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深海的匹諾康尼
第041章 深海的匹諾康尼
“你昨天看見了我？”簡明微下意識重複這句話。
不, 不可能的。
她在這對兄妹出現前入的海，之後又和星期日一起回來，怎麽想都和他無交集啊？
“确實是你。”青年微微偏頭, 嗓音溫和也肯定。
他指向那個裝着失物的手提袋, 輕聲解釋, “還有關于匹諾康尼的片段，它們是我接觸你外衣時看見的東西。”
“哦對，忘記自我介紹了, 我姓盛……”
他摸了摸小姑娘的羊角辮，“我叫盛澤, 這是我妹妹盛泱。”
姓盛怎麽了？簡明微聽得一臉懵。
還是裏奧率先反應過來, 他扯着簡明微的袖子小聲道：“東海陸城的盛家，城主那一系的！”
露莎卡星水陸雙生, 和深海的銀白之城斯卡納對應, 東陸自然也有屬于露唯爾人的主城。
而且, 盛家是最先在大陸建城發展的那一批人，那段歷史甚至要早到水靈和陸生種的戰争之前。
最關鍵的, 盛家, 天賦傳承在血脈最純的後輩身上，他們的能力是——
預知啊！
……
“你好像不怎麽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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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男孩行走在海岸邊，盛泱疑惑地歪頭看他。
“呵……可能因為，世界上的笑容是守恒的吧……”
被簡明微遠遠支開，裏奧只餘滿心悲憤，女孩的話更給他雪上加霜。
——你倒好, 你哥如願和我姐單獨談上了, 但我該怎麽和我哥交代啊？！
難道要讓他說：“嗨，周天哥哥, 你且安心，今天明微姐姐有進步，不像之前一出門就遇見一個新人哦~”
“對，這次她更厲害，直接認識兩個，還和人家哥哥建立了私聊頻道，連我和等等也趕走不讓聽呢……”
咦，裏奧被自己的腦補惡心到了：都怪簡明微，除了情緒，她的表演型人格也傳染好吧！
難以承認簡明微的影響，裏奧嘴硬辯解。
“我怕那女人打我而已，你不知道她有多壞，超級惡劣……”
盛泱是個善良的小姑娘，對自己平A騙出的大招沒有嘲笑，只是配合地應和着問。
“哎？有多壞？”
女孩的聲音清脆，裏奧卻瞬間卡殼了，半天嗫嚅道：“她，她把我哥哥都帶壞了……”
周天哥哥先前明明很冷靜自持的，處理事情也選擇講道理，現在呢……
裏奧覺得委屈：簡明微想打人他還給她遞鞭子——
兩只眼睛裏的畫面很不一樣，盛泱抿嘴淺笑，她擡手碰了下他進一步确認道：“可是……
“可是你很黏她哦，我看見的，在一艘船上，她很生氣地想趕你回去，但你抱着桅杆不撒手非說要一起行動。
“嗯……旁邊還有一個灰藍頭發的哥哥在勸架，後面還有兩個戴面具的人在哈哈大笑？”
裏奧應激性炸毛，“怎麽可能！我才不會求她……不對，我就不可能在船上，我這輩子都不會出海的！”
還有，兩個面具人是什麽情況？
他就認識一個假面愚者好吧，而且那人還在冰天雪地的貝洛伯格呢！
裏奧懷疑地上下打量着盛泱，“你們家傳說的預知能力，真的靠譜嗎？”
盛泱正在撫摸小諧樂鴿的翅膀，聞言随意回答，“不靠譜吧，所以盛家才會沒落呀。”
沒落到即使姐姐成為城主也不得空閑，這次跟随船邦出海到今天還沒回來呢。
*
盛家的預知能力真的靠譜嗎？
這個疑惑簡明微也有，她同樣直接地問了出來。
“嗯……個人評價的話，我并不覺得它很靠譜，準确來說，它像一種困擾。”
盛澤無奈聳肩，“我還好，血脈的天賦不強，但泱泱就因為它吃了不少苦。”
如果不是真實體驗，盛澤更願意相信那預知是代代流傳下來的安慰謠言，畢竟盛家已近百年沒人擁有類似能力了。
偏偏……
偏偏他是其中一員，甚至，最可怕的事情還在後面——
同輩人裏的變數，他的妹妹盛泱，比他更純粹的血脈、更敏銳的感知，她是記載中僅次于初代祖先的天賦能者。
得知這一消息的盛澤非常恐慌，太不正常了，這不符合萬物生長發展的規律。
盛家仿佛一株即将枯死的巨型藤蔓，它快要淹死在海水中，卻突然汲取生機結出一顆鮮豔詭異的朱果。
索取了什麽？代價是什麽？未來會怎樣？
他無法預知，他是朱果旁邊那個青澀皺縮的試驗殘次品，他的能力不可控而微弱。
“就像這樣……”
盛澤朝簡明微的方向側身，他略微歪頭露出自己的後頸。
手指撥弄過去，柔軟的棕色卷發被按住，為讓簡明微看得更方便，他近乎主動地用指尖引導她的視線。
青年的皮膚白皙，手指和側頸因羞澀泛起的薄紅就更明顯，但最吸引人的還是後頸那處特殊印記。
小巧的扇形，像是銀杏葉或一片精致的鱗，可惜并不完整，印記的細節略有欠缺，是受損的傷鱗。
“……烙印嗎，還是圖騰？”簡明微若有所思。
應該是第一次在外做這種失禮的事，确認她看清後，盛澤迅速收回手，發絲顫抖着遮住脖頸紅暈和印記。
“我也不确定，不過它的形狀和數量似乎代表了預知的天賦強弱——這樣的細鱗，泱泱後頸處有三小片。”
那麽多人說盛泱的預知是饋贈和生機，但盛澤更覺得它像災難。
預知的畫面無法控制，而盛泱幾乎每時每刻都在“看見”。
她尚且年幼，不能準确分辨那些場景是否發生，在盛泱的眼中，此刻和未來混淆，她世界裏的時間線模糊。
“所以……”簡明微瞬間明白，“你會和她說‘臺詞沒錯，可時間早了’。”
“是的。”盛澤的眸子暗下來。
“那時候的她可能已經見過你和她說謝謝，于是……”
于是她才會說出那句“不用謝”。
“不過泱泱很厲害的。”盛澤又笑起來，眼裏是對妹妹的驕傲和憐愛。
“經過各種練習，她現在能應對絕大多數場景了，而且她從來不怕獨立嘗試和挑戰。”
“我相信，等泱泱再長大一點，那些閃來閃去的畫面就無法幹擾她的生活了，不像我，她總有一天能控制自己的預知。”
他的預知？
說到這裏，簡明微重新記起正事，“你……你昨晚看見了什麽？關于我和匹諾康尼？”
這會兒她也知道盛澤的“看見”是意外了，但內容是……
見她問起，盛澤有些不确定回憶，“你是我親眼看見的，匹諾康尼是畫面中一個人說出的話……”
兄妹倆的預知能力并不相同，無疑，盛泱更強，甚至不用接觸都能看見一些東西。
當能力運轉到極致，她的眼睛就像是按幀截圖的留影機，每一刻的場景都有可能被記錄。
這是紛亂而繁雜的信息，盛泱處理不了它們，太多的圖片她連來源都難以确定，更不知道那個未來有多遠。
盛澤的預知不如妹妹，不過，他的能力也有獨特之處——
他看見的未來一般和自己有關，而且，區別于妹妹眼裏的瞬時畫面，他能看得更久更遠。
“哦，”簡明微形象概括，“一個是攝影，一個是錄像對吧？”
“這麽說好像也沒問題……”
盛澤失笑，琥珀色的眸子跌進酒裏，“而我昨天看見的，就是一段和你有關的音影視頻。”
——那應該是座豪華酒店的大堂，寬敞而恢弘。
大理石的飾面光澤亮麗，紅毯鋪設得恰到好處，為賓客提供的沙發舒适，充滿着優雅和奢華的氣息。
“但它被海水覆沒，”盛澤嘗試描述，“或者說，它像座原本就修建在深海的酒店。”
大堂的前臺處聚集着一批人，全是盛澤沒見過的面孔，有長着魚尾的水靈，也有陸生種的人類。
氣氛也無比詭異，有種風雨到來前的壓抑寧靜，似乎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什麽。
其中有二男二女最為顯眼，他們不像露莎卡本星的人，神态和情緒也各有不同。
先是一位深藍色頭發的男子發聲，他手中握着一張非哭非笑的面具，語氣驚異。
“……見鬼，這是匹諾康尼？”
沒有人回答他，他左邊站着一對看不清樣貌的兄妹，兩人都顯得焦慮，男方略微低頭，看起來更加沉默。
那個妹妹在嘗試安慰他，聲音動聽，落寞中帶着點等待的堅毅，“哥哥……”
最右邊的少女則是一臉玩味，她抛甩着手中的狐貍面具，黑色的雙馬尾随動作搖晃個不停。
“喲，熟悉的新舞臺，果然是她會整出來的樂子呢！”
“等等，”簡明微打斷盛澤的敘述，不敢置信道，“你确定，在場的是那幾人？！”
星期日和知更鳥正常，但剩下的兩個是桑博和花火吧？！
他們幾個怎麽會聚到一起？
而且，簡明微打了個冷戰，花火嘴裏的“她”不會指自己吧？
“所以……”
她雙眼無神地問盛澤。
“以上場景是你接觸我外衣看見的東西，但我和你在哪裏呢？”
簡明微在哪裏？
這應該屬于未來和現在幾人都想知道和等待的問題。
盛澤也是在那一刻意識到誰是畫面主人的——
風雨來臨的湧動，海水喧鬧起來，水靈們慌張而有序地讓開，酒店大堂很快被清出一條寬敞的通道。
他的視線跟着那幾人一起投向不遠處，那裏有一名似鲛似人的女子，長裙魚尾般裹緊身體，浪花狀的耳鳍從紅發間隐現。
藍眸是無機質的空洞黑沉，她忽略所有人朝前行走，海湧伴她身側，波光流轉中裙擺竟折射出人魚鱗片的虹色。
那對兄妹先去拉她，未果，她連頭都沒回，海水就是天然的屏障，它們對她而言如臂指使。
深藍男子就識相多了，在她把屏障變武器之前麻溜躲開，狐貍少女則無懼無畏地直接撲過去。
她的面具被她抓住捏下，她卻只是看着她輕笑，綁着紅繩的手按上另一只指甲變長的手。
“親愛的，現在的你不認識我啦？”
沒有意外，下一秒雙馬尾少女和狐貍面具被同時彈飛，她的身邊只有一個人可以跟随。
——那是一個孩子，瘦弱倔強，露唯爾人，他不遠不近地綴在她後面。
她會偶爾慢下來等他，然後在他靠近後一巴掌拍過去，紅唇扯動露出尖尖的虎牙，威脅和管教意味非常明顯。
直到兩人走至大堂中心，她環顧四周，擡眸時目光撞上二樓的盛澤，藍色眼睛裏還是冰冷呆滞的暗沉。
不帶任何神采和情感，紅發失去溫度，她又看回大堂的各種賓客，然後無意識地重複一句話。
“……歡迎參加我的婚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