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章
第 27 章
這幾日天色回暖,歲寒将過。
春闱狩獵,也在排練日程之內。
唐修這幾日一直帶人巡防獵場,如今江翊主職太學修繕,主要擔子還在他身上。
他是初到京城,雖然名聲大,但許多關系需要打點,唐元帥生辰将至,不少人挖空心思想露露臉,唐修跟着府上也是賓客來來往往。
他背靠大山,就算初來京城,也有人給送銀子,賣排場。
不過他倒是認得清楚,對于示好獻媚都是進退有度。
心裏深知威望恭維并非出自本身,行事作風也素來低調。
錦衣衛負責禦前,喬遠也過來巡防。
一身赤紅飛魚服,身挎繡春刀,身高腿長,面容冷俊。
到營帳裏找唐修交接了兩句巡防。
出來看到江翊坐在高臺的搖椅上,閉目養神。
邁步走到一旁坐下。
“統領大人,這麽悠閑,怎麽太學校竣工完成了?”
江翊閉着眼睛,聽出語氣帶着揶揄。
“鳳奎你怎麽也打趣,現在禁軍有唐修,根本有沒我什麽事,你們都是忙人,哪裏知道閑人的苦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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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唐修很合你的意。”
江翊挑眉:“事少能幹,還不讓人操心,這樣的同僚當然是越多越好。”
喬遠拿起桌上剝好的橘子,放進嘴裏。
“朝廷裏權衡利弊,現在你得了太學,他唐修也得得了名聲,才算平衡。”
江翊勾起嘴角:“鳳奎,你還真覺得春闱場,是個功勞。”
唐修雖然是唐元帥的義子,名聲在外。
卻只有名聲,什麽好處沒撈到,明槍暗箭都落在這活靶子身上。
這是一步棋,可以監視也可以制衡。
面上沒有笑,漆深的眸子看向江翊,語重心長:“就算是險棋,可酬勞也足夠豐厚,畢竟楓南校場,落在他左衛手裏,那便是鎖住你獠牙的鎖扣,唐修為人精明能幹,手腕也剛柔并濟,唐元帥同他的關系,跟他一同要小心。”
江翊輕聲“嗯”一聲,漫不經意地翻了個身,對着喬遠說:“太後跟文官一脈,看似和,卻實為不同,一個個都是能掐會算的人精,打掉哪一個都不容易。”
朝中文臣如日中天,就算是皇後一脈的外戚也要禮讓三分。
江翊不怕他們亂,只怕他們不夠亂。
有人能把賬本做的天衣無縫,也也自然有人把這本爛賬全部搞糊塗,無從算起。
他如今在京城,不像在南境。
鐵桶一塊,怕是要費力氣。
可若是從裏面裂開的鐵桶,便不是一個概念了。
喬遠眼神複雜注視江翊。
從小一起長大,知道他是一個膽大心細的人。
卻也是最重感情的人。
可感情也往往最傷人心。
喬遠深深嘆了口氣:“文欽,你定要小心,以後的明槍暗箭,還很多。”
江翊看着遠方,眼眸柔和。
能有一幫兄弟在身邊,心裏滋味翻湧。
他如何不明白如今處境,只是開弓沒有回頭箭。
喬遠走後,許南從外面進來。
掀開門簾。
“侯爺,阿瑾公子需要的東西已經準備完備。”
江翊點頭:“把我帳上的輕弓給她帶着,免得拉那些重弓,要費力氣。”
“是。”許南欲言又止看着江翊。
“有話就說。”
許南颔首,眼底猶豫:“侯爺,您叫人調查的靜安王妃……不太對勁……”
江翊擡眸。
許南:“她的底子太幹淨,全然是被人動過手腳,幹淨的過頭,不過有傳聞,她曾經有位未婚丈夫,後面不知為何,有被靜安王留在身邊。”
江翊眼底閃過暗光,想到穆姝當日異樣的反應。
心裏隐隐有了答案。
“從當年那場雲關開始找,不論如何,把此人調查清楚。”
許南眉頭微皺,看着江翊漆深的眼眸。
“侯爺,當年雲關死的人,實在太多,若真要查起來,恐怕……”
許南沒有往後說,雲關早就成了一筆爛賬。
曾經的雲關人,恐怕沒有多少活着的。
江翊眼眸微垂,手臂搭在眼睛上。
“雲關查不到,就從靜安王身上查,我就不信,這人是從石頭縫了蹦出來的。”
夜色深沉。
錦繡院裏燈火通明,歌舞升平。
三樓雅間裏面,兩人對面而坐。
穆姝窄袖淡青錦袍,暖黃的光亮打在臉上,愈發顯得冷寂雪白。
屋裏正中央站着跳舞的舞女。
臨靠窗邊,木琴聲音悠揚彈奏。
穆姝一旁正手邊,坐着一個膚色暗黃,身形枯瘦的男人。
身着大紅中衣,外披霓粉長絨錦繡紋大氅,腰跨白玉帶,頭戴金冠,嘴唇烏紫,貴氣裝扮,遮擋不住身上的死氣。
男人手裏玩弄着白玉扇,因病瘦而凸起的眼神婉轉在穆姝身上。
“阿瑾,這次圍獵,你當真有把握?”
穆姝放下手中拿着跟酒宴,格格不入的茶杯。
輕抿一口,嘴角含笑:“廖大人若不相信,大可以不同阿瑾合作。”
廖錦山收起打量的目光,眯起眼睛笑起來。
“阿瑾說什麽客套話,我若不信你,哪裏會把太學修繕交給你。”
穆姝眼眸平靜看着廖錦山:“廖大人,生意場上,講究薄利多銷,現在你給的籌碼算是不夠用吧。”
廖錦山臉上笑容收緊:“這說的是哪裏話,西北的事,你放心,戶部那邊,我已經安排妥當。”
兩人說話間隙,侍奉的侍從端着菜從外面進來。
桌上時蔬清淡,廖錦山安排周到,想到穆姝的喜好。
穆姝垂眸眼神,眼神輕輕。
“大人在戶部,想扳倒江家,恐怕不是一蹴而就。”
廖錦山拿起筷子,夾住面前的清炒小菜。
放在嘴裏輕輕咀嚼。
使了個眼色,周圍的侍從紛紛轉身離開。
屋裏剩下他們兩個人。
廖錦山收起束縛,扯了扯領口的錦帶。
看着穆姝。
“阿瑾,你說當今陛下到了,誰還能當皇帝?”
穆姝眼色一頓,眼底浮起凝重,神情嚴肅:“大人還是慎言,隔牆有耳。”
廖錦山哈哈大笑。
“阿瑾,你不會忘了,錦繡院姓廖,冒出來一只耳朵,我割一只。”
穆姝眼眸微垂,修長手指端起茶杯,看着有話要說的廖錦山。
“皇子争鬥已經是默認之中的事,如今朝中三皇子如日中天,母族亦有皇後親母,就連太子殿下也是望塵莫及。”
穆姝眼底秋水含眸。
廖錦山照着這個關頭,不會跟自己說一些無關緊要的話。
旁敲側擊的警告穆姝。
廖錦山挑眉:“你再商會,我在官場,說實話都是商人,古言商人重利輕別離,朝中分化,已經成了必然,打破平衡,才能有更多機會,阿瑾,你知道,機會跟風險一同存在,陛下重用文臣,只是假象,關鍵權力還在武将手中,江家是陛下欽點的太子派,太子身邊死了個孫竹英,誰還敢馬首是瞻,不過有江家這樣的傻子,不識時務。”
穆姝眼底平靜,聽到孫竹英三個字時,長睫不由一顫。
“江翊既然已經在禁軍中站住腳,若是唐修攔着,也不好辦事。”
“外面說的好聽是唐風秋的義子,不過是條穿了衣裳的狗,他在禁軍,不是把別人架住,而是把他自己的手腳綁住,平川侯在京城,江文欽受苦,他不站出來,反而是以進為退,成為要挾各方的籌碼。”
廖錦山合上眼,手指托着太陽穴:“阿瑾,我要的不多,如今京城之中氏族衰頹,我活不了幾年,自然也不想別人活的暢快,若不是家中還有兄弟,我也不願在這泥潭中籌謀,廖家的錢護不住子弟,若真想萬無一失,只能周旋定奪出一位勝者,才算能保住脖子上的腦袋。”
廖錦山枯黃的臉上,浮現起淡淡哀傷。
兇狠和憐憫在他臉上,并不為何。
穆姝拿起筷子,夾起面前的清炒時蔬。
舌尖碰觸,索然無味。
春闱大辦三日,穆姝被江翊帶過來,幫他準備一應俱全的物件裝備。
因為禁軍有巡守的任務,便叫邱雲寧跟着穆姝。
穆姝看着手邊的高頭大馬,伸手輕撫馬鬃。
這是有名的雪裏紅駒,雪山腳下培育的馬種,步伐穩健有力,并且耐力驚人。
一身紅鬃,高大威猛,但不顯笨重。
不過性情剛烈,但對主人忠貞不二。
水靈靈的大眼睛忽閃忽閃。
“真是一匹良駒。”
邱雲寧站在一旁挑眉,心裏想江翊真是太會了。
要知道這雪裏紅駒,整個京城裏,一個手指頭都能數的過來。
“阿瑾,這馬你騎着正好。”
穆姝一愣,以為這是邱雲寧的馬。
忙松開手:“世子客氣了,阿瑾一介粗人,配不上這樣的好馬。”
“哎,千裏馬能遇伯樂,算是它的福分,去狩獵沒有用的上坐騎,磨刀不誤砍柴功。”
穆姝看着他解釋,其實早就知道都是江翊的主意。
往後退一步:“寶馬貴重,阿瑾不能要。”
邱雲寧眼眸一轉,眸子轉的快。
“馬可不是我的,如今替人轉交,到手了退貨,我可就不負責了。”
說着快步往前走了幾步。
不遠處是獵場入口,裏面都是禁軍人馬在整頓排練。
眼眸稍稍挑動,就能看見高臺上負手站着的江翊。
高大威武,身披大氅,遠遠看過去,心頭便不由一顫。
嘆口氣牽過馬繩,往馬場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