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風波
風波
花燈節的街道上熱鬧非凡。
穆姝穿着灰色的銀毛金絲大氅，身形清瘦，質白如玉。
身後跟着司潛派的侍衛，一個人在街道上閑逛。
路上一個小姑娘，身形一把從後面輕拽動她的衣襟。
小姑娘大概四五歲模樣，身上卻是破破爛爛的補丁衣服，冷風中穿的單薄。
小臉被凍得發白，頭發淩亂散落。
侍衛想拉住小姑娘，穆姝卻擺手。
“公子這肯定是街上的流民，現在官府管的不嚴，偷偷出來乞讨。”
穆姝握住小女孩冰涼的手。
“小姑娘，你怎麽了？”
“漂亮姐姐，可以給我一口吃的嗎？”
“你的家人呢？”
“我跟娘一塊來街上要飯，官兵來了，把我們沖散了。”清脆的童音，卻帶着不屬于這個年紀的成熟，像一個小大人。
穆姝轉頭看向不遠處的燒餅攤，侍衛領會，買來一袋胡餅遞過來。
穆姝将胡餅放在小女孩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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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如獲至寶，緊緊抱在懷裏。
灰撲撲的小臉上綻放出大大的微笑：“謝謝姐姐！”
穆姝從袖口裏掏出碎銀子，放在小孩手裏。
小孩抿唇耳朵一下子紅了。
遠處傳來一道女人聲音。
單薄的打着補丁的單衣，像是小女孩的母親。
看到小女孩手裏銀子，一把拿過，放回穆姝手裏。
“公子能給口吃食，已經是大恩，這銀子我們不能要。”
揉了揉小姑娘的頭，接着将錢袋重新遞到那婦人手上。
婦人眼角倏地一紅，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穆姝扶起婦人，察覺到她滿是凍瘡的手，傷口結了厚繭，是扯開又愈合還幾次的結果。
“給孩子添置一套衣服吧。”
再三感謝，母女倆才離開。
侍衛看着母女背影，道：“我看這母親分明就是等在遠處，叫小孩子乞讨要錢的計量。”
穆姝不以為然，眼眸微垂。
她若真有辦法，何必大過年的帶着女兒四處讨食要飯。
“派個人盯着她們到家。”
侍衛面露不解。
穆姝輕嘆：“街上到處都是流民，若有人知道她們的了錢，孤兒寡母搶了去，手無寸鐵也沒辦法。”
侍衛知曉，點點頭，悄悄跟在後面。
突然，後面聽到楊俊熟悉的聲音。
回頭一看，他正下馬車，往望春樓去。
見到她回頭，擡手招呼她過來。
“阿瑾！”
穆姝走到楊俊面前：“楊公子也來逛燈會。”
楊俊點點頭：“邱世子在萬花樓擺了宴，請我來。”
“邱世子？”
邱雲寧？
“是啊，聽說今天有南疆來的美人，美得像畫兒裏走出來的一樣，本來我哥不讓我來，不過我也沒見過，偷跑出來，見見世面。”
穆姝點頭，原來想來過年，各家宴會修養的宴會多了，何況是出了名風流公子的邱雲寧。
既然有宴邀在身上，穆姝也不好打擾，轉身便要告辭。
穆姝還沒走，就等被楊俊拉住。
“哎，別走啊，咱們一起。”
穆姝搖頭：“不了不了。”
“你這樣可不行。”楊俊癟了癟嘴，看着穆姝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推着她往前走：“好了，你是商人，參加這些權貴宴會，對你有好處，你跟着我。”
穆姝拗不過楊俊，被他強勢帶上去。
整個雅間被邱雲寧包下來。
屋裏的主都是京中有頭有臉的少爺子弟。
在京城寸土寸金的地方，有錢的人有的是，可就算富可敵國，敵不過滔天權勢。
權可生錢，但錢不能生權。
普通人若是想進去，錢財只是敲門磚。
邱雲寧是誰，那可是長公主的兒子，少王爺。
只是邱驸馬去世後，便一直跟着母親生活。
楊俊家世不凡，但是跟這些人比起來簡直不值一提，若真說得上得，便是他哥哥，新任戶部侍郎，官至從四品，算是京城之內，陛下面前炙手可熱的人物。
權貴多朋，自然宴客多門客。
美酒佳肴早就上桌。
南疆的美人坐在高處瑤臺上彈琴跳舞。
楊俊看到美女就走不動道，奈何帶着穆姝過來，不好意思将她抛下。
穆姝看着他一臉渴望的表情，解圍道：“楊公子不必管我，否則等會可沒機會跟美人說話了。”
楊俊不好意思撓撓頭，本來想着開口，沒想到穆姝先開口，道：“阿瑾，夠意思，等我先去看看。”
宴會上熱鬧非凡，愈發覺得吵鬧。
暖室溫熱，酒氣彌漫，紙醉金迷，為了美女大手一揮豪散千金的纨绔少爺，不再少數。
穆姝喝了兩杯酒，就開始頭疼。
面前來了一位身穿錦袍的少年，眉眼妩媚帶着些女氣，笑眯眯看着穆姝。
“俏郎君，怎麽一個人在角落喝酒？”
穆姝眉頭微蹙，還是禮貌道：“有事嗎？”
少年色眯眯端詳穆姝，一屁股坐在他身邊，還沒就感覺臉被人摸了一下。
穆姝心裏一驚，避開頭，渾身大了一個寒顫，起身要走。
卻還是感覺頭腦發沉，身上沒有一點力氣。
男人見狀一把扶住穆姝，趁機摸了一把她的手。
穆姝眉頭緊皺，這才明白，這男的，是看上自己了。
用力掙脫，眼底帶着冷意：“公子冒昧，在下不好男色。”
“哎呀，讨厭~”男人害羞的紅了臉，以為穆姝在跟在自己調情。
穆姝後悔跟楊俊來這什麽狗屁宴會，轉身出門要走。
走到後面，頭暈的越來越厲害，撐着手臂坐在一邊長廊上。
當年的舊疾，時不時還會發作。
沒想到方才的男人跟了出來，腳步輕盈站在穆姝背後。
穆姝反應敏捷，袖口的刀露出寒刃。
眼底陡然一冷。
突然一道一根棍子從走廊盡頭扔過來，正好彈到男人手邊，震得發麻。
“哎呀呀，真是不小心。”
穆姝愣住，聞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門口的兩個大漢，上來一把将男子鉗制起來。
“哎哎哎，你們要幹什麽？”
江翊眼眸發冷，看着男子打着胭脂的嘴唇，眼底厭惡。
“敢在老子局上亂勾秋風，活得不耐煩了？”
男人看到江翊，春風得意的面容瞬間沉下來，臉快吓綠了。
“侯爺饒命，小人有眼不識泰山。”
“解藥拿來。”
男人渾身狼狽，哆嗦着手從腰袋裏掏出一個藥瓶。
白色瓷瓶送到江翊手裏後，便直接被扔出去。
這是一侍郎的兒子，不過喜好男色，不知多少男人，被他糟蹋。
江翊喜靜，這次為了放花燈，被邱雲寧拉出熱鬧。
沒想到剛過來，就看見一副□□美男的畫面。
穆姝吃了藥，身上的症狀好了許多。
江翊坐在一旁太師椅上，看着穆姝，道：“第一次見你，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穆姝低垂着頭，額角冒汗，道：“侯爺看錯了，小人粗鄙怎麽會入您的眼。”
“擡起頭來。”江翊眯眼：“那怪那厮看上你，這副皮囊，确實危險。”
穆姝緩緩擡頭，修長的眼睛，看向江翊，不過片刻便迅速閃開。
“侯爺不是好色之人。”
江翊挑眉，高大寬厚的身材靠近穆姝，道：“哎，這話不對，侯爺不是正人君子。”
穆姝心裏狂跳，順着江翊的眼神，帶着淡淡的複雜。
楊俊聽到動靜，看到穆姝臉色蒼白。
緊忙過來，道：“阿瑾，你沒事吧。”
發掘自己大意，後知後覺的跑到穆姝面前。
注意到坐在一旁的江翊，愣住：“江侯爺，你們這是？”
江翊勾起嘴角，看着面前穆姝。
楊俊這個大漏勺，要是知道這事，肯定司潛都知道了。
“無事，阿瑾公子喝酒醉了。”
楊俊看着穆姝面容，猜到兩個人有什麽話。
“阿瑾，這是平川侯府的江小侯爺。”
穆姝點點頭，表示她已經知曉。
“一面之緣。”
“我送你回去吧。”
想到出了這麽檔子事，楊俊覺得司潛的臉色一定不好看，加上他跟他哥私交不淺，定然要拿他開刀。
江翊擺了擺手，看着楊俊脖頸處透着的胭脂粉色，笑道：“本王順路，端王府，不如公子跟着一起。”
穆姝剛想開口拒絕，奈何楊俊先開口。
“有勞江小侯爺。”
穆姝無奈嘆了一口氣，只能跟在江翊回去。
馬車軟塌放着暖香，柔軟平穩。
穆姝凝神，坐在角落裏，鼻腔裏卻滿是江翊身上的味道。
這男人，怎麽這麽香，搞得她心神不寧。
“方才你想殺了他？”江翊閉眸開口。
穆姝頓住，想來是方才的場景被他看見，道：“小人沖撞侯爺。”
“司潛老板不是京城人。”
穆姝點頭，道：“是。”
“聽你的口音卻是京城人。”
穆姝眼眸低垂，道：“幼年時曾在京城生活過一段時間，那段時間打下底子。”
江翊抱着手臂，閉眸不語。
馬車外聲音熙熙攘攘，裏面卻是寂靜無言，穆姝先來窗簾，發現到了靈河邊上。
“侯爺将我放在河堤旁吧。”
江翊睜開眼睛，也掀開簾子，看到河邊岸堤上滿是人。
“停車。”
馬車這河邊停車，帶着穆姝到了河堤邊上。
穆姝下了馬車，沒想到江翊也跟着下了馬車。
“侯爺這是……”
江翊眼睛透亮，眼睛仿佛琉璃，帶着光。
“離京多年，許久沒放過河燈，今日正好有空，不如一起？”
“放河燈……”
穆姝買了一個雪白的河燈。
而江翊的卻是紅色的。
“若是心裏虔誠，陰間的親人可以聽見對他們的祝福。”賣燈的商販給兩個人介紹。
江翊接過河燈，眼眸低垂，手中墨筆，寫下字跡。
很快便寫好了名字。
穆姝拿着筆，零零碎碎寫了好多名字。
江翊不着急，靜靜在一旁等着。
穆姝寫完，才發現他正看着自己。
心髒忽然一跳，仿佛漏了一拍。
“你有很多人要祭奠麽，寫那麽多名字？”
穆姝眼眸溫和，将手裏的河燈默默放到河面上。
波光粼粼，閃着金光。
舅舅，舅母，哥哥，還有許多在當年那場慘劇中死去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