眼睛圓溜溜的,正是蕭圖南的師侄,傅月溪。

傅月溪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林若軒:“你誰啊?你認識我?怎麽在廟裏還戴着鬥笠,鬼鬼祟祟的。”

林若軒心中權衡一番,傅月溪自幼在天山死人谷長大,對天山定然十分熟悉,自己要找封劍谷,說不定能倚仗這位少年俠客,再說了,反正這邊沒有熟人。

他這麽想着,便起身拉着傅月溪,找了個角落坐下來,而後摘下鬥笠,笑道:“月溪,是我,林若軒。”

傅月溪瞪大了眼睛:“小林大夫?!可是,可是我聽三師叔說,你不是,你不是……而且,你的臉,好像有些……”

林若軒解釋道:“具體的事情,我不方便細說,我如今到這邊來,是有要事在身。至于我的模樣,咳咳……這麽多年了,你都長大了,我稍微有些變化,不是很正常嗎?

傅月溪狐疑地打量着他:“可是,我總覺得你有些不一樣了。唔,你過去更嬌滴滴些,難道……你以前塗脂抹粉了?”

林若軒哭笑不得:“呃,這個,你就當我以前塗粉了吧。”

傅月溪恍然大悟地松了口氣:“原來如此。小林大夫,不是我說,以前我就覺得你有些……女氣,只是不好意思說。如今你不再塗脂抹粉,真是好看多啦!”

林若軒完全不想讨論塗脂抹粉的問題,直接打斷了他:“對了,我想問你個問題。”

傅月溪眨了眨眼睛:“什麽問題?”

林若軒低聲道:“你聽說過封劍谷嗎?”

傅月溪圓溜溜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小林大夫,你,你怎麽知道封劍谷?”

林若軒疑惑道:“怎麽了?”

傅月溪壓低了聲音:“死人谷以前就叫做封劍谷!死人谷這個名字,是我師父後來才改的!”

林若軒呆了一瞬,失聲道:“此話當真?”

“自然當真,我騙你做什麽?我傅月溪從不撒謊。”傅月溪不悅道。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林若軒簡直大喜過望,只覺得天上掉了個餡餅下來,還是加肉加蛋的那種!他忍不住舔了舔嘴唇,試探道:“那……你能不能帶我進去?”

傅月溪不解道:“你想進死人谷?為什麽?”

林若軒認真道:“我有些事情,現在不方便說,但我必須進死人谷一趟。”

傅月溪為難地撓了撓腦門:“這個……小林大夫,你知道’死人谷’的含義嗎?就是說,除了我們這些谷中弟子之外,其他人只有死了,才能進谷,這是師父訂下的規矩,我也沒有辦法。”

林若軒誠懇道:“我已經死過一次了,你就當我是個死人吧。”

傅月溪眨了眨眼睛,似乎不知道該說什麽,猶猶豫豫道:“可是,你是不是死人,你說了不算,我說了也不算,得由師父來判斷。師父說了,他為人和善寬容,就算有人擅闖死人谷,他也會耐心教導他們,讓他們自覺遵守谷中規矩。”

林若軒喜道:“既然谷主如此寬容,你就帶我進去吧。”

傅月溪的神色十分複雜:“小林大夫,你不懂。師父說的讓人遵守規矩,就是把那些擅闖死人谷的活人變成死人,這樣就合乎’非死人不得入谷’的規矩了,谷口挂了一串兒呢。”

一串兒?一串兒什麽?一串兒死人?

這麽變态,真的好嗎?

林若軒呆了半晌,喃喃道:“……難怪蕭圖南寧肯給朝廷賣命,也不願回死人谷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