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不必了,我回宿舍。才四百毫升而已,算不上什麽大事。”泉平淡的拒絕了醫生的建議,擡頭看着自己那些被抽出去後又經過簡單處理的血液慢慢注入太宰治的血管,心底忽然泛起濃濃不舍。
從天亮之後開始,它們就要跟着這位歷代最年輕的幹部先生一起四處挨罵了呢。
“哎呀!不行,我不能讓您一個人就這麽回去,萬一出現類似休克這種不良反應怎麽辦?沒有人監護的情況下太容易出危險了!”
無論出于私人感情還是職業道德,他都不能放任這個總是滿臉倦色的年輕女人傷害自己。可惜小林泉心意已決:“不了不了,待在太宰治這兒我更沒辦法休息。”
這倒也是句大實話,找遍Port Mafia上下也不一定能找到半個願意待在太宰治身邊的傻瓜。
醫生語塞,過了一會兒才從衣袋裏取出手機:“如果您一定要回去獨處,請務必将私人號碼告訴我,我會定時打電話确認您的安全。”
只是私人號碼而已,醫生也是組織裏的醫生,泉不覺得有什麽問題。,交換過手機號她扶着床沿起身,慢吞吞開門走出去。總算能在淩晨兩點前閉上眼睛,無論如何也不想錯過這份難得的好眠。
輕軟的腳步混雜在門板開合的摩擦聲中,醫生癡癡看着那道瘦弱的身影消失于走廊拐角,收回視線時一不小心就和床上的“病人”看了個對眼:“喝啊!太宰先生?您什麽時候醒的?”
吓死人了,這孩子鳶色的眼睛經過光線反射總會現出抹不詳的暗紅,冷不丁讓他直勾勾盯着簡直就像被惡魔盯上一樣。
“哼,如果你沒有把所有心思都用在博取小林幹部好感這件事上,或許早就該發現我已經醒了。”他用一種奇怪的浮誇聲線陰陽怪氣道:“作為另一個幹部,我有權懷疑你的動機哦”
醫生腳下一軟,苦笑着回應:“您真愛開玩笑,我清楚自己與小林小姐之間的差距,不會做糊塗事。”
“那就好。”少年輕飄飄的回答着,視線終于從醫生臉上移向挂在旁邊的血袋:“誰的血?總感覺我被弄髒了……”
你不是說你早就醒了嗎!
醫生一肚子腹诽不敢吐出來,到底不敢惹BOSS的得意門生:“是小林小姐。您的AB型一時之間很難找到匹配血源,所以我們冒險試了下O型,非常幸運。”
因為這句話太宰治拔針頭的動作停了下來,他側頭思考片刻,心滿意足往枕頭上蹭了蹭:“呀人家身體裏有泉姐姐的血液呢,好害羞”
這家夥嘴裏的話最多只能相信一個逗號,即便知道這個Port Mafia內部廣為人知的真理,醫生還是忍不住氣悶:“咳咳咳咳咳!您還是好好休息吧,別浪費泉小姐一片好心。”
果然,太宰治下一句話就換了迫害對象:“把這件事告訴中也,他會不會氣得炸掉辦公室?哎呀呀,只是想想短腿小黑狗汪汪大叫卻又不敢咬人的樣子就覺得好笑,就這麽辦!”臉上漾起的紅暈就像有開關控制那樣說出現就出現說消失就消失,黑發少年放松身體躺在沒怎麽住過的宿舍床上:“你怎麽還在這裏?我要睡覺了。雖然對于你擅自打斷我赴死之旅的行為很生氣,不過放心,我不會随随便便對組織成員動槍……”
醫生:“……”
雖然但是,怎麽聽怎麽像“你丫給我等着,找着機會就幹掉你”。
如果不是為了取針,醫生大約現在就已經落荒而逃了。半小時後他抱着醫療垃圾離開魔王的洞穴,太宰治獨自躺在床上百無聊賴的數天花板到底落了多少只蚊子。他聽着那串腳步聲在不遠的門邊停下,緊接着敲門聲、開門聲、柔和的交談後外面重歸寂靜。
擡起手背瞄瞄貼着膠布的針孔,也許因為小林的血比自己的更有溫度吧,他居然罕見的得到了片刻滿足。就像幼兒盼到期待已久的摸摸頭,差點安逸得哼出聲。
真可笑。
少年用手臂壓住眼睛,他對小林泉并沒有那方面的興趣,一開始也只是為了與中原中也軋苗頭才刻意表現出暧昧的樣子。小黑狗固然逗起來有趣,但是現在,他突然發現Port Mafia最低調最不為人所知的後勤幹部更有趣。
想想看吧,小林泉可是蘭堂從擂缽街随手撿回來的孤兒,那個男人一度把她當成小黑狗的替身,又在發現弄錯了之後順勢收養。依照小林泉待自己和中原中也一以貫之的冷淡态度,她對蘭堂不可能沒有任何感情。然而眼下的問題在于蘭堂死于森先生下達的命令,罪名更是“謀逆”,他的養女怎麽想也不應該被首領繼續重用并保護。
除非她另有價值,這份價值足以讓森先生心甘情願忽略掉小林泉可能在忠誠上存在的瑕疵。而且……她居然敢在如此簡陋的條件下同意捐獻大量血液給一個本應欲除之而後快的人,真是矛盾。
他翻來覆去分析着小林泉平日裏的一舉一動,無論如何也找不到能讓自己興奮起來的那個點她大概是Port Mafia裏行動軌跡最無聊的高層成員了,就跟任何一個普通公司的任何一個普通社畜一樣,上班下班加班,把所有的生命都浪費在工作上。
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沒有過去,也沒有未來。
如果不是這次偶然,太宰治覺得自己一輩子也不會和小林泉這種普通到幾乎讓人記不住的女人發生工作範疇外的随便什麽交集。
所以秘密隐藏在正常情況下他所看不見的地方,就是這樣沒錯!
“嘛作為青年幹部兼游擊隊隊長,對內肅清一切有害于組織的不穩定因素正是職責所在難得勤奮一回,森先生大概會被感動到哭出來吧!”
他翻了個身把身體蜷縮成一團,心滿意足抱着被子,終于放任自己沉入睡眠。
時間回到輸血完成之後不久。
泉扶着牆回到宿舍,由于實在無法忍受滿身灰塵,她冒險用保鮮膜裹住胳膊上的針孔,抓緊時間簡單洗了個澡。換上柔軟舒适的睡衣,抖開棉泡泡的被子,打開空調,調低溫度,就在她翻出眼罩打算戴上的功夫屋門被人敲響。
“……”
嘆了口氣,女人拖着腳步走去拉開門板,懷抱醫療廢棄物收集袋的醫生出現在外面:“小林小姐,您還好嗎?需不需要我去買點甜食送來?”
“讓我安靜睡到明早就幫大忙了,謝謝。”泉盡量不讓自己朝他露出太過兇惡的表情,用最快速度打發走熱心過度的男人:“我的部下會做這些事,不勞您額外費心。組織上下還有更多成員需要您的幫助,我既沒有生病更沒有受傷,不合适占據您太多精力。”
醫生:“……好吧。”
看來她是一點那方面的意思也沒有,不然說話也不至如此斬釘截鐵。男人沮喪的抱着袋子離去,泉終于能夠躺進被窩安然入睡。
時間已經很晚了,再不睡又是一個通宵,遲早猝死。
閉上眼睛剛剛調整好姿勢,手機鈴聲在濃暗中突兀炸響。泉騰的從床上坐起,眼罩也不必摘就這麽熟練的摁下接聽鍵:“是我,什麽事。”
這是公務號碼,這個時間點如非要事絕對不會響。眼罩下泉神色凜然,這會兒才真正有了點Port Mafia幹部的模樣。電話接通,對面傳來的卻并非森先生的聲音。背後不斷升騰起咕嚕咕嚕的氣泡音,含含糊糊,說話的“人”仿佛浸泡在奔騰的流水裏:“把……還給……”
一把摘下眼罩,泉再沒有那樣迅速的打開信號追蹤,顯示器上閃爍的光點距離本部并不算遠,持續了十分鐘後趨于穩定。
她眯起眼睛仔細确認,驚訝的發現似乎與副手新莊家的住址微妙重合新莊說,最近察覺到一直被人跟蹤監視。現在這家夥把主意打到幹部身上了嗎?包括上周那個疑似串線的莫名私人電話……如果真是這樣,問題很可能不僅僅牽涉新莊一人,對方恐怕另有所圖。
手機裏斷斷續續的聲音一直沒停,泉也不管它,摸出另一只備用通訊工具撥通鹽田的號碼:“馬上開車來公寓接我,最好二十分鐘內到達。”
鹽田在另一頭迅速行動起來,泉嘆着氣皺着眉爬起來,摸索着換回襯衣西裙,考慮到夜晚的室外溫度又加了件黑色長大衣。
嗯,幹部标配。
走出洋館大門,鹽田也剛好開着車趕到。泉二話不說拉開車門坐進去,靠在座椅上突然提問:“鹽田,收工後你和新莊聯系了嗎?”
“新莊?還沒有,泉小姐,我本打算等天亮以後再找他。”鹽田盡量把轎車控制在法律允許的範圍內行駛:“難道說他出事了?我們是不是應該呼叫支援!”
“不管怎麽說我也是個幹部,不要太小看我了。”泉從大衣口袋取出配槍檢查一番,把它重新塞回去後平靜道:“到門口先給新莊撥個電話。”
作為Port Mafia幹部,和人動粗是件避不開的事。就算泉自己想避開,森先生大約也是不能容忍的。沖突次數多了,随身攜帶武器也就變得理所當然。她是寧可好好講道理協商解決也不願意動手的,沒有什麽別的原因,就只是不想自己給自己填報損報銷單再順便報銷個醫療費用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