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 第90章

◇ 第90章

暴雨夜,雷聲滾滾,一道閃電撕裂天空,大雨滂沱幾乎看不清眼前的路,噼裏啪啦的雨聲夾雜着粗重的呼吸聲和赤裸的雙腳踏在水中的水花聲。

不知道跑了多久,陳也再回頭已經看不到那棟亮着燈的別墅了,手上的血液也被雨水沖刷的找不到丁點痕跡,他僵硬的手指顫栗不止,分不清是被凍僵的還是因為握了太久的衣服而變得麻木。

這裏是郊外,方圓兩公裏左右都是蘆葦地,想藏起來簡單,但是一旦在蘆葦地裏迷失了方向也很麻煩,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而陳也此時已經無心去顧及那些了,腦子裏只剩下一個念頭,那就是躲起來,就算是被餓死也好,好過被抓回去,所以他當看見那個拿着刀即将要追上來的瘋子時,選擇是毫不猶疑的一頭紮進蘆葦地。

出來時陳也身上只有一件單衣,現在冷的他全身打着寒顫,不知道跑了多久,手上和臉上幾乎都有被蘆葦葉劃出血的痕跡,雖然不疼,但是癢,陳也覺得自己的體力差不多消耗殆盡了,這裏是否安全他不知道,事實上他兩天沒有吃飯了,跑到最後他精疲力竭的跪坐在地上,看着人高的蘆葦,無力感頓時席卷而來,或許他永遠都跑不出這片蘆葦地。

陳也絕望的将頭深深埋在雙臂中,想回家,想睡覺,又怕自己睡着了以後就徹底醒不來了,他還想見陸繁序最後一面,這樣就算是死了,也死而無憾。

漸漸的,雨越下越小,直到停下,世界仿佛一灘死水,靜的只剩下呼吸和心跳聲,陳也呼吸困難的歪倒在地上,艱難伸手探了探自己的額頭,好像比上午燒的更厲害了,背後的傷口撕裂發炎,疼的鑽心,他環顧四周,找到了一處還算是平坦的地方,可以勉強躺一下,怕自己睡着了,陳也死命掐着自己的大腿,如果睡着身上很快就會爬滿蚊蟲螞蟻,這還不是重點,重點是會被人找到。

迷迷糊糊間,陳也覺得自己的氣息如同熱浪翻湧,眼皮越來越沉重,不知道是不是出現了幻聽,耳邊總是有窸窸窣窣的聲音靠近,害怕是那個瘋子追上來,他強撐着從地上爬起來又往聲音的對面緩慢挪動,因為挪動的很慢,幾乎沒有聲音,從而也能聽見那聲音逐漸離自己越來越遠,直到聲音消失,确定那個人離開後,陳也才緩緩松了一口氣。

他轉身回頭,剛想坐下,擡頭之間,突然!一張挂着血跡死人一樣的臉悄然無聲的從蘆葦叢中緩慢探出,他在對着自己笑,嘴角漾着地獄惡魔般的弧度,幾乎咧到了耳後根。

陳也驚恐的險些失聲尖叫,差點一口氣沒緩過來,渾身劇烈顫抖,瞳孔地震,心髒像是突然被人一拳打穿,再也撐不住的腿軟坐倒在地上,那人不急不慢的逼近,手裏拿着不知道沾了多少血的刀俯下身看向陳也,聲音寒冷入骨帶着陰森的笑幽幽道:“要麽去把他們埋了,要麽我殺了你。”

“......”陳也頭皮發麻的僵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咽了咽口水,這個人說的他們,是指那堆躺在地上毫無生氣的死肉,那些連眼睛都沒有閉上的屍體,陳也看了看自己的手,戰戰兢兢地說不出一個字。

“你以為你逃走就能當做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了嗎?”

魏開桀桀一笑,舉起明晃晃的刀在陳也眼前閃過,陳也甚至能從鏡面刀側上看見自己慘白惶恐的臉,魏開說:“那個小男孩才剛成年,你怎麽下的去手的,你口口聲聲說着我跟你不一樣,你看,有什麽不一樣?十刀?還是二十刀?可惜你跑的太快,沒有看見刀上的沾着的東西,都是他的——”

“你閉嘴!!!”陳也嘶吼着用顫抖的聲音哆嗦着反駁:“是你殺了他!別想栽贓給我!”

“哈哈哈哈哈,操!你是這麽認為的?”魏開瘋狂大笑:“你他媽的一個名牌大學生居然在這跟我裝傻?”說完他用力一腳踹在陳也腹部上:“你跟你媽都是賤人,你說她當初要是把錢給我,現在不就沒有那麽多事情了,但是她不給我啊。”

陳也倒在地上疼的全身縮成一團,腹部如同火燒。

“我當初對她,對公司,哪樣不是盡心盡力,她卻反過來讓我家破人亡,我要求不多吧?我就是想等我老婆手術醒了以後再進去,結果呢!我他媽連我老婆最後一眼都沒有看到!!!”魏開丢掉手裏的刀,快速掐住陳也的脖子,幾乎是用了全力,連喉嚨都帶着發狠的說:“她不讓我好過,我也不讓你好過,憑什麽你就能上名牌大學,我女兒就要躺在棺材裏!”

那是你自作自受!

陳也被掐的喘不過氣,也說不了話,臉色發紫,用盡全力也沒能掰動分毫魏開的手,眼前的景象逐漸變得模糊,眸中醞釀一層霧氣,他不想死,但是真的沒有力氣了,好難受,喘不過氣了......

就在意識渙散時,魏開忽然松開了手,陳也被他扔在一邊狼狽的趴在地上用力大口大口的拼命搶奪着空氣,然而還沒等他呼吸上兩口新鮮空氣,緊接着,腳腕上一緊,他被魏開像拖死狗一樣拖出了蘆葦地,盡管陳也已經盡力去找支撐點,讓自己不顯得那麽被動,但是根本找不到,他試圖抓着蘆葦根部,結果蘆葦都被連根拔起,手上被磨得全是血。

一夜未眠,陳也累的幾乎虛脫,最後因為體力不支暈倒在樹林裏......

醒來時是在一間破瓦房裏,一張床,一個電風扇,和難聞的血腥味,陳也一眼就認出這裏是魏開住的地方,不過說住不太恰當,應該說是他能睡覺的地方,陳也下意識手撐着地,緊接着十指連心的疼痛讓他瞬間抽回,低頭一看,指尖被磨得血肉模糊,上面還夾雜着早就幹掉的泥土,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血和泥土幾乎混在一起了。

他艱難從地上起身,看了一圈,魏開不在,陳也推開木門走出瓦房,才知道這裏是在村子裏,隔壁住着幾戶人家,對面是一塊不大的菜地園子,圍了栅欄,現在是中午,兩個大姐在園子裏摘菜,有說有笑的聊着什麽,嗓門大,地方空曠,穿透力強,笑聲甚至從塘那頭都能聽的一清二楚。

或許是被關的太久,沒有見到太陽,也沒有見到正常人,陳也還有些不太适應,第一反應是魏開去哪裏了,他沒道理會放心把自己一個人留在這,畢竟當時綁架他的時候也費了不少力氣。

幾分鐘後,陳也跑了,從村子裏跑的,然而沒跑多久,就被人抓住了,是三個不認識的人,陳也沒見過,中間奮力抵抗過,沒什麽用,還是被人抓上了車,一個多小時的車程,車子緩緩停在一家醫院門前,看着規模不大,但是和普通的醫院不一樣,因為醫院大門最右邊有一扇漆黑的大鐵門,鐵門裏面有很多穿着病服的病人,看上去精神萎靡,行為刻板呆滞,甚至來來回回只知道在不長的走廊裏踱步徘徊,正疑惑中,陳也擡頭一看,末位六個字徹底讓他清醒過來。

——精神衛生中心

這是精神病院!陳也臉色難看的往回撒腿就跑,結果沒跑幾步就被人硬生生按在地上打一頓,又被拽了回來。

他已經記不得自己在那個狹小的房間裏待了多久,沒有別人,只有他一個人,所有人都叫他魏開,盡管陳也已經盡力解釋自己不叫魏開,但沒有人聽他說,無論怎麽反抗,最後都會被一群人壓制着綁回床上,被強行打鎮定劑,緊接着陷入沉睡,昏昏沉沉的日子分不清是今天還是明天,有時候醒來看向窗外是上午,有時候是深夜,但每次醒來,手臂上都會多一道淤青的針眼。

後來陳也靜下心不反抗了,手臂上的針眼再也沒有增加過,他一天一天的數着太陽,計算自己被關的天數,直到有一天,病房裏突然有了別的精神病患者室友,那個室友腦子不正常,每天都纏着他,對着他笑,朝他扔垃圾,趕不走,睡着了也會被他突然叫醒,陳也震驚精神病室友的叫聲穿透力還真是強,折磨的他幾乎夜夜難以入睡,有時候好不容易睡着了,他就開始鬼哭狼嚎的嘶叫。

中間陳也也跟醫生反映過不想要和這個精神病患者同吃同住,就算是被綁架到精神病院,至少也得先養精蓄銳養好身體才能逃出去,而一個安靜的單間正是他目前所需要的,但是醫生只是冷漠的給他拿了點藥過來,什麽都沒說。

吃完藥之後世界都陷入了沉靜,不過也是短暫的,因為那個精神病室友離開後沒多久,更多的精神病患者闖入了他的病房,很多,超級多,病房被擠得水洩不通,陳也覺得自己快被擠死了,呼吸都快喘不上氣,為什麽會有這麽多人。

但直到他在人頭攢動的角落裏看見了原本應該安安靜靜躺在小樹林土坡裏的那四個人,那一瞬間陳也慌了,心髒被一只大手緊緊扼制,似乎要将他的心髒捏爆一樣。

怎麽會這樣......

陳也失神恍惚的跌坐在地上,那些人穿過擁擠的人群走到他面前,用陰森可怖的目光盯着他。

——為什麽要捅我!!!

——為什麽要埋了我們!!!

——你會遭報應的,你應該下地獄!!!

——去死,去死,去死啊啊啊!!!

......

四個人各說各的,像是要張着血盆大口吞下他的腦袋,原本冰冷機械的質問聲突然變得凄厲在耳邊不斷尖叫,陳也驚恐的臉色發青,卻說不出一句話,也喘不過氣,低頭一看,四雙手全部都在自己脖子上,原本膚白的手突然在一瞬間變成腐肉一樣,爬滿了蠕動的活蛆,最右邊的小男孩腹部幾乎被刀刺穿出一個小洞,血流不止淌了一地,陳也目光艱難上移,好像在人縫中看見了魏開,他在笑,事不關己森冷的笑。

他在無聲的用唇形告訴陳也‘他們都是你殺的。’

陳也恐懼,想反駁都是你殺的,但是脖子上的手越勒越緊,想張口都張不了,他只能眼睜睜看着魏開輕而易舉的脫身,最後離開病房。

而自己卻逐漸沒了呼吸,徹底陷入牢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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