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是嗎?這倒是個好消息,謝謝您,尾崎小姐。”

謝天謝地!萬幸!

小林泉挂斷電話長舒一口氣。

聯系上情報幹部确認房地産所有者正是Port Mafia的對頭之一高濑會,泉整個人都松下來。那是個極端推崇血統的本土傳統極道組織,父傳子子傳孫的完全仰賴“高濑”這一門姓氏。拜如今大環境所賜,這種古板守舊的組織絕對會是頭一個被時代淘汰掉的,所以這混戰的八十八天裏就它最先被拿出來祭旗……想來也不差Port Mafia的臨門一腳。

下定決心要賴賬白嫖別人一棟寫字樓,泉的心情好了起來,甚至有閑情拿過新莊留下的資料做起統計表從前她只需要把陣亡人數和補償金額彙總交給森先生簽字就行了。後面那些事,關于那些死去的人姓甚名誰,家在何處,遺族如何安撫,幹部小姐自己斟酌着辦即可,沒有人會過問。但是現在,自從森先生從事務所裏越級提拔了個眼鏡仔充當私人情報員之後,她的額外工作就又多了一項。

說老實話,坂口先生突如其來的行為讓小林泉着實郁悶了幾天。他招呼也不打一個的私自收集死者信息,幾次三番将他們怼在首領面前要求他給予人道主義意義上的基本重視。一段時間後森先生終于被他說得煩了,轉手把這口鍋甩給後勤組。

“反正事後清掃也都是後勤組在做,直接把名單和詳細資料列出來讓他閉嘴吧親愛的,再念下去我怕我們就不得不改行做慈善去了。”

這是首領森鷗外的原話,相當之無恥。

那個坂口……泉低頭想了想,首領留着他大約還有別的用處,否則不至于如此縱容一個來歷并不能算是完全清白的新晉成員。

嘆氣,擡頭,繼續盯着顯示器加班加點趕進度,今天也是無比想要辭職的一天呢。

又過了兩個小時,鹽田帶着補充記錄回到泉身邊,身後多了個紅色頭發眼神疲倦的青年:“泉小姐,一切遺留物都已清理完畢,确認廢墟裏已無生命跡象,咱們的人也都對上數了。”

“嗯,回本部歸還武器簽上加班條,你們可以下班了。”

雖然底層成員的福利待遇堪憂,至少泉還能努力保證該有的加班費一分不讓他們少。她從手提電腦繁雜的統計表格裏拔出目光看向鹽田,然後被他身邊那個紅發青年鼓鼓囊囊規律起伏的外套吸引了注意力。她錯愕的瞪着他:“你,織田,你撿了個什麽玩意兒?”

後勤組的成員嚴格來說應該聽且僅聽後勤幹部一人指揮,然而Port Mafia諸多幹部裏泉屬于相對弱勢些的那個。所以她的部下,只要不是鹽田和新莊這種重要副手,基本誰遇上誰用。

脾氣溫吞的織田就屬于經常被“借調”的,借用他的人又總是太宰治,泉就更不想啰嗦,往往問也不問直接默許放行。

曾經是道上資深“清潔工”的織田作之助把裹在西裝外套裏的幼兒翻出來拎到泉眼前給她看:“是個小女孩,泉小姐。”

“我從她父母的屍體底下翻出來她,已經确認他們與Port Mafia及其他組織都無關,只是無辜被卷入戰鬥的普通市民。”織田作之助把困得迷三道四的小姑娘上下搖了搖:“我不知道該怎麽處理,但是把她留在原地她一定會死。”

“我知道這是個小姑娘,我還沒瞎。織田,你應該把這孩子放到警局門口,或者離她父母屍體不遠的地方方便遺族收養。”

泉不認同的搖搖頭。

這是個人,又不是街頭流浪的小貓小狗,一時手賤撿回來綁回來都無所謂,總之能養活。孩子是會長大的,難道織田就沒考慮過他自身從事的職業嗎?還是說他打算從後勤組轉行去當HR專門為組織引進新鮮血液?

在此之前織田作之助顯然沒能讓大腦跟上肌肉,泉的提醒終于讓他反應過來:“啊……是的。但是現在,已經來不及了,抱歉。”

娃是昨天晚上撿的,天一亮警察就進入交火區拖走了市民們的遺體,他錯過了把孩子還回去的最佳時期。話說橫濱的警察也就只有這個時候才表現得最為訓練有素撿屍體的效率總讓人嘆為觀止。

“啊……”泉揉揉太陽穴,點頭:“好吧,我知道了,後續交給我。一旦警方那邊查找到這孩子還有在世的親人,我會及時通知你。至于眼下這段過渡時間,這孩子你就自己負責吧。”

誰撿來流浪貓誰就要扛起責任養到底,不然叫誰養?

織田對此毫無疑義。

小心把女孩抱回懷裏,青年躊躇片刻:“那麽,您有什麽建議嗎,關于如何撫養她?”

他的目光宛如在看散布救濟的救世主,小林泉不由語塞。

“……織田,”斟酌片刻,她從近視鏡上方的空隙裏看着這個一向自由散漫摸魚成性的“部下”:“是什麽讓你覺得,我這樣一個連戀愛都沒談過的可憐社畜會知曉該怎麽養孩子?”

她的目光太銳利了,憋笑的鹽田和遲鈍的織田同時一左一右默默移開臉。

“……”短暫沉默之後,泉邊嘆氣邊翻開記事本:“我可以預支你一個月薪水,這是組織規定的上限,另外再以私人名義借你一筆錢。天亮以後帶着孩子去買生活用具和奶粉,也許售賣幼兒用品的店員會知道該怎麽養活她。對了,她叫什麽名字來着?”

織田作之助努力回憶了一下:“我沒找到她父母留下的名字,先叫咲樂好了。”

“……”鹽田實在是忍不住,邊搖頭邊拍打這家夥的肩膀:“有點土,真的,夥計。早晨站在菜場裏沖那些大媽們喊上一句,十個裏能有六七個回頭應答。”

“是嗎?”織田是個不會吐槽但不一定老實的人,他差不多表達了一下自己的驚訝,這事兒就算過去了。

既然現場搜尋的工作告一段落,泉也就不再委屈自己繼續坐在廢墟上辦公。收集好可以用作保險報銷憑證的照片以及證據,她大方告知所有成員返回本部後有免費茶水零食提供先一批下班回去交接的人這會兒大概已經喝過一輪了,如果想吃宵夜也可以點外賣,組織還不至于吝啬到那個地步。

返回本部,底層成員們吃飽喝足原地散夥,幹部熬夜整理報告。保險公司以及絕大部分對口單位都在白天辦公,如果今晚整不出來,明天就不得不延遲進度,那麽後天就不能及時向首領彙報工作成果。

一旦事情落到需要森先生親自關照的份兒上,後續通常就不會太美妙了。

“就這些,我回去休息,明天早上在這兒等着我……等首領看完這些再行動。”泉打了個哈欠,不适的左右扭動肩膀和脖子,“如果可以的話,中午給新莊去個電話,問問他那邊情況怎麽樣了。”

鹽田接下任務,目送上司搖搖晃晃幾乎要扶着牆。

橫濱暴1亂的那些日子裏,Port Mafia內部同樣從上到下經歷了一番清洗,對于小林小姐這種柔弱的人來說想必也是不啻于雙倍乃至數倍的考驗。

唉……還是明天再提醒她引導新成員的時候又快到了吧。

回到青年成員的集體宿舍,泉又一次在洋館門口遇上太宰治。這會兒他安靜得詭異,像條癞皮狗那樣仰面躺在樓梯旁,昂貴的黑色大衣下暗色液體蜿蜒流動。蒼白到不正常的少年把一條胳膊壓在背後,看上去古怪又扭曲。他很瘦,衣服下面顯得空空蕩蕩,就好比空心稻草人外面套了件外袍,叫人看着平白替他心酸。

血腥味有點重。

泉遲疑的停下腳步,足足猶豫了三分鐘,最終嘆息着彎下腰将他從地上拖進洋館。如果放任這家夥随便死掉,工作量一定會大幅激增,到時候就說不定是誰想一了百了了。

宛如兇案現場的血跡把接到幹部電話就急忙趕來的醫生吓了個半死。止血清創包紮後他愁眉苦臉的看向同樣生無可戀的小林泉。

“太宰先生需要輸血,不然我很難保證他還能不能重新睜開眼睛。”醫生摘下眼鏡拼命按壓眉心,仿佛遇到了一個需要用太宰治其人命名的新病症:“鑒于他的特殊血型以及危急程度,或許我們直接就近找些O型血成員來幫忙會比較快。”

泉低頭看着安靜躺在床上的黑發少年,不做怪相不說話時他還是蠻可愛的。微卷的頭發蓋在略微帶點嬰兒肥的臉頰上,沉睡中的太宰治天真又純潔,十足的人畜無害。但是在座兩人都明白這是個什麽樣的怪物,就連醫生也很詫異這家夥血管裏流動的血液居然是紅色?

“我就是O型血,你先試試看。後勤部剛下班,你要我從哪兒叫人過來……”幹部小姐找了個凳子坐下,盤算着也許能借機從森先生哪兒換上幾天假期什麽都不想做,只想躺在床上暴睡。

病人眼看就要挂了,幾乎沒有選擇的醫生不得不抓緊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萬幸小林小姐的血液就像她這個人一樣溫和,驗過血向确認可以後他心狠手辣的抽了她四百毫升應急:“您還是趕緊安靜躺一會兒,我會留在這裏多觀察觀察。”

其實他更想說“我會留下保護您”,然而考慮到雙方職位上的巨大差異,藏在心裏的情愫終究不敢讓她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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