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章
第 44 章
司潛和穆姝坐在馬車上,從商會回來,并沒有直接回端王府,調轉馬頭,去了護城河邊上一家小飯館。
找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穆姝看着司潛,想到他剛才發火的樣子,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聲。
司潛坐在一邊,挑眉:“什麽事這麽高興?”
穆姝輕嘆了一口氣:“當然是在感嘆司老板,這麽溫柔一人,掀桌子也是幹脆利落。”
司潛每天溫柔的跟白開水一樣,她還沒見過他發這麽大的火。
司潛帶着薄繭的手指輕捏穆姝的臉。
“我溫柔?”
穆姝眉眼彎彎,看着司潛緊皺的眉頭漸漸舒緩,這才是正常人該有的樣子嘛。
故意調侃:“司老板不僅溫柔,還貌美如花。”
司潛被調戲一下,也跟着笑,細微的眼尾帶着無盡溫柔。
兩個人相處有種詭異的和諧,彼此只見都留着一根線,默契的不去觸碰。
仿佛風雪之中,兩個身形單薄的人,相互攙扶着往前走。
馬車外的佟正聽的起一身雞皮疙瘩,放眼整個京城,能光明正大調戲司潛,而不被割掉舌頭的,恐怕就只有自家主子了。
越聽覺得兩個人越奇怪,難不成司老板是……
穆姝托着下巴,替三個人擺好碗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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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在一桌圍坐的佟正,悄悄一個人挪到另一桌。
臉上帶着怎麽叫也叫不回來的堅決。
好奇害死貓,他還是躲遠一點比較好。
在商會上吵了半天的架,兩人都有些餓了。
店家上菜,一盤盤清炒小菜上桌。
司潛夾着筷子,往穆姝碗裏夾菜。
一個不注意,碗裏快堆成一座小山。
穆姝咽了口水:“我吃不了這麽多……”
司潛手上不停,修長的手骨節分明,握住筷子,手上動作并未停下。
“喝了那麽多草藥,不吃點東西,胃裏遭不住。”
穆姝一愣,沒想到他還記得早上的事。
知道他也是擔心她。
抿唇拿着筷子,乖乖吃飯。
夾起被夾成小塊的酥魚,放進嘴裏,酥脆伴着酸甜的香味在嘴裏炸開。
看桌上的菜品都是她愛吃的。
司潛見她乖乖吃飯,停下手裏動作。
眼眸微垂,仿佛在說什麽無關緊要的事:“紀老的生意不幹淨,兩年前就已經開始了,不過他手裏有人通風報信,無處察覺。”
穆姝眼底不經察覺地閃過一絲驚訝,不過眼底便轉瞬即逝。
他的周到,似乎已經成了習慣,在生活中的方方面面。
細嚼慢咽完嘴裏飯菜,道:“你今日在商會上的話,其實是手裏已經有了足夠證據。”
依照如今情形來看,他從兩年前,就開始調查。
當年在雲關,他救下她,也是早有謀策,改道回京城。
若沒有司潛,穆姝恐怕不能活到今天。
司潛也夾了一口酥魚放在嘴裏。
“京城商會現在是一塊內外受力的悶瓜,一旦力量失衡,或者加壓太強,總會裂開,金玉其外,腐臭其中,倒時候暗中伺機而動者,便會蜂擁而上。”
“唐修失蹤已經成了引火的火繩,加上京城商會亂起來,紀老恐怕再老謀深算,也會掉進,這個圍魏救趙的陷阱裏。”穆姝點頭,不過心裏還有一絲疑惑,擡眸看向司潛,這個關頭,伺機而動,跟那些暗中潛伏的人一樣便好。
司潛今日徹底捅破窗戶紙,成為風林之木。
這樣風險更大。
司潛一眼便看穿穆姝的疑惑,擱下手裏筷子,眼眸清澈見底:“群狼環繞,伺機而動,只會增大困難,阿瑾,我不想再拖下去。”
穆姝心底的結,他想替她解開。
然後帶她遠離是非之地,不必在爾虞我詐的争端中,博個輸贏。
空氣陷入沉默。
穆姝鴉青的長睫微微顫動。
片刻的溫暖融化不了寒冷的冰川。
司潛越是想迫切拯救她,她心底的負罪感就會越沉重。
茍活下來的人,不配得到幸福。
“現在賬目已經在府裏,等回去再給你。”司潛眼底閃過一絲心疼:“不過給你還是要有個條件。”
穆姝已經猜到他像說什麽,收斂眼底暗淡,裝作不知道:“什麽條件?”
“好好吃飯。”
“好……”
這麽長時間,兩個人已經好久沒在一起安安穩穩吃頓飯了。
穆姝心裏有話,可是看着司潛的側臉,哽在喉嚨,怎麽也說不出口。
美好越是靠近,她便覺得這是一場夢。
遲早會有醒過來的一天。
她也是人,身處冰潭,遇到溫暖總是想伸手去抓。
心底的想法越清醒,面對司潛時,心裏總有種負罪感。
她不想開口,破壞這份風雨飄搖中來之不易的美好。
人間錢財名利到最後不過是兩手攥空拳。
若真得到什麽,彼此攙扶的情誼已經彌足珍貴。
————
得到之前馬戲團的消息之後,許南暗中查訪,終于搜刮到一處可疑的地方。
一處酒樓客棧的後院,曾經擺放過馬戲團的表演帳篷和巨型道具。
因為行禮太多,只能存在酒樓裏放着。
據說當時後面還有幾個碩大的鐵籠子,用來安置帶用來表演的動物。
沒想到剛得到消息,那酒樓後院便聲稱遭賊了,連同着那些籠子器具全都不見了。
剛找到線索,就遭竊,這裏面欲蓋彌彰的味道實在太明顯了。
許南他向來是一把找人的好手,沒想到京城上下找了該有五天。
仿佛陷入貓抓老鼠的循環。
帶人去找酒樓老板的路上,酒樓後院燃起熊熊大火。
而那酒樓老板就在裏面,整個人困在火海裏,被活活燒死。
許南趕到時,三層高的酒樓已經被燒的面目全非。
那些人是想消滅痕跡,沒什麽比一場大火意外來的更加直接的。
許南臉色低沉,這次完全是被人在眼皮子底下搶先一步。
只能帶人回去。
剛走到半路上,就遇上手下過來通報。
“大人,羅大人找您。”
許南皺眉,心裏還滿是招人的事,點了點頭。
吩咐親衛盯緊酒樓周圍周圍人員進出,若有可疑,立刻來報。
————
兩個人從外面吃完飯回來,天色已經漸漸昏暗。
穆姝邁步下馬車,就看盧曼眼眶通紅的跑過來。
看到穆姝和佟正,整個人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佟正顧不得勒馬,看她神色焦急,下車:“怎麽了,這麽着急。”
盧曼眉頭緊皺:“阿蘭姐姐快生了,雷大哥現在找不到人。”
佟正穩住盧曼的手,道:“別着急,慢慢說,雷大哥是不是跟上次那樣,去賭場蹲點沒回家?”
盧曼心裏隐隐不安,手裏捏着一塊帶着沾血的衣帶,還有一包油紙包裹的火藥:“阿蘭姐姐說在門口還發現這麽一只血帶子還有這包火藥,每次雷武哥不回來,都會叫人給她送信,好叫她放心,這次平白無故的不見人,肯定是出事了。”
在場中人,眼神凝重起來。
想到林場大火,還有雷武蹲點調查的事,冥冥中已經産生了關聯。
穆姝聽着兩人的對話:“阿蘭人呢?”
盧曼心急,女人生孩子是一輩子的大事,又出這樣的情況。
“已經安排進去了,管家已經把産婆請來了,阿瑤姑娘也在身邊。”
穆姝臉色跟着凝重,擡眸:“派人去賭場附近,聯絡蹲點在附近的兄弟,裏裏外外,好好找一遍。”
佟正收回心思,點頭。
司潛站在穆姝身後,對着盧曼說:“盧姑娘,你去六安書院找你家謝樓主,叫他幫忙找人,昨日賭場周圍是不是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還有可疑人出入,另外還有京城周圍特別是地下錢莊附近,有沒有出什麽事。”
盧曼點頭,急忙調轉方向,轉身要往外跑。
穆姝一把攔住盧曼:“我去,曼姑娘你去守着阿蘭姐。”
盧曼被拉回理智,嘆氣點頭,心裏懸着塊石頭一樣不敢落下。
穆姝眼底閃過擔憂,從發現線索她就不該讓雷武繼續查下去。
司潛看出她的擔憂,清泉似的聲音,一點點撫平心中的煩躁。
“現在不是內疚的時候。那些人自己已經有了分歧,離破案的時候不遠了。”
穆姝心裏仿佛懸着一塊石頭,林場的事仿佛像一個導火索,一點一點把往事勾引出來。
沉沉嘆了口氣,對着司潛道:“你先進去吧,我還要去一趟太學院。”
司潛猜透了穆姝的心思,伸手牽過馬車。
“那個小學生在太學,尋常外面的人,想弄到他,不容易。”
穆姝垂眸,回顧往事,她總感覺漏掉點什麽。
景華是這樣,馬大姐還是這樣。
每次都是觸碰到一點點線索,就被徹底斬斷。
路上颠簸,司潛看穆姝心不在焉,開口:“阿瑾,林場這件事,牽扯宋子傑,你可有好好從宋子傑身上入手?”
“宋子傑?”穆姝擡眸,從馬車裏探出頭,跟司潛對視。
“你是說……”
兩個人人有默契的沒有開口,現在這麽關頭,或許不會往這個方面想。
可若是最後陛下因為這事,想不了了之,那麽結果會沒人在乎。
司潛點頭:“舊案難查,現在種種局面,似乎都在往那個方向發展,皇後宋元帥一脈,都是當年的幸存者,若是一查到底,定然會歸根到底,這樣朝中大半的朝臣幾乎都要被扯下遮羞布,林場之事陛下雖然震怒,但并沒有真正派人嚴查,應該就是查到什麽不該查到的事。”
“這件事,恐怕穆大人也會出面,阿瑾,若是不想,這件事我來幫你。”
穆姝聞言瞳孔一顫,本來以為做好準備,還心頭一動。
淡色琥珀似的眸子微微閃動,寒風吹過發梢,吹亂思緒:“無妨,反正世上已經沒有穆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