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投我以木桃
第042章 投我以木桃
一座海洋宮殿, 一席紛雜來賓，一場詭色宴會。
“想不明白。”
簡明微搖頭，系統也在她腦海裏跟着搖頭。
何時進行的婚禮？為什麽結婚？和誰結婚？它又在哪裏舉辦？
“聽描述确實像白日夢酒店, 桑博和花火出現在匹諾康尼也有可能, 但還有裏奧和水靈……”
系統推算着比較合理的地點。
“加上明微你的異變, 我懷疑它發生在露莎卡星的可能性更大。”
“至于結婚對象……在大堂當客人的那四個應該能夠排除，可這樣一來，也就沒你認識的人了啊！”
簡明微在猜測更深的原因。
“這婚禮保真嗎？或許, 我只是借這個名頭，把大家聚起來一塊殺？”
她的婚禮？比起嫁人或者娶人, 她情願相信自己想要吃人。
“啊喂, 你的想法很危險吶，大家做錯了什麽？和蒼生一樣無辜好吧！”
系統沒忍住控訴, “宴會的席不是這種吃法, 咱再問問盛澤其他細節吧？”
它得看着簡明微點, 不然她的命途都快走歪了，還不如同諧呢, 毀滅的道路有什麽好？
納努克和祂的信徒根本不懂美學, 好玩的東西都給揚了，這得浪費多少看樂子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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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統的話挺有道理，簡明微依言看向安靜等待着的青年。
“你……還看見過其他東西嗎？”
“沒有了，”盛澤低眸，“畫面裏面的我……行動也算不上自由。”
身邊有水靈跟随監管，簡明微看過來的一眼同樣有問題, 她是在确認他的方位和存在。
未來反饋回來的奇怪感覺, 本能的恐懼之外還有期待，他像等着她的瞥視……
盛澤下意識蹙眉, 輕聲道：“抱歉，沒有幫到你。”
“嗯？”簡明微一驚。
這人什麽情況？他道個什麽歉？
“沒事沒事，已經幫大忙了。”
她連忙擺手，“是我要謝謝你和泱泱，無論昨天還是未來的事情。”
簡明微看了眼天色，“時間不早，我就不耽誤你們了，真的非常感謝。”
“嗯？”這次是盛澤疑惑出聲。
不過他很快反應過來，“沒有耽誤，我和妹妹是過來散步順便等人的——”
“這片海岸比較偏僻，所以城主會帶領船隊經過這裏返航，按照行程，她應該最近幾天就回來了。”
“東海陸城的城主？”簡明微眼睛一亮。
“對，”盛澤點頭，莞爾向她解釋，“盛瀾，算……我和泱泱的姐姐。”
系統一看就知道簡明微的興奮不同尋常，警惕問：“明微，你……”
“我在想，”簡明微慢悠悠道，“同樣是城主，我能不能通過盛瀾聯系上那條金尾的人魚呢？”
是，她見不到海裏的斯卡納城主，也不能醫治他夫人的病症，甚至不想經歷選拔的三道考驗……
本來還在思考要不要把加拉赫搖過來出差，現在盛澤的話卻給她提供了新的思路——
水陸雙生的城市，兩個城主絕對* 有特殊的溝通和聯系渠道，這豈不是現成的捷徑！
“所以，”系統托腮，“你要加盛澤還是盛泱的聯系方式？”
它本以為簡明微會直接找這個哥哥幫忙，結果一眨眼就見她往妹妹的方向去了。
“加這對兄妹的聯系方式？”簡明微很驚異。
“不，我完全沒有這種想法。”
她不怎麽喜歡麻煩別人，特別是這種涉及人情交換的往來，糾纏起來太難算清——
而且這不給星期日提供現成的把柄嗎？直接坐實了出門一趟結交一個新人的事情好吧？
鳥可是很難哄的，讓他放手和放心都不容易！
“我打算等盛瀾回來，然後用獵犬家系代表人的身份上門商談，直接合作和利益交換。”
“這會兒的話，先和兩人道別吧，知更鳥還在等我回去呢。”
簡明微在盛泱面前蹲下，她看向對着諧樂鴿依依不舍的小姑娘，除去準備好的謝禮，又從背包拿了點東西出來。
“這是……”小姑娘眨着漂亮的琥珀色眼睛。
“折紙小鳥，匹諾康尼的可愛代表之一。”簡明微笑着摸了摸她的頭。
“這是和它有關的周邊和零食，嗯，比如這個折紙全家桶，表面是克勞克影視樂園和美夢小鎮的聯名限定食品……”
“其實不過一桶非常美味的炸雞啦，表皮酥脆、內裏軟嫩，以後有機會來匹諾康尼，還可以一邊游玩一邊品嘗哦。”
誘拐的語氣，系統“啪”地扶額。
雖然簡明微沒想和兩人過多牽扯，但可能發展人脈和攬業績的機會一點不放過啊。
不止兩份的禮物疊加，盛泱根本抱不下，盛澤幫忙接過，待看見其中一張卡時下意識想退回去。
“沒事。”簡明微攔住了他。
“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一點心意而已。”
——反正錢是從老奧帝那裏訛過來的，她手機裏的東西可比信用點貴重多了！
她态度堅決，盛澤領着妹妹道謝，盛泱乖甜軟糯地照做，簡明微看得兩眼都快冒星星了。
就這個妹妹可愛！喜歡！
被冷落的裏奧心裏不是滋味，不敢造反但敢造次，他勇敢地提問。
“為什麽……這炸雞要叫折紙全家桶呢？也不美夢童話呀？”
沒法說“炸雞的全家都在這裏了”，簡明微勉強微笑。
“因為它可以和全家一起分享。”
還是沒忍住一巴掌拍過去，在裏奧的龇牙咧嘴中，她終于松了口姐氣。
就這個弟弟煩人！該打！
*
弟弟煩人但還是有點用的，至少在提供信息方面很方便。
裏奧正跟着簡明微回家呢，誰知她突然問起了東海陸城的城主。
“嗯？你說盛瀾？誰讓你去找她的，盛澤？你怎麽敢相信他？”
“啊？”簡明微沒想到他反應那麽大，“我不就問一下？”
裏奧表情複雜，“你……不知道盛瀾怎麽當上城主的嗎？”
簡明微一臉懵，“我……應該知道？”
“盛瀾，”裏奧語氣沉重，“她可是從盛家旁系一路殺上去的女人。”
東陸的盛家重血脈和傳承，這樣好也不好，最明顯的缺點就是家族的階級固化和歧視。
權力被限制在主脈子輩中，可預知天賦無法一直眷顧他們，每屆城主的能力就和抽卡的出金出紫出藍一樣不确定，盛家也逐漸走向沒落。
就像從根部腐朽的藤蔓，他們本應等待塵埃落定枯樹傾頹的那天，偏偏這時候露莎卡的海水開始無限制地瘋湧上漲。
東陸的新生之木還未長成便被海流摧毀帶走，幾近蛀空的巨木趁勢浮起，憑借千百年的積累，盛家重回這片海域。
“其實，按照他們那種行事作風，盛家也撐不了多久，垂死掙紮而已，可是……”
裏奧皺眉，“除去預知的能力，盛家好像還有一種詭異的幸運，總能絕處逢生。”
——盛家這代的三人就是最生動的證明。
先是被發現能夠看見未來的盛澤，然後又誕生了比他更有天賦的盛泱，兩人是藤蔓結出的瀕死聖果。
不過，盛家真正的救星不是他們，而是個血脈稀薄、沒有絲毫預知能力的旁系孤女——盛瀾。
“這是誰也沒想到的事情，從前不起眼的小可憐變成獨攬大權的城主，盛瀾是提刀殺出的血路。”
“那真是一路打上去的啊，據說殺紅眼時黑眸都成緋色了！”裏奧激動。
“最初的城主是盛澤和盛泱的哥哥，叫什麽我沒記住，因為他剛當上城主就逝了，盛瀾一刀砍下了他的頭。
“在那個該死的慶賀宴會上，在我們饑寒交迫還要為新城主獻禮的日子裏，他的血染紅鋪在桌前的輕綢。
“接着是強烈反對盛瀾的其他人，有一個算一個全被她斬殺了，剩下的反對成員則被發配海邊洗護船只。
“手弑兄長，囚禁弟妹，盛瀾将盛家最有可能繼任的幾人也監管看鎖，自己順理成章地當了城主。”
“被囚禁的弟妹，你是指盛澤和盛泱？”簡明微疑惑。
這對兄妹看起來行動挺自由的呀，和盛瀾關系也還行？都來海岸等人接航了呢？
“我說的是兩三年前的事情，那時候盛澤和盛泱根本不被允許見人，現在盛瀾的城主之位早坐穩了。”
裏奧聳肩，“誰知道盛澤是屈從現實被洗腦，還是為了妹妹忍辱負重和盛瀾經營關系？
“單看能力我挺佩服盛瀾的，她可是實幹派，經常親自帶領船邦出海，即使在陸地也忙碌無比。
“但她性格和品質難評，明微姐姐你做事又不忍氣吞聲，真見面一言不合打起來的概率很大啊！”
裏奧雙手合十開始祈禱，“就當是為了周天哥哥，你放下這個念頭，讓他閉眼睡個好覺吧。”
“我覺得不至于，”簡明微思索，“我還想問她刀在哪裏打造的，砍人手感怎麽樣呢？”
槍玩多了就缺點意思，子彈到肉的打擊感不行，也沒有大數字的爽，簡明微嘗試尋找更踏實的攻擊手段。
不過……
“你這話倒讓我想起了另一件事。”簡明微摸出手機打算給星期日發消息。
旁觀的系統好奇探頭，“什麽事情？”
“關于盛澤看見的未來，我打算給他透露點線索，好讓他提前有個準備。”
還算周全的行動，系統欣慰。
“雖然不知那是多久之後發生的事情，但明微你這嚴謹的态度不錯。”
只是，匹諾康尼、深海婚禮、桑博花火……還有自身的異變，她會告訴他哪個呢？
系統好奇地觀察簡明微給星期日發消息。
[在嗎？我有點事想問你。]
系統：嗯，先打預防針，标準的詢問式開頭，沒問題。
[手機拿到了？回來的路上小心點。]
[至于問題……什麽事情？]
系統：關懷為首，回答問題的心也算積極，沒問題。
[就是……]
簡明微斟酌着打字。
[如果我要結婚了，你準備送我什麽東西？]
系統：嗯？！等等，不對勁吧，簡明微說的準備是讓星期日準備送禮嗎？
顯然對面也被這個問題驚住了，正在輸入中的提示變了幾變，最後只發來一個問號。
簡明微很認真地繼續戳他，“我說真的，參加這種宴會是要有所表示吧？”
“随份子”，這不是傳統習俗中的一種社交禮儀嗎？
難道這裏沒那習慣，只要人到了就可以吃席？
系統：“有是有，但你這行為……總感覺哪裏不對勁……”
“不，是很不對勁——誰家正常人結婚會有前未婚夫來送禮啊！”
簡明微覺得自己很無辜，不服輸地辯解。
“也不是我邀請的呀，星期日本來就在那裏……等等，他回消息了，是語音？”
按照國人理念，有種說法叫“來都來了，不如吃過再走”；
簡明微略加改動，它就變成“來都來了，不吃也送點禮再走”。
不過，她沒想到星期日會真的思考送禮這件事情？
還語音，看起來挺正式呢。
此時系統只恨自己不是真的數據，不能直接鑽簡明微手機裏吃瓜。
“快別想了，讓我聽聽他會給你送什麽。”
簡明微也很好奇，在系統的催促中連上耳機去聽那句語音。
男聲本就溫柔低沉，輕淺的呼吸又被電流放大，帶着點“沙沙”的磁性，聽起來就像貼近耳邊的細語。
內容也很有意思，本應旋律動人的一句詞，這會兒卻因缺少情感注入顯得棒讀。
“我送你離開，千裏之外……”
簡明微“啪”地切斷了語音，面無表情，非常迅速。
《千裏之外》，她借系統爬牆分享給知更鳥的歌曲之一，顯然，知更鳥也把它分享給了自己哥哥。
現在倒好，星期日不僅能學會曲調，還知道用歌詞來怼她。
——不想送禮就不送，這人長嘴還不如不長，讨厭死了！
系統戰戰兢兢地把頭縮回去：半斤八兩，這倆人腦回路沒一個正常，還能相處下去全靠阿哈保佑。
話說歌聲是拿來這麽用的嗎？簡直比不出誰更離譜呢。
＊
歌聲應該怎麽用呢？斯卡納不知道。
人魚的聲音可以蠱惑獵物，也能安撫情緒，甚至有助于淨化海洋。
但他無法醫治妻子的“病症”，從任何方面。
潮水的谕音越發臨近，深海的呼喚愈發頻繁，她的狀态……更加糟糕。
“……睡吧。”
柔和的清音宛轉落下，由于焦心和憂慮，金尾的人魚甚至沒發現異常——
在他離開之後，床上本應被哄睡的小人魚悄悄睜開了眼睛。
小斯卡納知道父親瞞着他很多事情，關于母親，關于深海，關于他的身體……
所以他決定自己探尋，熟練地用枕頭在床鋪擺出人形，他順着幼時發現的隐蔽通道爬向母親的寝殿。
已經長大的身體在狹小空間裏挪移困難，甚至尾巴上的白金鱗片都被蹭掉不少，但小斯卡納不在意。
他估算着父親的行動，在覺得差不多時屏住呼吸偷偷探頭。
只撩開一點縫隙，有海水海藻和珍珠貝母遮掩，角落裏不會被發現的。
小斯卡納安慰着自己，圓溜溜的眼睛朝母親那邊渴盼地望去。
——那是一條銀尾的鲛人，身形修長而優雅，不過此時被牢牢地縛鎖在床上。
她變得陌生，不再是小斯卡納認識的模樣，長發淩亂披散，腰尾生出刺狀的尖鳍。
她差不多失去了理智，原本動聽的聲音成了難辨詞調的嘶語，她不受控制地想要攻擊所有生物，包括自己。
“不用擔心，帝芙娅，你會好起來的，你依舊很美，我和孩子都很思念你。”
金尾的人魚不受影響般抱住她，耳鳍輕蹭妻子的臉頰，即使他的身體已經被她尖利的指甲劃出血痕。
“你說【母親】？又是她的呼喚嗎？深海裏……”
“沒有關系，我會代替你前去，所有事情都能解決的。”
他溫柔理順妻子的長發，而後靠着扶起她，将自己的手臂伸了過去。
熟練地劃開皮膚，鮮紅的血液滲出，他把它送至帝芙娅的唇邊。
“無需抗拒，這是我自願的，我的一切都屬于你，你需要它。”
他一直笑着，動作卻很堅決，銀尾的鲛人嘗試扭頭但未成功，眼前人和他的血液都具有難以抵抗的吸引力。
“不是你的錯，我明白，這是因為你愛我，我為此感到開心。
“喝下它吧，然後好好睡一覺，親愛的，你太虛弱了，需要休息。
“至于那道呼喚，或者說詛咒，還有不足的遺傳……我會處理好它們。”
帝芙娅逐漸安靜下來，蒼白的臉色多了點有生機的紅暈，斯卡納親昵地吻過她的額頭。
“……睡吧，等你再次醒來之後，一切都會變好，我們的孩子，他會成為新的斯卡納。”
安撫完妻子，金尾的人魚準備離開，他還有很多事情需要處理，他得為海裏的水靈安排好出路。
不要去……
銀尾的鲛人試圖掙紮，但她抵不過昏沉的身體和意志，只能看着眼前景物一點點模糊消失。
晶瑩的淚水從臉側滑過再落到發間，它很快變成一顆明珠，可惜形狀殘缺扭曲，并不完美。
——她的身體幾近虧空，已經沒有多餘的淚水可以流了。
不要去，來不及了……
宮殿角落的海藻微動，帝芙娅似乎看見了另一抹淺淡的金色，可她無力阻攔。
來不及了，光塔将亮，露莎卡的海水，快要漲起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