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when wake
第097章 when wake
“防曬霜、雨傘、充電寶、紙巾, 夾層裏有風油精和創可貼……”
出發前要檢查好東西,程女士把包遞給女兒。
“小橘子放在中間,暈車的話自己找來吃, 還有些糖, 去和朋友們分一分……”
“知道啦, 我都多大了,媽媽你可以少操點心的。”
背上包擁抱,簡明微輕貼母親的臉頰, 程女士笑着撫摸她的長發。
“這不是要出門嘛……在外面可要照顧好自己呀。”
“當然,程女士, 我可是你養大的, 吃什麽不吃虧豈不是基本素養?”
太陽已經升起,打開門送她遠行, 前方是來接人的朋友, 程女士朝簡明微揮手。
“去吧……她們等你好久了。”
“嗯。”離開前沒忍住再轉身抱一下, 簡明微揚唇,“媽媽, 我會回來的。”
——總有, 總有一天,道路應在自己腳下,她會帶更多東西回家。
“自然,簡小姐,你可是我養大的,盡管啓程吧, 我相信你。”
……
“明微我跟你講, 這次動物園的千鳥集展預約可火爆了!”
周末的動物園堪稱擁擠,大人小孩學生笑語歡聲, 簡明微被朋友挽着胳膊前行,耳邊傳來興奮的介紹。
“據說除了觀看歌舞和親手喂鳥,還有穿各種動物玩偶服的工作人員與游客互動,參與游戲就能獲得紀念品呢。”
千鳥園區模仿自然環境建造,悅耳的鳥鳴啁啾,各種珍奇鳥類集聚,或閑庭散步,或飛翔俯沖,綠蔭花叢中還有五彩斑斓的蝶輕舞。
“——哈哈哈,女士們先生們,大家上午好,歡迎來到我們的游園!”
各種裝扮的人偶演員結隊走過,其中帶着猴子頭套的小醜躬身朝幾人行禮。
“這位小姐說的沒錯呢,所以,要來試一下有趣的互動游戲嗎?”
“哎,我們嗎?什麽游戲?”沒想到能在人群中被選中,老婆多多大人好奇探頭。
“很簡單,就叫真話問答——每人指定一人對其說句話,由被指的人判斷真假,判斷成功朝對方開一槍,失敗則需要反過來!”
頭套揚起的嘴角突然似笑,小醜掏出一把喇叭狀的手槍朝自己扣動扳機,在嘟的一聲中,缤紛彩帶歡快噴出落下。
“比如這樣,六分之一的概率,輪空後傳給下一人,觸發彩蛋便游戲結束,若堅持到最後,就能帶走兩只小鳥玩偶啦!”
“一、二、三,明微,我們有四個人诶,要挑戰嗎?”
“這得看道具,”舍長看了眼小醜手中的喇叭槍,“如果設定的概率……”
“哦?這位小姐是不相信這把槍嗎?放心,這可是游戲的規則,沒人能違背和作假!”
聞言猴子頭套的小醜只是大笑,又朝自己開了一槍作展示。
——這次輪空,黑洞洞的喇叭口深邃,緊接着,他擡手掏出一藍一紫的兩只毛絨小鳥。
“這樣吧,只要參與游戲,就能随便挑個紀念品,若是所有人成功,便兩只鳥都歸你們如何?”
“好呀,”沒等誰再說什麽,簡明微向小醜露出笑容,“開始吧,反正人數夠,一圈輪下來剛好。”
“那我先來,”舍長決定和朋友打個配合試險,“毛毛雨,昨晚你放宿舍裏的冰淇淋小蛋糕是我吃的。”
“真話。”毛毛雨大人毫不猶豫對自己扣動扳機。
——舍長那句是假話,兩人都知道。
——作為晚上十一點圖書館關門才回宿舍的人,她不可能吃掉毛毛雨放在桌上會化的冰淇淋小蛋糕。
——是空的,游戲繼續。
“老婆多多大人,我知道,你昨晚峽谷征戰尤其順利,非常開心!”
“假話!”老婆多多大人篤定,“我熬夜的時候你倆都睡了,我拉簾後根本沒發出任何聲音。”
“是真的,你判斷錯了,”舍長攤手,“雖然睡得早,但我倆會看你的朋友圈呀。”
“沒事,毛毛雨啦,讓我對你開一槍就行。”毛毛雨聳肩。
偷吃小蛋糕還判斷失誤的老婆多多大人:……嗚嗚能重來一遍嗎?
“哈哈,不可以違反規則哦!”戴着猴子頭套的小醜鼓掌。
歡快卻充滿壓迫感的催促,扳機抖着扣動,喇叭口嘟的一響,但沒有彩帶噴出。
“很幸運呢,游戲繼續!”
緊張吞咽後開口,老婆多多大人轉頭,“明微,我們宿舍背着你還有其他群聊!”
“真話,”簡明微接過槍瞄準她,“每次有人生日都要搞驚喜,新群聊都不知建多少個了。”
——連帶小醜的演示,四槍開出皆空,只要再輪最後一次就可以贏了!
現場幾人的目光聚集到簡明微身上,都在等待她的發言。
日光柔和,黑眸也顯得澄明,“阿哈,我根本沒有回去,這些天的經歷不過是場漫長夢境。”
“……嗯?明微?”準備接槍的舍長一愣。
“阿哈!真話!”
如同一團瘋狂的面具之源自群星中現身,小醜朝簡明微又行了一個禮。
擡起喇叭狀的手槍,祂将它抵上她的太陽穴。
“那麽,二分之一的概率,夢醒或沉迷,結果會怎樣呢?”
“會如我意,”勾唇微笑,簡明微轉身直視祂,“瞧,扳機扣動,我安然無事。”
不知何時,彩色的喇叭玩具已經變成一把真正的手槍,簡明微掂量着把它在腕間轉了一圈。
“——那麽,游戲繼續。”
“繼續?不,”阿哈示意簡明微看向她身邊呆滞頓住的朋友,“雖然很可惜,但這場游戲已經沒有可以繼續的人了。”
周圍是熱鬧的集會,人群熙攘歡笑,成百上千的鳥兒輕盈翺翔,陽光下的每一片羽毛都美麗耀眼。
“那可不一定,”簡明微擡起右手,“還有一位朋友沒到場呢——系統!”
“哎!”擺尾卷住她甩來的手槍,小統龍剎車飄移停在阿哈面前,“來,提問我!”
——在星神偉力創建的小世界中,遵守規則便是游戲的秩序,雙重限制誰都逃不開。
圖窮匕見,手槍轉輪的六個彈巢全部被冰淩凝成的子彈填滿,沉甸甸的重量壓得系統呲牙哈哈大笑。
“阿哈,被自己坑了吧!你也有今天!連剛出生的統都派出去打工,只給個實習身份還不發工資,我忍你很久了!”
想起做手工都不忘分它一份成品的簡明微,小統龍只痛恨自己前半身飄零、未逢明主!
“哈哈哈,被自己的任務對象忽悠,你就那麽相信她?”
夢境開始變化,突如其來的歡欣之風焚盡一切情緒,亢奮、癫狂、無上的愉悅攫取所有感官,天幕響起驚雷般清脆的聲音——
“系統,我猜你背叛了歡愉,你抛棄阿哈另尋新的主人了!”
根據數據創造的原則,承認背叛即是啓動銷毀程序,但判斷失誤的話……這一槍應該交還給阿哈!
祂大笑,在場的所有人,所有代碼,萬事萬物都開始大笑。
“假話。”
藍白色的小龍歪頭,轉輪滾動和子彈上膛的聲音緩慢沉重,寒光閃爍,它朝阿哈開出實打實的一槍。
“……明微從沒想過當我的主人,我們是朋友,至于歡愉——”
“歡愉?”黑發在擡頭時劃過側臉,簡明微接過系統的話朝阿哈歡笑。
“——大家都是歡愉的奉行者,過去、現在、未來,我們所做的一切皆為歡愉!”
雙臂舒展踱步走出,她真誠且疑惑地看向祂。
“我說真的,耗費心神創造一個小世界出來,你難道是想把我拉進來休息度假嗎?”
“哦對,你怕我真回家就不肯回游戲了,所以最終目的還是在針對星期日——你盯他多久了?你喜歡他?”
似乎想起某個傳聞,簡明微恍然大悟。
“或者說,其實你只是想從他身上尋找故人的影子——溫和的性格,對未知不懼開拓,包容惡作劇般的逗弄……”
“阿基維利隕落後,再沒有誰願意讓你在祂的地盤潛伏半年了吧?更何況祂連你炸祂列車的事都一笑而過了。”
眸中微藍的光芒閃爍,簡明微惋惜又理解地嘆氣。
“我懂,在我老家有一句話專門形容這種情況——若愛不得,是恨不舍。也對,祂離開得太意外決絕,沒給你留任何可能念想呢。”
“也難怪史料記載,你因命途限制不會哭,只能用大笑表達自己的情緒,阿基維利去世的時候,是阿哈有史以來笑得最大聲的一次……”
“阿哈!”捂住被寒冰穿透的身軀,阿哈笑得顫抖,猴子頭套像要裂開。
“阿基維利,阿基維利,祂又惹了什麽麻煩?不在還能惹上麻煩,祂就和那愚昧的銀河一樣!”
“瞧瞧,所有東西都被固定在軌道上,簡直安靜得可怕。要我說,星星們都該哈哈大笑,畢竟,宇宙不過是個拙劣的笑話!”
“你就是放不下祂,不然怎麽不讓系統綁定星期日做任務?秩序和同諧先後出手,你卻連見他都不敢。”
簡明微朝祂微笑,“另外,你那僵化的思維該與時俱進了,可不是每個世界都在你的掌控之中。”
千鳥集聚起舞,向着太陽的飛翔被打斷,日光将清寒的冰淩照得更加透徹,每片羽毛都是凝實的堅冰。
緊接着夢境的小世界動蕩,從形态各異的人群到湖光山色,表層描繪的色彩褪去,黑洞般的虛空露出。
“所有東西都是假的,我一開始就知道,但你的力量,怎麽就不能成為我的養料呢?”
被定住的朋友對簡明微展顏笑開,三座冰雕在陽光中如同最純粹的心,簡明微伸手撫過她們,冰雕破碎只餘點點光塵。
“從父母開始,到我的朋友,還有那些走過的地方……阿哈,你構築的場景盛大而生動,我很喜歡。”
寬闊的袖口因擡手滑落,露出左邊小臂的詭豔眼珠,狹長的傷口處紅眸眨動,仿佛悲憫慈懷的笑容。
“所以我最先替換了他們,吞食星神的力量,多麽美妙的機會和體驗,不用行于命途,這裏有一整個世界供我汲取。”
“藥師……你接受了祂的賜福?寧願選擇那種假模假樣的家夥也不答應我……”
冰淩鳥羽盡數插進小醜的軀體,冰化時的水流淌如淚,阿哈彎腰大笑。
“明明,我最先發現你的,我們才是最合适的玩伴——”
“選擇?笑死,我從來不在選項裏做選擇。”
上前一步,簡明微俯身拎起小醜的肩膀,逼祂擡頭後一巴掌快準狠扇過去。
骨碌碌滾落的猴頭在地面沾染塵土,小醜頭上空缺的頭顱永恒孤獨,抓住祂的手臂則有另一道幻彩的光芒掠過。
詭豔朱紅的眼珠被強行覆沒,轉而綻開紫、藍、黃的三重眼,簡明微沒好氣地伸指摳進皮膚,拽住傷口眼球往外抛。
“別煩我,你也滾開!”
鮮血瞬間湧出,但沒等蜿蜒的血線成形,黃綠色的纏枝光芒和零散拼圖争搶着交織,中間還夾雜着被撕裂後的細碎彩帶。
不管阿哈爽不爽,作為扇巴掌的人,簡明微确定自己是解氣的,這時她倒可惜祂沒有臉了,連表情都看不到。
最後扔出上次從祂懷裏拽的面具,簡明微在小醜身前踩住它狠狠碾過,與祂對話時笑得輕快。
“作為星神,你竟然還要到處找樂子?為什麽,是沒人願意和你相處嗎?我實在不理解你費心費力到處折騰的行為……”
“難道歡愉和笑容不是随處可見的?只要你回頭,自然會有人因你露出笑容,他們也會努力讓你開心笑起來,啧,歡愉星神沒有歡愉……”
擡眸看見藍白色的小龍昂首拱過來,簡明微從龍角間取出兩粒光點,連帶之前的三個,她把它們捧起臉頰碰過。
“明微,今天阿哈來得正好,根據祂留下的蹤跡,我大概判斷出這個小世界所處的方位了,只是……”
“只是它距離游戲裏的坐标比較近,”對這個結果有過預想,簡明微垂眸,“離我家其實還遠。”
将手心的五粒光點塞給地上的無頭小醜,她依舊在笑。
“沒關系,來日方長,現在的話,阿哈,既然有空,你幫我把這些從原主身上抽離的意識送回去吧。”
“哦對,雖然每人只有一點,但我也不知道,如果這點出事,我會發什麽瘋?”
集展已經落幕,深邃的虛空吞沒最後色彩,簡明微擡手讓小統龍纏過來。
“多謝配合,演出順利結束,那麽,夢該醒了——”
*
“明微究竟什麽時候能醒?”
黑塔空間站醫務室,萬維克焦躁地轉了幾圈。
昨晚的相聚實在短暫,若不是心緒空間破碎後手邊多出一枝冰藍色的玫瑰,萬維克都懷疑那是不是他被嫌煩的星期日打暈做的夢。
“急什麽,時候到了自然就醒了,你看看你那樣子,怎麽不學學另一個自己的沉穩?”
黑塔的話也算是話,甚至算脾氣好的回答,畢竟,自從簡明微一覺沒醒後,一上午的這個問題都聽得她想下線關機了。
之所以這會兒還沒走或者把萬維克趕走,黑塔完全是為了她的研究計劃——
打算說服簡明微來當她的實驗體,那可不得有點耐心?!
“……黑塔女士,感謝你的回答,但是,能否不要用‘時候到了’的說法?”
被誇沉穩的星期日擡眸看向前方人偶,金瞳溫潤明朗,語氣柔和堅* 定。
“這用詞略顯不吉利,我覺得,可能改成‘随時會醒’比較好?又或者,‘下一刻就醒’更合适……”
黑塔:……得,神學和玄學都混起來了,她不該對這兩人有所期待的。
……
其實,黑塔的心情,在場另一人多少能感受一點。
所以,簡明微猶豫了一下,實在沒勇氣立刻睜開眼睛。
終于回歸本體,系統倒在她腦海裏嗷嗷叫痛。
“救命,什麽情況,阿哈占據我身體的時候虐待我了?”
“呃,算好事?為報複附身的阿哈,簡把你鱗片差不多全扒了,然後祂用星神的力量給補好的,這可是免費升級!”
聽見簡明微的話,感覺白嫖成功的小統龍瞬間歡愉,但樂着樂着,它倒想起了另一個問題。
“明微,那什麽,阿哈暗戀阿基維利還把星期日當替身的事情,你是怎麽知道的?這把柄……”
沒想到系統會把那些話當真、随口造謠用來氣阿哈的簡明微:……就,虛構史學家了解一下?
偏偏小統龍還很用心,因疼痛攤開的身體不好動,它就轉眼睛表示思考。
“根據史料記載,嘶,阿哈造我時到底偷工減料多少?相關數據儲備我沒有啊!另外星期日怎麽辦,他……”
“是呀,我該怎麽辦……”
修長手指繞過後頸把人托抱起來,星期日額頭抵着還不敢動的簡明微輕笑,耳羽尖尖抖蹭的弧度柔軟。
“畢竟,什麽時候成為誰和誰的替身這件事,我一點都不知道呢?”
還在想自己演技那麽好、怎麽會暴露蘇醒的簡明微:……他寶貝的,忘記星期日能聽見她說話了!
事到如今只能先發制人了,藍眸睜開瞪向金瞳,她直接反過來指控他。
“還說呢,你明明一開始就知道,結果瞞我到現在,而且瞞了還不止一件事情——”
以為小別重逢會溫情的星期日/萬維克:……等等,感覺哪裏不對勁!
“唉,”系統搖頭勸架,“快想想怎麽解釋吧,其他不提,單以剛才的阿哈舉例……”
“用一句話概括就是——明微不語,只是一味抽打着。”
“呵。”聽出它看樂子意圖的萬維克挑唇笑。
“沒關系,某些事也有你的一份,真挨揍的話,誰都逃不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