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 第62章
◇ 第62章
好在校醫院離宿舍樓也不算太遠。
而這次陳也醒來之後,窗外的天已經黑的差不多了。
病房裏沒有開燈。
他盯着窗外還能勉強看清雲的天發呆了半晌,又擡手看了看自己手背上輸液的膠帶。
剛想起身,忽然感覺到有什麽東西壓在被子上。
陳也快速轉頭,正好對方聽到動靜也剛起身。
程漾打了個哈欠,揉了揉眼睛,悶聲道:“你醒了?”
“嗯。”陳也喉結微動,緩了緩,聲音沙啞地開口問:“你下午沒去軍訓嗎?”
程漾搖搖頭:“沒有,下午下雨了,都沒去。”
“哦,今天謝謝你了。”
程漾咋舌:“說什麽謝不謝的,都是一個宿舍的,只是護士說你體質不太好,讓你平時多注意一下運動。”
陳也沒說話。
程漾不解地看他:“不是我說,看你平時挺能折騰的,俯卧撐一口氣都能做那麽多個,怎麽也不像體質差的人啊。”
陳也掃了他一眼,靜默片刻,沉聲道:“遺傳的。”
王景修和王景絮打從娘胎裏體質就有了很大的差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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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景修體質好,一年到頭都不怎麽生病的那種。
反觀王景絮就不行了,體質特別差,到後來成為植物人也一樣,感冒發燒也是常有的。
而陳也也遺傳了她那破體質,受點涼就生病。
現在還算好。
最難過的是上幼兒園到小學的那個階段。
那時候家裏最常備的就是感冒藥,生病了該吃哪些藥,什麽藥一天吃幾頓,一頓吃幾顆,這些甚至不用醫生說陳也自己都記住了。
後面長大些才稍微好點,但是比起同齡人來說還是要容易生病的多。
程漾瞬間明白了:“怪不得呢,我還說不應該啊,甚至都懷疑是不是護士走錯病房囑咐錯人了。”他摸摸頭尴尬一笑。
陳也垂眸,不動聲色的轉移話題問:“醫藥費是你墊的嗎?”
他環顧了病房一圈。
實在是想不起來下午的事。
只記得那會還在睡夢中,腦子疼的跟被炮炸了一樣,突然就聽到于木支叫他起來去醫院。
他起來了。
但是記憶只停留在剛到校醫院門口那會。
至于後面發生了什麽他全都不記得了。
“不是我墊的。”程漾坐正了身子,說:“是六樓那個男生。”
“嗯。”
程漾小心翼翼看他一眼,然後接着說:“他中午午休的時候應該是沒有去吃飯,特意來宿舍看你,但你那會已經在校醫院了,是祁望正好回宿舍,兩人碰面了,之後祁望給我打電話報了地址,他才趕過來的,不過也只待了一會兒,後面好像有什麽急事,接了個電話被人叫走了,臨走前拜托我在這裏守着你。”
“嗯。”
見陳也還是無動于衷的樣子,程漾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麽了,随口道:“他還真是挺好心的。”
陳也:“......”
“你跟他真的不是朋友嗎?”程漾試探地問。
陳也一口回絕:“不是。”
他沒打算跟自己的室友解釋和陸繁序的關系。
雖說戀愛了,也不代表他見到個人就要去主動解釋。
滿世界宣傳他是同的事情。
更不想騙他們說他跟陸繁序是朋友。
畢竟男朋友和朋友雖然只有一字之差,但意思卻是兩個方向,弄不好反跟陸繁序生了誤會就不劃算了。
程漾見他實在不想說,也就沒多往這方面問。
開燈後給他倒了杯水:“你先喝點水,我去給你弄點吃的。”
“不用。”陳也接過水叫住他:“我等會自己出去随便吃一點就好了。”
程漾詫異轉頭:“你要出去?”
“嗯。”
“你退燒了嗎?我讓護士來看看?”
陳也抿了一口熱水,道:“差不多沒事了。”
程漾有些懷疑地看他“我還是叫護士來吧,确定沒事了再走。”
陳也低頭盯着水杯裏的水,想說什麽,但感覺到對方實在不放心,他妥協的輕嗯了一聲。
——
護士來到病房後再次給陳也測量了體溫。
确定是退燒了,才同意兩人離開。
走之前護士還特意塞了一張病情描述證明給陳也。
陳也不明所以,護士解釋說是那個付醫藥費的人讓她幫忙找醫生開的。
說是會用得上。
陳也聽後二話不說接下證明。
等出了校醫院時天已經徹底黑了,只剩下路邊昏暗的燈。
程漾看了看回宿舍的路,又看向陳也:“你是跟我回宿舍,還是要去吃飯,需要我陪你去嗎?”
陳也低頭裝好證明:“不用,我自己去就可以。”
“那好吧。”程漾撇撇嘴,往反方向走去。
結果兩人才分道揚镳了沒幾分鐘,身後突然又傳來了程漾的聲音。
陳也轉身。
程漾站在樹底下沖着他喊:“差點忘了,你明天要補請假條,找輔導員簽字,不然今天算曠課,要扣學分的。”
“知道了!”
話落,陳也摸了摸口袋裏的證明,心裏泛着甜絲。
突然有點想抱抱陸繁序。
就是不知道陸繁序人現在在哪。
正想着,陳也伸手掏出口袋裏的手機,打開和陸繁序的微信聊天界面,剛想發點什麽,輸入鍵盤還沒點開,就看見對方的頭像框突然彈出一條信息。
LFF:擡頭往前看。
陳也微頓了頓,毫不猶豫的照做。
結果就在不遠處的樹底下看見了正打着黑傘走過來的陸繁序。
因為下雨,路上空無一人,他走的不緊不慢,昏黃的路燈将他的身影拉長,有種寡淡的疏離感,細雨在眼前洋洋灑灑落下,早已代替了陳也訴說着潮潤的愛意。
大概是現在的陸繁序看上去太過于清隽了,一度讓陳也覺得來接他的人不是男朋友,是神明。
——來接他回家的神明。
“退燒了沒有就淋雨?”
清冽低沉的嗓音帶着淡淡的溫柔,像是潺潺流水直入心田瞬間湧起湍急的激流,洶湧沖刷着渾身血液,躁動的無法安定。
陳也沒接話。
陸繁序又湊近了些,小聲問:“一直盯着我看做什麽?”
陳也回過神似笑非笑地看向陸繁序,目光直勾勾帶着打量意味的盯了他幾秒,才悠悠道:“看你好看,多看兩眼。”
“是嘛?”
陸繁序表現出一副很高興的樣子:“我也這麽覺得,不過這兩天軍訓,可能有點曬黑了。”
見他承認的大方,陳也呵呵兩聲:“知道什麽叫客套話嗎?”
“知道,說給客套人聽的,我跟你不客套,就當你誇我了。”
陳也被他這邏輯怼的啞口無言,莫名失笑。
“但是我還是覺得你曬黑了更好看點,太白了像小白臉。”
陸繁序淡淡然拆穿他:“這是你藏了幾年的心裏話吧?”
陳也不答反問:“你猜?”
“不猜。”陸繁序将傘朝着陳也偏去,然後手在他額頭上試探了一下,确認不燒了才放下手:“吃飯沒?出去吃點?”
“可以啊,我正好要去找你。”
“我知道,所以我就先來找你了。”陸繁序說。
“嗯?我們這算是心有靈犀嗎?”
陸繁序笑意直達眼底,他伸手攬住陳也的肩,附在他耳邊輕聲說:“世界上哪有那麽多心有靈犀?”
不過都是早有預料罷了。
他只是不想讓陳也在一個陌生的環境生病以後獨自在雨天出去找飯吃。
那種從心底由生的強行适應感多少會讓人覺得不舒服,迷茫或者不安,哪怕就是一分鐘的路程也會變得無比漫長。
陸繁序忽然理解了張科為什麽拼死也要擠進北京的原因了。
不為別的。
只為這一刻。
他小心牽起陳也的手。
陳也詫異看向他:“這裏是學校?”
“我知道。”
“知道還牽?”
“犯法嗎?告我呗。”他語氣淡然的開着玩笑,有種要死不活的随意感。
陳也笑了:“誰告你啊,大不了就是出櫃呗。”
“我不怕。”
陳也挑眉:“知道你不怕。”
怕就不會喜歡男生
也不會大老遠跑到北京來跟他告白。
更不會跟他戀愛。
走了幾步,陳也緊緊牽住他的手小聲回應:“其實我也是……”
連着半個月的軍訓結束後,學校放了三天假。
陳也本來打算在宿舍裏安靜的過完這三天。
晚上沒事的時候還可以跟陸繁序在學校附近溜達。
但是王景修一通電話過來非要讓他過去一趟。
還說必須帶上陸繁序。
陳也無語了,本來打算瞞着陸繁序自己去一趟,結果這人像是提前就知道了一樣,老早就在宿舍樓門口候着了。
直到兩人坐上江文耀的車後,陳也後知後覺的越想越不對勁,在他的多次逼問下才知道,原來王景修早在軍訓還沒有結束的時候就聯系上了陸繁序。
這倆人是合計好的。
車子緩緩停在別墅大門,陳也剛下車就看見二樓露臺上正在打電話的王景修。
他神情嚴肅的朝這邊看了一眼,然後又不動聲色的移開目光。
一旁從車上下來的江文耀有條不紊的安排好事項,對着陸繁序說:“你的房間安置在三樓,陳也房間的對面,已經收拾好了,可以先去把行李放下,預計再過一個小時開飯,你們先休息一會。”
“謝謝。”陸繁序說
“不客氣。”
陳也帶着陸繁序進電梯上了三樓。
還是熟悉的走廊,這裏的燈不多,所以白天看起來也很暗,只有走廊盡頭一道小小的窗戶,陽光照進狹小的走廊。
說壓抑也不壓抑,光像繡在那的金絲,擡眼就能看見。
但說不壓抑吧,又讓人感覺莫名的不舒服,整個走廊從頭看到尾就像是進入了一個封閉的空間,找不到出口,讓人失了安全感的下意識想要逃離。
包括陳也的房間也是,太簡單了,簡單到根本不像是來這裏居住的,倒像是随便睡一晚的酒店,甚至酒店的用品都比他房間裏的東西齊全。
言簡意赅,就是寄人籬下。
聽江文耀說陳也以前的房間不這樣,是後面陳也有特意要求過,所以才全撤了。
然而陸繁序也能明顯感覺到陳也不喜歡這裏。
他對這裏的人和事都不耐煩。
除了吃飯,就待在房間裏,哪裏也不去。
午飯時的餐桌上他是第一個吃完就撂筷子走人的。
陸繁序以為他真的上樓了,于是也急忙吃了幾口飯然後匆匆離桌跟上,結果就在電梯的轉角處碰見了正在靠牆玩益智小游戲的陳也。
“在等我嗎?”他問
陳也眼不離屏幕的說:“這裏還有別人需要我等嗎?”
陸繁序聳肩:“也是。”
飯後,兩人在各自的房間裏待着。
哪怕是一個簡單的客房,裏面的陳設也比陳也的房間好看多了。
陸繁序逛了一圈,有些無聊,睡不着也沒事幹,索性就在小書櫃裏找了本書看,才翻開第一張就瞥見反面頁的角落下面畫着一團小小的簡筆畫:一個大波浪卷發女人開心抱着懷裏的小狗。
不知道這是什麽時候畫上去的畫,本來就有些年歲泛黃的紙張加上當時爆墨的水性筆,導致現在看上去線條有些暈染。
陸繁序指尖輕輕戳了一下書頁,又湊近了點仔細看,結果發現簡筆畫的不遠處有一排灰色偏透明的橫條。
因為太過透明,幾乎看不清是什麽東西,不細看也看不出來,以為是髒污。
陸繁序拿着書走到室外露臺上,抽起那頁紙對着天,看了許久,才隐約看清那是一行筆跡稚嫩,結構工整的小楷,上面寫着:
‘最讨厭王景絮。'
‘——還有她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