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為何抛棄我?”
“為何抛棄我?”
臨夏多雨水。
亭內,一男一女相視而立。
“阿喬,當真喜歡我嗎?”
随着青年郎君的聲音落下,女郎耳旁細雨打濕的烏發被人撥開。
露出底下瑩白如玉的肌膚,如剛剝殼的荔枝,白嫩柔軟。
男人熾熱的手心猶如火爐,帶着薄繭的指腹一點點侵略着脆弱的領土,讓她身子不住輕顫。
被郎君指腹蹭過的地方泛起陣陣紅意。
她輕咬花唇,似是害羞。
青年也不催促,就這麽淡淡的瞧着她,眼神晦暗不明,瞧着清冷,可眼底那團熾火恨不能焚盡她。
喬姒只覺得心跳如擂,不是喜歡,而是害怕被眼前的人發現秘密。
她握緊手,壓抑住砰砰亂跳的心,頓了頓才小心翼翼擡起眸子,對上郎君的眼睛,下意識揚起笑。
“喜,喜歡啊,你是我的未婚夫,如何會不喜歡呢?”
女郎的話羞澀難言,情真意切,叫人瞧着便覺得心生歡喜。
“是嗎?”
青年輕笑一聲,笑聲極淡,帶着淡淡的嘲諷,指腹倏爾滑落至脖頸,一下又一下的摩挲着。
“對啊,當然了。”
喬姒咬了咬唇,身子打了個顫栗,總覺得有些泛冷,下意識就想要調轉話頭。
青年的神情卻倏爾陰沉下來,手中加大力氣,掐住她的脖子。
帶着憤怒的質問,如同野獸般,要将她吞吃入腹。
“那你,為何當日那般堅定的抛棄我,為什麽,喬姒?你不是說喜歡我嗎?你這個騙子!”
青年的話猛然提高,在她耳畔不斷回響,而原本俊朗的容顏似也猙獰成了一張分外可怖的模樣。
呼吸一點點被奪走,讓她半句話都說不出。
只能掙紮着,意識一點點陷入黑暗。
“...”
“姑娘,姑娘?!”
紅玉面色着急的呼喊着石桌上酣睡的少女。
“不是的!”
喬姒睫毛輕顫,猛然睜開眼,胸廓止不住的起伏,眼角微紅還挂着淚。
她下意識摸向脖子,沒有那雙死死掐住的大手。
還好,只是一場夢。
喬姒閉了閉眼,只覺得心口狂跳,久久不能平息。
旁邊紅玉關切的詢問着,她只搖了搖頭道:“做噩夢了,不礙事。”
她心中奇怪又惶恐,怎麽又夢到了那個家夥。
明明都快一年的光景,她夢中始終都有他的身影。
跟厲鬼一般,趕都趕不走。
喬姒捏緊手,忽而有些生氣,憑何在夢中都要怪她,他自己出了事,難不成還要人守着不成。
還有些沒回過神時,她就聽見身旁的紅玉提醒着。
“姑娘,賀郎君來了。”
從外頭來的小郎君,帶着一身暑氣小跑了過來,同亭內冰鑒裏散出的涼氣格格不入。
他生的俊秀,臉上揚着笑意,露出一排潔白的齒,像只熱情的小狗似的站在她眼前。
看向喬姒的時候,不知是不是暑月的原因,郎君耳朵根都有些泛紅。
如今夏至,天氣燥熱,貴女們時興穿輕薄精貴的月影紗,喬姒自然也不例外。
薄薄的紗裙遮不住內裏瑩白的肌膚,不同于冬日嚴密的交領,夏日領口微微散開。
今日宴會,更有大膽的,半邊雪脯都露了出來,但喬姒只露出小巧精致的鎖骨,墜着圓潤溫和的珍珠璎珞往下垂落,陷入雪山峽嶺。
不敢再看下去,賀青的臉火燒一般,到最後只能控制着自己挪開視線。
“喬,喬姑娘,你現在可好些了?外頭日頭大,可曾喝了解暑的湯藥?這冰鑒可有用?”
郎君話語結結巴巴,可掩藏不住內裏的關心之意。
畢竟方才喬姒那臉色蒼白的模樣,實在是吓人。
紅玉在旁邊調侃道:“郎君問這許多話,是叫咱們姑娘回哪一個?”
賀青才回神想到這些,有些羞澀的撓了撓頭。
想說什麽,可一時間又不知道該如何說起。
一張臉憋的通紅。
喬姒平複好心情,壓下了那些怪異的想法。
她眉眼彎彎,烏黑澄澈的眸子瞧着他,認真回道:“現下好些了,喝了些解暑的湯藥,冰鑒也十分有用,賀公子不必擔心。”
她瞧了眼外面的日頭,對着賀青道:“日頭大,公子不妨進來坐着,也好消消暑。”
少女舉手投足,溫婉可人,即便是對着他說的那些傻話,也是一句一句的回應着。
讓人覺得被重視着。
賀青只覺得整個人如墜雲端,瞧着人的眼睛,傻愣愣的就坐在一旁。
待回過神才發現,兩人似乎坐得太近了,可叫他起身,他也不是很願意。
瞧着他滿頭汗水,喬姒從袖中拿出絲帕遞給他道:“公子擦擦汗吧?”
女兒家的用物,似是長期被帶在身上,染上了少女的氣息,甫一靠近,便有馥郁甜香。
賀青喉結微滾,緊張得雙手接過,臉通紅一片。
“多,多謝喬姑娘。”
他低頭瞧着手中的潔白的絲帕,泛着涼意,沒甚大花樣,只角落繡了一株芙蓉花,還有一只圓滾滾的小...鴨子?
賀青擡頭看向喬姒。
似乎是察覺到他的目光,喬姒也将眼神轉了過來,眼神示意着怎麽了?
少女容顏實是得天獨厚,柳眉狐貍眼,微微眨眼,便有無限風情旖旎流轉其中。
本是妩媚妖嬈的模樣,可因着年歲尚小,冰肌玉骨平添幾分肉感,顯得嬌憨。
賀青實是沒想到,這般美貌溫婉的姑娘,帕子上居然會繡一只小鴨子,實在是反差極大。
可他卻覺得她分外可愛。
面對着喬姒的目光也只撓撓頭笑着。
“姑娘絲帕珍貴,賀青珍之,如何能這般糟踐。”
這話便是有幾分暧昧之色了。
喬姒倏爾紅了臉,濃黑睫毛微微顫動,遮住了眼底的滿意,只顯露出一派羞澀模樣。
“賀公子,莫,莫要說這些胡言亂語,要是叫旁人聽見了...”
似乎是害羞極了,她磕磕絆絆的說着,低垂着眼睛像是拒絕,可唯獨露出的耳根通紅一片。
半邊芙蓉面染霞,叫人如何放手。
賀青握緊手中的帕子,望着她,半晌,心中暗暗下了決定。
他道:“你莫怕,我知你在這京都活得艱難,可你放心,待過幾日,我禀明父兄,定,定來你家娶你。”
他話還未說完,神情透着幾分緊張。
“阿姒,你,可願意?”
年輕熱誠的郎君将一顆真心悉數奉送上,叫人難以拒絕。
紅玉不知何時,去了外面。
亭子裏,只剩下兩人。
喬姒先是驚訝的看着她,随後微微咬唇,神色似有糾結之色。
賀青以為她不願,有些失落惶恐。
“那日你将我救起,我便心生愛慕,如今我貿然提親實在是孟浪,可你相信我,我是真心的。”
賀青一個勁的解釋着,憋的臉都紅了。
喬姒只輕聲道:“婚姻大事,自是父命之命媒妁之言,公子這般,我自是心中歡喜,可我身份低微,如何敢高攀呢。”
“若是叫旁人知道,只怕以為我挾恩圖報才是。”
她柳眉輕皺,眼中湧出幾分為難,有落寞之色。
聽出喬姒的惶恐,他有些心疼,旋即堅定道:“阿姒,你放心,你只等我好消息,我絕不會讓你難過,再說了,你是我救命恩人,救命之恩,以身相報,誰能胡說。”
說到以身相報時,賀青聲音驟然變小,臉上滿是羞赧,恨不能眼神都貼在她身上。
正是兩情缱绻,互訴情意時。
外頭的紅玉忽然道:“姑娘,三姑娘來尋你了。”
喬姒望着對面賀青直勾勾的眼神,她微微走進兩三步。
“那阿姒,便等着公子了。”
說完這話,少女便羞澀的低下頭,扭頭就和紅玉匆匆離開了。
徒留賀青一人在原地傻笑,只覺得一顆心跟浸在了蜜水裏似的,叫他難以抑制。
連好友來尋,拍他的肩膀後,才回過神。
林洵望着春風滿面的賀青,啧啧兩聲。
“我說小表弟,你這是有什麽大好事呢,說出來給我聽聽。”
林家與賀家是親戚,林家夫人是賀家主母的姐姐,兩家交好,是以兩兄弟幾乎是從小一起長大的。
如今這家夥說是來這休息,如今笑成這樣,沒發生什麽,他才不相信。
可賀青輕咳兩聲,故弄玄虛道:“過兩日你就知道了。”
喲,還躲躲藏藏的。
林洵微微挑眉,也不打算深究,攬着他脖子就往前走。
“可快走吧,前頭一堆人等着你呢。”
“...”
日頭依舊高懸,方才還熱鬧無比的亭子,此刻一片寂靜。
小路旁的薔薇花叢後,身穿玄裳龍紋的男人靜靜站着。
他生的高大,同京都內崇尚俊秀白皙的兒郎不同。
男人寬肩窄腰,颀長挺拔,身長八尺有餘,挽起的一截袖子,露出底下肌肉線條走勢流暢,遒勁有力的麥色小臂。
看着那亭子,腦中盡數是方才兩位互訴衷腸的有情人模樣。
他神色冷淡,骨節分明的大手摩挲着手中的香囊。
香囊瞧着有些年頭了,上有繡字,只模糊的有些瞧不清楚,隐約是個‘女’。
他道:“那人是誰?”
旁邊的人立刻回道:“那位是威遠侯家的小郎君賀青,家中排行第四,有一兄長,如今任大理寺卿。”
“聽聞半月前威遠侯的小郎君在林中狩獵受傷,幸好那時喬二姑娘随着長輩踏青,恰好遇見,救了下來,如今看來,只怕兩家要有親事了。”
“親事?”
聽着身旁人的話,他冷笑一聲,香囊應聲被捏扁,也沒繼續說什麽,轉身就往回走。
後面跟着的小太監不明白,詢問着師傅。
“陛下怎麽了?”
王如春點了點他,頗有些恨鐵不成鋼,“你啊,多嘴什麽,難不成陛下方才沒看見,要你說出來。”
李全聞言依舊茫然,可是別人家的婚事,陛下生氣做什麽。
王如春瞧他這樣就知道沒明白呢,不過現在可不是好說的,只能嘆了口氣,叫人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