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洗完澡之後,陸繁序從洗手間出來,手機裏的消息連續不斷,一聲接着一聲,擦完頭發,他将毛巾随手挂在衣架上,拿起桌上的手機一看,是之前創的那個三人群。
張科和宋遇聊的熱火朝天,話題基本是圍繞陳也。
陸繁序關上燈躺在床上看着兩人聊天,往上一劃,滿屏笑聲,直至停在一段視頻上。
——“你他媽睡懵了吧,操!”
裏面傳來陳勝禹聲音,不知道拍攝者用的是什麽手機,畫質跟老人機拍的一樣,音質極差,聲音不清,混濁不分,像是擱置多年的老舊錄像,加上拍攝者不停的躁動,聽着嘈雜震耳。
視頻畫面也雲裏霧裏,轉場混亂,莫名其妙就眼前一片黑,因為被書擋着,并不能完全看出裏面有沖突的兩人,只能勉強看到最左邊那個人的鞋子,是陳也的鞋子。
視頻很短,結尾是以陳勝禹一句髒話完結。
這是上午發生的事,他當時不在教室裏,上完廁所之後是自習課,老林叫他去幫忙批改作業,所以就錯過了。
原先他只知道是陳勝禹和陳也起了沖突,打起來了。
具體說是什麽原因,不太清楚。
但看完視頻後,陸繁序心裏莫名的泛着絲絲甜意,一頭紮進柔軟的枕頭裏。
他擡手摸上心口,心髒在瘋狂跳動,無法安定,有點慌亂的無措又不是害怕的那種心慌。
看視頻的一會功夫,張科和宋遇又聊了不少,他往下翻,宋遇發了一張照片。
打開一看是前幾天陳也訓練宋時吟給他送水,兩個人走在一起的畫面。
宋大俠:所以陳也是真的和她在一起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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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K:誰知道呢問他他又不說,應該是沒有在一起吧。
宋大俠:沒有在一起他也沒否認在一起的謠言啊。
張K:行了,你就別好奇他了,有什麽好好奇的,好奇心害死貓,他那脾氣你再問他跟你急。
宋大俠:也是,不過好奇是人的天性,說不定我下次看見宋時吟還能叫她一聲嫂子。
張K:可別叫,讓陳也知道了非得打死你,我看啊他倆估計是沒有可能的。
宋大俠:怎麽說?
張K:陳也不喜歡她啊,還能怎麽說,而且他戀愛要是被發現了,事情可就沒那麽好說了,輕則轉學,重則被他舅舅帶到北京去。
宋大俠:這麽嚴重?
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雖然不太清楚陳也的舅舅具體是個什麽樣的人,單從他對陳也的管教來看,不茍言笑,正顏厲色,要是讓他知道陳也戀愛的話,後果估計跟張科設想的毫無二致。
那這麽一看,陳也應該是不可能會跟宋時吟在一起的。
不僅是宋時吟,包括任何一個人。
陸繁序鑽回被窩,胸口郁結幾天的悶氣也随之煙消雲散。
正打算給手機充電睡覺,房間的門突然被推開。
方殊葶臉色難看地看着陸繁序。
他遲緩的掀開被子起身,:“怎麽了?媽?”
“門口陳也找你。”
大門敞開着。
陳也半靠在走廊的欄杆邊上抽煙,聽見動靜,他轉頭。
“你,你找我?”陸繁序深吸了一口氣,平緩了氣息。
陳也拿掉嘴邊的煙,低頭看了一眼他的腳:“怎麽不穿鞋?”
“忘了。”
陳也沉默片刻,道:“我想借用一下你的車。”
“你要出去嗎?”
“嗯,陳正林受傷了,我送他去醫院。”
“現在?他在哪?要不要我跟你......”
陸繁序本來想說自己也一起去,身後突然蹿出來個人打斷了他的話。
方殊葶笑着把鑰匙遞到陳也面前:“說什麽借的,多見外,要用就用,這個是備用的鑰匙,你拿着,有事你就用,不用跟小繁知會的,阿姨準許了。”
陳也遲疑的接下鑰匙,看向陸繁序。
但不知道為什麽,他總覺得陸繁序看上去有那麽一絲不高興,卻絕不是因為他借車的事情不高興。
礙于趕時間,陳也也沒有多問,道了謝之後轉身離去。
關上門。
陸繁序擰着眉頭嚴肅的看向自己的媽媽。
方殊葶視而不見,走到客廳,語氣不太好的說:“你跟去幹什麽?”
陸繁序說:“我覺得他可能需要我的幫忙。”
“我不是說過借他車子了嗎?以後他想用就用,他有其他需要幫忙的地方我能做到我都會盡量做。”方殊葶回頭:“你為什麽一定要跟過去?”
“為什麽不能?”
“不能!”方殊葶快速走向他:“他是幫過我們,可我們有很多辦法可以感謝他不是嗎?”
比如說直接送錢嗎?
這在別人看來或許是沒什麽。
但陳也不行。
缺失的愛只會讓人變得敏感,不是所有紗布下的傷口都會治愈結痂,也有可能惡化或者腐爛。
陳也不該在幫了他之後就得到這樣傷人的結果。
見他遲遲不說話,方殊葶紅着眼問他:“你前段時間不上夜自習是不是因為他?”聲音冷靜中又夾雜着顫抖。
她喝道:“回我話,是不是!”
陸繁序像是洩了氣,全身無力,最後只能說出一句:“是”
方殊葶把外套脫了丢在沙發上,擺明了态度:“我不允許你跟他有太多的來往,就算他沒有錯,我也不允許。”
陸繁序不理解:“媽,你為什麽要這樣?”
“為什麽?我問你,你見過陳也發起狠來打架的樣子嗎?那叫不要命,你可以選擇跟他玩,沒事還好,要是有事怎麽辦?小繁,你有想過媽媽嗎,媽媽就你一個兒子,我不想看見你有事,你要是出事了,我怎麽活?你要讓我怎麽活?”
“媽。”
方殊葶拉着陸繁序的手:“小繁,聽媽媽的好不好?把錢給陳也,以後他有困難,媽媽肯定不會坐視不理的,但是你不要跟他走太近,媽媽真的害怕。”
陸繁序看着面前人緊張的模樣,心輕輕一顫,最後低下頭:
——好
喉嚨好像被什麽東西卡住,疼到說不出話。
心裏空落落的,也找不到方向......
一夜無眠,直至清晨。
晚自習後的風逐漸有了夏天的氣息,期中考過後迎來了運動會比賽,陳也好像越來越忙,甚至很多時候周末都不在家。
他好幾次撞見那個叫徐應承的來給陳也補習,最後都因為陳也不在家不得已暫時離開。
買完菜上樓,陸繁序剛要開門進去,身後傳來一道清晰的腳步聲,他回頭,一個穿着橙色短袖連帽衛衣的人影正低頭在書包裏翻找東西,對方腕上戴着熒光護腕,就連鞋子都像是配套好的,帶着奪目的銀色熒光。
他好像瘦了,或者說他的頭發又短了。
明明每天都在見面,陸繁序卻覺得隔了幾個世紀那麽久,久到平靜了一整個冬天的湖面,最後因為一場暖和的風,重新漾起漣漪。
陸繁序想了想,還是問了一句:“吃了沒?”
聞聲陳也猛地擡頭,似乎有些被吓到,見是陸繁序,他反應了兩秒,才問:“你站這多久了?”
“剛上來,比你快幾秒。”
陳也頓了頓,拿出鑰匙順着應了一聲:“哦。”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訓練太累了,對周圍事物的感知都開始降低了,陸繁序站那這麽久,他居然都沒看到。
陳也邊開鎖邊說:“還沒呢。”
陸繁序低頭看了一眼手裏的菜:“我還沒做飯,你要不要去我家吃?”
這已經是他不知道第幾次邀請陳也了,他沒抱期望陳也會答應,只是想如果問的次數多了,陳也總會有一次來,具體是什麽時候來,他不知道。
陳也:“不去了,訓練有點累,想睡覺了。”
再次拒絕,陸繁序提着菜的手也感覺到沉重。
“——好。”
高中最後一次運動會,大部分主力都在高二,高三的學習緊迫,基本上就是來參加個開幕儀式,高一的學生參加比賽的不多,剩下泱泱一片都是高二的。
臨儀式快開始之際,陸繁序留意到陳也還沒換衣服,眼見時間快來不及了,他忙不疊轉頭跑回教室。
還沒來得及翻衣服,教室門口突然闖進來一個熟悉的聲音:“靠,你怎麽還在這?”
陸繁序擡頭,是穿着運動服的張科。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他好像報的是長跑。
陸繁序指了指手裏的衣服:“我等陳也,他的衣服好像沒有拿,我怕他等會回來找不到。”
張科匆忙喝了一口水,:“別等了,儀式馬上就要開始了,他們拉紅旗的不穿這個衣服,快走吧。”
陸繁序還沒反應過來張科話裏的意思,人就被拽走了。
“你再不去等會趕不上了,要是錯過了,這輩子可就再難看見了,趕緊跟我走,我帶你抄小路。”
被他這麽一說,陸繁序也開始緊張起來,擔心會趕不上。
他抱着陳也的衣服跟着張科一起擠在人群中,莫名想看到今天的陳也會是什麽樣子的,一定是特別且不一樣的。
想着,腳下的步伐又快了許多,張科帶着他從小道穿過去,操場上此時擠滿了人,熙熙攘攘,各班喊着各班的口號,像是要靠嘶吼将冠軍拿下。
張科牽着他沖進班級堆,因為學生實在太多了,就算各班有秩序地站着,也擠得寸步難行。
總覺得已經走了很久,但回頭一看,高三區都還沒有過去。
随着一聲槍響,陸繁序心也跟着慌了。
“我們還能趕上嗎?”他急促問道。
張科喘氣,在前面踮起腳尖喊:“能,我們直接去終點。”
說罷,他帶着陸繁序換了個方向跑。
生怕錯過什麽,陸繁序邊跑邊往操場那邊看。
——什麽都看不到。
直到臨近終點時,才好像看到一排紅色,正紅的旗子在空中肆意騰飛,如春水般卷起飄揚的弧度,盛着朝陽迎着風,與他擦将而過。
不知道是激動還是因為跑得太用力,陸繁序心髒劇烈跳動,仿佛要從身體裏蹦出。
陳舟野
陳舟野
陸繁序不斷的默念着這個名字,随後掙開張科,獨自穿梭在人群中,想跟上少年的腳步。
期盼他跑慢點等等身後的人,又怕他跑得太慢不能順利完成儀式。
惴惴不安的心終于在路的盡頭劃上終點,他才徹徹底底看清了那個人。
那個跑在最前端的少年。
他想大喊,但是人潮會沒了他的聲音,絕大部分的人都在叫陳也的名字,只有他在默默地小聲念着陳舟野,這感覺自己與他們是不一樣的。
少年太紮眼了,此刻正被所有人注視着,陸繁序并不是很喜歡這種感覺,有種別人觊觎他私有物的不爽。
但陳也不是,他是自由的,是他自己。
陸繁序不知道該怎麽形容陳也,陳也很特別,總能吸引他,就像初生的第一抹陽光,肆意灑落,又像夏日午後擡頭可見穿梭在樹葉空隙裏斑駁零星的碎光,更像黃昏體育課後迎面擁抱的晚風,溫柔和煦,不驕不躁,耀眼得讓人移不開眼視線。
陸繁序心髒不受控制地亂跳,眼尾泛紅,心慌、無措,不知道怎麽辦。
他大概是真的喜歡上陳舟野了吧。
很喜歡很喜歡。
喜歡到一刻都移不開眼。
不知道是什麽時候開始,或許是不久之前,或者是從那個昏黃的樓梯道上,他見到這個與衆不同的少年的第一眼。
“陸繁序!!!”
對面的人朝他跑來,喊着他的名字。
越來越近
“接住我,陸繁序!!!”
沒人注意的地方,陳也放下手裏的紅旗。
陸繁序迎上前想丢掉手裏的衣服,意識到這是陳也的衣服,他又重新拿好與陳也狠狠撞了個滿懷。
朝陽映在他單調的瞳孔中,仿佛盛着所有光。
陸繁序看着面前的少年,不知道在心底偷偷說了多少遍。
——陳舟野,我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