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 第89章
◇ 第89章
病房外,江文耀關上門回頭看向身後的兩個保镖沉聲道:“剛才我們走的時候病房裏發生了什麽事?”保镖是王景修的,要說他們欺負陳也,江文耀絕對不相信,但是陳也确實是太反常了,像是突然受到了什麽刺激一樣,絕不可能無緣無故就這樣。
其中一個保镖解釋:“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剛才有醫生進來查房過,醫生走後沒多久他就開始摔東西,還差點跑出了病房。”
江文耀眉頭一緊:“醫生進來的時候你們沒有人跟進來嗎?”
“跟進來了,我們全程都在看着,但是醫生走了之後他就突然控制不住情緒了。”
平時醫生來查房的時候陳也都沒有出現過什麽過激的舉動,甚至可以說是很平靜,今天莫名其妙出現這種事要說中間沒有發生點什麽,陸繁序不信,但是保镖也不可能随便去騙他們,中間是哪裏出了問題......
陸繁序強迫自己靜下心思考,半晌他問:“中途醫生有說什麽嗎?”
“什麽都沒有說,就是一些簡單的囑咐。”
“......”江文耀若有所思,皺眉問道:“那個醫生長什麽樣?”
“不高,很瘦,目測一米七,左臉有一條明顯的老傷。”
話落,江文耀轉頭看着走廊沉思,雙手不自覺的緊握成拳,陸繁序大概能知道他在想什麽,那個醫生很可能就是魏開,因為他們在這裏待了這麽多天,從來沒有見過臉上有傷的醫生或者護士,他沒有見過魏開,但是江文耀一定見過。
沉默一陣。
“報警!”
江文耀當機立斷做出決定,快速從口袋裏掏出手機,邊打警察的電話邊問保镖:“那個醫生走了有多久了?”
“你們剛上來沒有多久,大概是十多分鐘之前那樣。”
“可能沒有走遠,或者還在醫院。”江文耀說。
十多分鐘之前,其實也就差不多是他們剛上來那會,要是魏開離開的話肯定不會以醫生的裝扮離開,太紮眼了,除非僞裝成病人或者病人家屬,這種人流在醫院多到不能再多,丢到人堆都難注意到。
突然想到什麽,陸繁序轉頭問江文耀:“魏開右手的無名指是不是沒有了?”
江文耀頓了一下:“是,因為賭博,被人剁了。”
倏地,兩人目光對視一眼,短暫的視線交彙,江文耀仿佛看懂了他眼裏的答案,立馬轉頭對着保镖吩咐:“你們守好這裏,別随便讓人進來。”說完,他打着電話跑走了。
陸繁序也想跟上去,但是一想到病房裏的陳也,他停下了腳步,然後轉身回到病房門口的椅子上坐着,坐了大概有半個多小時左右,他才敢推開門走進病房,陳也還是在原先那個地方沒有動,只是從原本的坐在地上,變成了躺在地上,聽到腳步聲,陳也急忙從地上爬起來,想退後兩步,發現退無可退,因為身後是牆。
“你別退了,我不過去。”陸繁序走到陳也睡的那個病床邊上坐着,聲音沒什麽情緒:“餓不餓?想吃點什麽嗎?”
陳也:“......”
聽到是陸繁序的聲音,陳也緊張的神經松懈了些,他癱坐在地上,沒有回應,只是一點一點咬着手腕上的繩子,他的手腕本來就有傷,因為太大力的拉扯,原本已經結痂的傷口再次見血,陸繁序随手拿起桌上的蘋果削了起來,他垂着腦袋,說:“要不然讓我給你解開,要不然就不要解開了,傷口反反複複裂開,什麽時候能好?”
陳也:“......”
“我給你削一個蘋果,順便給你解開繩子,你乖一點,不要亂跑,好嗎?”他看向角落裏的人,聲音又放輕了不少:“要是害怕就不解開繩子了,我把蘋果放你面前的病床上,你擡手就可以拿到,還是吃一點東西墊墊胃。”
陳也:“......”
見他無動于衷,陸繁序起身走到病床邊,在床上墊了張紙,把蘋果放了上去:“要快點吃,不要過的太久不好吃了,我就在沙發上坐着,離你有五米的距離,不會靠近你,要是有事可以拍你右邊的廁所門叫我,往前走兩步就到了。”他耐心的囑咐着一切,小心對待。
陸繁序自認為自己已經做到了這個地步,陳也就算是再怕也應該沒有什麽顧慮了,但是病床上的蘋果他還是沒有動,廁所的門他也沒有敲,就是靜靜地坐在地上,不知道在想什麽,陸繁序坐的也累了,最後幹脆躺在沙發上看着陳也。
臨近十點的時候,王景修回來了,他回來沒有多久,下午就成功抓住了魏開,在醫院裏,他一直都沒有走,或許是抓了這麽久都沒有抓到人,這次輕而易舉的抓到人,所有人都覺得不可思議,被抓到後的魏開一臉淡定,只是臨走前對着王景修不屑一笑,并沒有反抗,那一笑讓陸繁序覺得渾身像是長滿了刺一樣難受,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一樣,就算他落網被抓,事情也沒有完全的塵埃落定。
然而這種不安的想法也只懷揣了兩天就消散了,因為魏開身上背的案子遠不止于此,除此他們所了解的關于王景絮車禍和綁架陳也這兩案以外,警察還查出魏開涉嫌一場重大的殺人案件,據說殺人手法慘不忍睹,一共四名男子,其中最小的一名才18歲,身上硬是被生生捅了12刀,屍體面目全非,如同爛泥,才剛剛成年在最好的年紀,就被魏開殺害,其心狠的喪心病狂令人發指。
陸繁序在聽到這個消息後,不由的渾身出了一身冷汗,害怕的同時又覺得自己是幸運的,至少陳也已經安然無恙的回到了他身邊,雖然現在心理上可能是有點問題,不過跟魏開那種人待在一起,要說心理上沒有什麽毛病那才是真的有毛病。
後續關于魏開的事情陸繁序沒有再多問,知道魏開這輩子都不會再出來,甚至極大可能判死刑的時候,他心裏是松了一口氣,只要魏開不在了,陳也就徹底安全了。
回到病房,陸繁序小心推開門,陳也正在吃飯,他眼睛上的紗布已經取下來了,但是暫時還看不到東西,嗓子也稍微好一點了,盡管還是很沙啞,基本上能聽清他在說什麽了,陸繁序輕手輕腳的坐在他身邊,看着他吃東西,直到看見他把勺子放進碗裏時,陸繁序知道他不願意吃了,:“不再吃點嗎?”他問。
因為看不見的緣故,陳也的瞳孔無處安放,只知道死板無焦距的盯着一個地方,然後輕輕的搖搖頭,他變得不愛說話了,哪怕就是一句簡單的話。
“你總是吃的這麽少,什麽時候才能養好病?”陸繁序起身看了看桌子上的粥,基本上就沒有怎麽動過:“要不還是我喂你吃吧?”
陳也沒回他,正想緩慢的鑽進被窩,陸繁序忽然叫住了他:“陳舟野,你現在就連聽我說話都不願意了嗎?”
陳也搖搖頭。
“那我們好好說說話可以嗎?”陸繁序重新坐回到椅子上:“我不逼你吃飯了,晚點你想吃什麽,我去幫你買,我們不吃白粥了,吃點你想吃的。”
陳也:“......”
“我想了想,覺得要不然我們回家吧,你的病已經沒有大礙了,我們回家養傷,我照顧你,你也不用再害怕,因為魏開已經抓到了,不會再有人傷害你,你會變好的,我們和以前一樣,等你病好了之後,你正常上下班回來想吃什麽跟我說,我做好了等你回來,好嗎?”
陸繁序俯身,目光平視陳也的眼睛,聲音溫柔道:“而且我媽說了,我可以不用回上海實習了,我跟你一起,在你的實習公司裏一起實習,不會再走了,你相信我,魏開只是你人生中很小的一個過客,不管他做了什麽,我永遠都在你身邊,我會陪你一起遺忘那些不好的記憶,就當一切是一場噩夢。”
夢醒後,他在家,土豆也在家,放假的時候他們可以一整天不出門,窩在家裏看電影,或者一起看書,做點自己喜歡的事情,偶爾下樓去超市買點晚上的菜回來,吃完飯帶着土豆在小區裏散步,陳也搭着他的肩,他抱着貓,迎面吹吹溫柔的晚風日複一日年複一年。
只是一些平淡的生活日常,但陸繁序知道,這也是陳也一直想要的生活,不缺錢,有人愛,日子悠閑緩慢,就算一輩子沒有孩子也不孤單,畢竟被愛的人怎麽會覺得孤單。
然而幻想很美好,現實卻不是這樣的,陳也想。
怕他還是心有餘悸,陸繁序又說:“我知道魏開不是人,他可能對你做了很過分的事情,但是陳舟野,沒有人會知道他對你做了什麽,只要你不說,我們誰也不知道,你可以不告訴我,不告訴任何人,世界上不會再有第二個人知道,因為魏開他極有可能會被判死刑,他殺了很多人,就算我們原諒了他,法律也不會原諒他,所以你不要去想那麽多好嗎?跟我回家。”
聽到這話,陳也終于有了一絲反應,不過他臉上的表情并不是陸繁序所希望看到的動容,相反他表情震驚的伸手想去抓陸繁序,結果撲了個空,還是陸繁序及時接住他。
“你,你說什麽?”陳也顫抖的手緊緊抓着陸繁序的手腕,抓的陸繁序手腕生疼,不可置信的問道:“他會被判死刑?”
陸繁序眉頭緊皺,盯着自己手腕上用力到發白的手,猶豫了一下,說:“不是,只是說很可能被判死刑,畢竟他自己也招供了,故意殺人,四個人都是他殺的,也是他埋的,而且其中最小的死者才18歲......”
在警察的逼問下,他說出這種喪盡天良的真相時居然還在不知悔改的笑,連警察都看不下去了,覺得這個人應該是瘋了。
話落,陳也的手突然沒了力,臉色瞬間變得蒼白無比,他松開陸繁序,雙手緊握成拳,顫栗不止,像是猛然間想到什麽,他緩緩佝偻着腰,緊緊抱着頭,驚恐到極點,嘴裏重複着陸繁序聽不見的字眼。
陳也的情緒轉變太快,陸繁序被吓了一跳,他輕輕叫了一聲陳也,對方沒有反應,像是被夢魇拉走了一樣,于是他又伸手輕輕碰了一下陳也的肩膀,然而陳也的身體抖動的更厲害了,這讓陸繁序手足無措,想做點什麽都無從下手,似乎能感覺到魏開要是被判了死刑,對陳也的打擊不是一般的大,但陸繁序想不明白為什麽,明明魏開設計害了王景絮,又綁架了他,為什麽他不想讓魏開死。
可以說他人生一半的不幸都是因為魏開而起。
見陳也情緒已經控制不住了,陸繁序連忙轉身要去叫醫生,但是伸出的手快速的拉住了他。
“別走!”陳也聲音發緊:“你別走......”
陸繁序回頭,陳也紅着眼眶緊緊抓着他,無助的像個孩子,心像是被什麽東西重擊了一下,難受的揪心,他回過身抱住陳也急忙安慰:“沒事的,沒事的,別害怕,我不走。”他坐在床邊牽起陳也冰冷的手放在自己的衣服裏:“我不走,我陪着你。”
他的聲音像是定心丸,穿透了陳也緊張不安的心髒,溫暖的懷抱緩解了他的害怕,打破霧瘴重獲明媚,許久過後,直到感覺到懷裏的人不再顫抖,陸繁序才松了一口氣,低頭看了看陳也,情緒應該是暫時穩定住了。
但陳也的唇色還是無血色,止不住的哆嗦,臉色也蒼白的像白紙,陸繁序一邊給他順背,一邊倒了點熱水放在他嘴邊,輕聲道:“喝點熱水緩緩,不要着急,哪裏不舒服跟我說。”
陳也紅了眼眶搖搖頭,聲音沙啞中帶着哽咽的說:“沒事,我就是,就是突然想起來一件事。”
“什麽事?”
“......”
陳也沒說,但又過了一會之後,他緩慢擡手摸了摸陸繁序的頭發,和以往很多次那樣,輕柔的觸碰,陸繁序的頭發一直都是軟軟的,很蓬松,摸起來很舒服,不像他的頭發,硬硬的,剪短了還會紮手。
陳也湊近了陸繁序,手在他的臉上胡亂摸索,越過了已經不太平滑的下巴,直至嘴邊,陸繁序沒敢動,任由陳也在自己臉上找尋。
直到冰涼的吻落下,再分離。
耳邊也随之響起了陳也那句突如其來認真的情話,雖然聲音帶着氣息不穩的顫栗,有些模糊。
但陸繁序還是聽清了他說——陸繁序,我愛你。
那陳也第一次跟他說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