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章
第 21 章
穆姝按着指引到後院一處廂房門前。
這裏是江翊的人,她不用擔心其他。
伸手推門。
一股刺鼻濃重的血腥味,撲鼻而來。
屋中昏暗悶熱,死氣沉沉。
景華躺在床榻上,身上沒有半點生氣。
穆姝站在門前。
放輕腳步進去,走到床榻前。
景華身上纏滿紗布,臉上眉角處帶着一條血淋淋的傷疤。
雙眼緊閉,臉色蒼白,除了胸口起伏外,再無反應。
穆姝喉嚨泛酸,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
半月不見人影,他瘦了不像話,皮肉包着骨頭。
“景華,伯母的遺體已經下葬。”
床榻上的人,緩慢地翻身,背過身,全然不想聽。
穆姝抿唇,現在看着景華,仿佛就看見當初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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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關被破,家破人亡的自己。
現在說什麽都是蒼白無力。
“你如今活下來,就算為了報仇也好,也該活下去。”
“……”
“這裏很安全,我們不會停止調查。”
穆姝擡手拿起地上被扔的七零八亂的衣衫。
輕輕放在床榻上。
這個時候,他需要一個人的時間。
悲痛來襲,不是疾風驟雨,而是潮濕蔓延,跟随一生。
輕輕關上房門,看見江翊負手站在門口等她。
“他求生意志很薄弱,靠藥吊着,也不是長久之計。”
穆姝點頭。
景華這樣的狀況,很可能會自暴自棄,一了百了。
如果想讓他激起希望,該找證據,給他活下去的念頭。
就當為了馬大姐,穆姝也要想辦法拉着他。
穆姝看着江翊。
自己的每一步仿佛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你有沒有什麽線索?”
江翊挑眉,眼底意外。
畢竟在她認識裏,穆姝可是寧願自己一個人,也不願服軟的倔強的人。
看着這樣心裏深處,不覺一軟。
轉身走到穆姝前面:“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
穆姝點頭,乖乖跟在身後。
兩人重新到小院。
江翊邀請穆姝進來。
正廳裏溫暖如春,地上鋪滿布置的木紅地板,溫馨和諧。
陽光折射,泛着柔和的朱紅。
這裏的陳設。
江翊抽過旁邊的軟椅子,擺手示意她過來坐下。
從暖爐上拿起暖爐,給她倒水。
穆姝靠在軟椅上,身上冰冷,被暖爐散發的溫暖将身上的冰冷一點點驅散。
這還真是個好東西。
不似尋常暖爐般厚重,上面蓋着一片薄薄的帶把手的銀板。
裏面添得都是是精心選過來的香雲金絲炭,不僅燒起來無煙,屋子裏還會滿屋留香。
穆姝靠在椅背上。
眼神看着江翊一邊洗杯沏茶,心裏湧起一陣溫暖。
到處都有他的味道。
她對味道,很敏感,卻不反感江翊身上的味道。
清爽的陽光的味道。
暖意席卷全身,穆姝昏昏欲睡地閉上眼睛。
不知不覺眯了一會,緩緩睜開眼睛。
江翊正坐在對面,眼眸不移地注視着她。
眼眸溫柔,帶着失而複得的驚喜。
穆姝一愣,身上不知何時蓋上棉毯。
看着江翊,他怎麽不叫醒自己。
江翊笑:“看你睡的很香,沒忍心叫你。”
穆姝不自在地摸了摸眉毛。
感覺自己完全被江翊玩弄在股掌之中。
江翊見小貓神情有點沮喪,見好就收。
拽過一把椅子坐在地面。
對着穆姝對面,鄭重其事地看着穆姝。
“關于這場慘案,不是有意調查,而是朝中也有人在盯着那條商路,并且很有可能是你身邊的人,我帶人調查也是為了商道,沒有其他目的。
你去京郊外時,正好被我的人注意到,才有後面的事,不過那些人出手過快,沒來的保護起來,就殺人滅口。
你的事,我想了解,但不想幹涉,如果你需要幫助可以找我,如果是厭煩,要告訴我。”
穆姝眼眸微垂,他在解釋……
江翊說話坦誠,他對穆姝,不想有秘密。
穆姝垂眸,回味之前發生的畫面,來來往往,若說是有懷疑的對象。
那只能是他。
腦子裏閃過畫面。
郭掌櫃死的幹脆,他必然要敲響警鐘。
江翊看着穆姝思考的樣子,憋不住嘴角勾起笑意。
小貓眼睛一轉,不知道又有那個要遭殃。
他的小貓,怎麽也看不膩。
就在這時,許南匆忙從外面跑進來。
“侯爺不好了!那個書生撞牆了!”
“什麽!”
兩人皆是臉色一變。
穆姝掀開身上的棉毯,邁腿往外跑。
江翊後面,神色沉重。
“趕緊派人去請大夫。”
許南點頭:“已經快馬加鞭去請了。”
後院長廊上,已經被人封鎖起來。
景華倒在一片血泊之中。
額角上,頭發上到處都是血。
屋裏的侍衛幾人合力将他按住,扯過棉被上的布料,堵在汩汩流血的傷口上。
景華像一只失去理智的野獸,趴在地上拼命掙紮,喉嚨裏不斷傳來嘶吼聲。
刺眼的血紅,落在穆姝眼底,整個人僵在門口。
窮途末路,人真的會死。
後面趕來的江翊,看到場景也是一愣。
伸手從後面撐住穆姝。
附近找來的大夫,三步兩步被侍衛架過來。
情況匆忙,進屋後,直接拿着紗布和藥粉,包紮清理傷口。
景華不配合,傷口根本來不及固定,就被胡亂扯開。
穆姝胸口起伏,深呼吸,強烈克制心底的不适。
邁步走進屋,蹲在身子,握住景華的手。
因為劇烈掙紮身上的傷口,崩裂開,鮮血直接滲透紗布。
“你死了,馬大姐的冤屈,這輩子還有誰能幫她伸冤!你死了!她就白死了!”
穆姝用盡全身力氣嘶吼出來。
胸口心髒砰砰跳,手上滿是鮮血。
鮮血在手心裏凝固幹涸,抽離的傷口,被時間穿刺,最後凝結成傷疤。
随時随地發作疼痛,伴随一生。
景華停止身上的掙紮,眼睛通紅看着穆姝。
原本溫柔平和的眼眸裏,此時充斥着絕望和哀傷。
“為什麽死的不是我!你告訴我!為什麽死的不是我!!”
景華歇斯底裏的嘶吼起來。
心裏積攢的憤怒怨念噴發而出。
穆姝手掌顫抖,還是緊抓着他不松開。
“活着!就算生不如死,也活下去!就當為了你母親。”
“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聲聲哀嚎中透着積攢多日的奔潰和絕望。
景華心裏恨,恨為什麽自己還活着。
在場的人,心裏都忍不住發酸。
世道不公平,視人命如同草芥。
穆姝緊緊抓着景華,抓住在懸崖上陷落的人,抓住他一線生機。
景華情緒起伏劇烈,直接昏厥過去。
穆姝感受他的溫度一點點消散,心裏熟悉的感覺一點一點蔓延,卷土重來。
江翊從後面支撐住穆姝。
轉頭對侍衛:“把人搬到床榻上,給他重新包紮。”
穆姝感覺江翊的溫度,還漸漸恢複理智。
“他不會死。”
江翊伸手拍了拍穆姝的肩膀,聲音溫柔如同春水暖陽。
最後景華情況慢慢穩定下來,只是還沒恢複清醒。
江翊派人嚴加把手,穆姝忘了自己是怎麽回端王府的。
回來之後便一直渾渾噩噩,心不在焉。
回來之後一頭紮進屋裏,不出來。
穆姝真被吓到了,不僅僅是因為景華求死,還有一切似曾相識的感覺。
似曾相識的絕望。
————
暗室之中,三麻子已經被嚴刑拷打的皮開肉綻。
身上沒一塊皮肉是好的。
審訊的男人不耐煩,從椅子上勃然而起。
抽開身邊的匕首,惡狠狠直接插在他的胸口。
“嗯……”撕心裂肺的痛意傳來,三麻子渾身顫抖,死死咬着唇瓣。
他抵死不從。
忽然木門被人打開,龜殼男子從外面進來。
手裏提着一把沾滿血跡的遼刀,鋒利的刀齒上都是凝固的血。
男子走到三麻子面前,扒開他因為浮腫而沒辦法睜開的眼睛。
将遼刀扔在他面前。
“這拔刀,便是取你姐姐性命的那把刀。”
原本眼神麻木無光的三麻子,眼神微微轉動。
遲緩了很久,才擡起眼睛,看向面前的刀。
想要出聲,可幹涸的嗓子,卻一點生意都發不出。
鼻腔裏的鮮血流到嘴裏。
腥甜的味道侵蝕舌根。
三麻子不相信,嘴唇幹裂,撕裂唇瓣,一口帶血的唾沫呸在男子的身上。
審訊的男子見他這樣,更加惱火,伸手轉動匕首刀柄,在血肉裏生擰。
三麻子疼的青筋暴起。
緊咬牙關,不坑一聲。
他的反應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這麽一個好賭成性,自私的混球,怎麽面對嚴刑拷打,只字不言。
龜殼面人不緊不慢,拿出帕子,擦了嚓身上的污穢血漬。
看他反應,仿佛再看這個玩物,冰冷的眼神裏滿是蔑視。
“你姐姐死了,可你侄子還活着,你說他若是也死了,你這個舅舅,該如何?
”
三麻子嘴角一道冷笑。
自從看到面前的遼刀,他眼底的光,便一點點熄滅下來。
撕裂的唇瓣上面鮮血順着嘴角往下流。
眼底帶着挑釁,直接打死他,他也不會多說一個字。
龜面男無所謂的挑了挑眉,轉頭看向身旁的男人。
“日夜不停,留着氣。”
他就不信,什麽人的嘴這麽硬。
伸手将帕子甩在一邊。
推門離開。
還沒等走出去幾步。
就聽見後面一陣匆忙呼喊。
“大人,三麻子咬舌了。”
龜面男眼眸漆深,輕嘆了口氣。
“死就死吧,這場麻煩看來是甩不掉了。”
“那人怎麽辦?”
“怎麽辦?直接扔在京城商會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