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

“……太宰先生,小林小姐,會場所在的酒店馬上就到……”

司機戰戰兢兢提醒了一句,耳麥裏實時聽着前方首領座駕傳來的消息。Port Mafia首領公開亮相,哪怕明面上頂着“森氏國際航運會社社長”的名義安防水準也超一級的高,黑蜥蜴與游擊隊更是全員出動。

“知道了。”少年陰郁病态的臉藏在卷曲黑發下,過于蒼白的皮膚幾近透明。

真難想象這家夥明年年中才滿十八周歲,收起刻意擺出來的扭捏造作後看上去完全就是個成年人。

大約……是身高的緣故吧。

泉盡量小心的擡腳朝車門方向移動,一秒、兩秒、三秒……手腕被另一個人黏膩濕冷的掌心握緊:“泉姐姐,你去哪兒?目的地還沒有到達哦”

“做好下車準備……女性總得多注意些細節,以免等會兒失了禮節。”成熟的社畜在無關利益的場合中絕不會輕易口出惡言,也就是說不管泉在本部內多不待見這位自殺愛好者,出門在外必然要給首領留幾分面子。

他早就算準這一點,随着車隊逐漸減慢速度,太宰治突然湊到小林泉身邊咬了她一口。殷紅的齒痕留在頸側,無端多了股香豔之意。

“哇啊!你是條狗嗎!”

泉及時擡肘照着胃脘部狠狠給了他一下重獲自由,如果不是車內空間有限,她能做的還有更多:“您過分了,太宰幹部,我可以将此行為視作對後勤組的挑戰麽?”

臨時染做酒紅的指尖抓着少年的襯衫領子把他拖到自己面前,小林泉顯而易見的發怒了在這麽明顯的位置留下暧昧印記,其他與會者多半會将她視作某人禁脔而非獨立個體。一定意義上來說确實能趕走部分別有用心的獵豔者,但卻視小林泉個人意願于無物,更加否定了她的個人能力,是非常無禮的行為。

“怎麽會呢?我喜歡泉姐姐呀,太喜歡你了所以沒辦法忍受其他男人落在你身上的視線,原諒我吧”

他輕飄飄的彎起眸子,看上去天真又可愛。

小林泉轉手把太宰治甩到另一側車門上,幸虧轎車落地後都有專人進行過改裝,穩定性一流:“最後警告一次,離我遠點,我讨厭你。”

不給他大耳光吃純粹是等會兒還得把這家夥的臉拿出去讓人看,不然早來上一頓狠的就地打成豬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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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根本不相信這家夥嘴裏的話,除了要錢要武器,游擊隊隊長什麽時候和後勤組幹部有過一絲半點交情?尤其當她搬離洋館之後,見面的次數就更少了。她就不是那種黏黏糊糊的性格,對自身也有清醒的認知,自然明白他絕對另有圖謀。綜合分析太宰治其人平日裏的種種匪夷所思之舉,不難得出他這大約是在制造機會借以挑釁中原中也。

近來中也正忙着整理武器走私的生意,沒空搭理他,于是這家夥只能換個地方刷存在感。

“如果是為了和中原先生一争高下,請不要将無關人員拉進你們之間的鬧劇裏,否則……我保證今後游擊隊任何報銷單都不會被通過。這件事我會如實告知森先生,包括不再支援游擊隊的決定。”

首領近衛又怎樣?不要工資的嗎?不要武器的嗎?受傷不要治療?遇襲不要轉運?別拿後勤不當部門。

她松開手坐回去,擡起下颌呵斥司機:“看前面!我臉上有路嗎?!”

“啊!是是是!非常抱歉!”

司機一個激靈迅速調整視線,眼觀鼻鼻觀心看天看就是不看後視鏡從今天起,小林小姐就是我的偶像!狠狠打,用力打,打得再響些!

翻出粉底勉強遮掩了一下那個狗牙印,泉再也不去關注疑似“發病中”的太宰治。你是有點精神疾病沒錯,精神病就是免死金牌了?就可以肆無忌憚騷擾別人了?就沒有人為此負責了?笑話!

後勤組一旦罷工,其後果哪怕森鷗外也得掂量掂量。

“因為蛞蝓?哼。泉姐姐,你敢不敢和我打個賭?”黑發少年陰恻恻的笑了:“就賭……今天之後蛞蝓要打電話專門謝我。”

說完他背過身去扒着車窗向外看,再也不說半個字。

“……?”

泉緊繃神經等着他的下一招,結果一直等到轎車停穩也沒等來。

舉辦晚宴的酒店位于八醞島景區,自然有森氏的股份在裏面,小林泉平日裏為什麽會有那麽多的工作,這些投資也占了很大一部分比重。門童彎着腰跑下臺階迎接貴客,小林泉與太宰治幾乎同時左右拉開車門下車,走到首領座駕前低頭等候。

森鷗外還不知道剛才那二十分鐘裏弟子闖了個什麽禍,邁出車廂他便注意到泉頸側努力掩蓋卻還是隐約留存的印記,不由皺起眉頭:“太宰君?”

“我和泉姐姐鬧着玩呢!”黑發少年把眼睛一眯,緊盯着自己的教導者:“又不是相親會,應該沒關系吧……”

兩人沉默着對視了幾秒,森鷗外率先笑開:“怎麽會?不過太宰君,這樣做未免有些太不尊重人了,回去後記得向泉道歉。”

“啊啊,知道了知道了,泉姐姐,對不起。”太宰治還是那副輕浮模樣,即便道歉也不大走心,甚至當着衆人的面伸手捏了捏小林泉發髻上垂下的發絲。

呵呵,我确實不尊重人,但你又好到哪裏去?

這場師徒間的短暫交鋒僅僅持續數秒便宣告結束,除了他們自己,哪怕身處事件中心的小林泉也不明白這兩人葫蘆裏究竟賣得什麽藥。

作為森氏的“社長”,森鷗外在收回視線後便擡腳由門童引入專門的貴賓通道他們又不是需要提高知名度與曝光率的藝人,沒必要和那些狂蜂浪蝶争幾個露臉的機會。

太宰治二話不說跟在左後方,小林泉本欲再錯後他半步,不想走了一半的森鷗外突然回頭:“诶?”

看看走廊上其他的與會者,泉立刻明白他什麽意思,幾步上前畢恭畢敬走在頂頭上司右手側。即便首領說過“只當休閑”,作為Port Mafia幹部,作為理論上的部下,泉也不會在這個時候極沒眼力見的真就自顧自跑到一旁偷懶。

在老板看不見的地方摸魚,還是當着老板的面摸魚,下場絕對不一樣。不就是當個肘部挂件兒麽,力氣活罷了。

一走進宴會廳就有專門的侍者上前引路,言辭懇切态度謙恭,小心翼翼将貴客送進早就規劃好的包廂。專程被請來的賓客不需要浪費時間掏邀請函,所謂阻礙,為得是提高門檻,但也沒有誰家會把門檻修到半腰那麽高不是?拍賣尚未開始,這就急急忙忙擠在大廳裏推杯換盞的多半都是有求于人卻沒有明确目标的訪客,需要碰碰運氣。

中間的全息展示區裏用最先進的技術投影出重重立體圖像,全都是等待叫價的物品。什麽類型都有,文玩古董,珠寶字畫,以及有紀念意義的私人物件,當然也包括時下年輕人喜歡收藏的熱門周邊。其中森氏提供的拍賣品乃是枚品相上佳的祖母綠寶石吊墜,個頭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妙在顏色濃厚端正,市面上同等貨色價格不菲,算是頗為拿得出手的東西。

坐進包廂,等外人一走森鷗外先是狠狠橫了太宰治一眼拿手點點他,回頭又朝泉的手背拍拍:“森叔叔回去就收拾這個沒大沒小的臭小子給你出氣,別苦着一張臉啦。”

說完他笑着透過單向落地玻璃看了眼樓下:“上次咱們閑聊的時候才說過一晃十年過去,你也有這麽大,是該考慮一下人生規劃啦。去下面吃點東西認識認識新朋友,萬一遇上看中的青年才俊……今天晚上就是不回去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哎呀,人嘛,誰還沒有過牽腸挂肚患得患失的青澀時代。”七分和藹裏摻着三分落寞,森先生就好像回憶起什麽人似的。

“呵呵。”太宰治很是時候的冷笑出聲,小林泉已經起身告退了。

別管老板給什麽借口,已經明确讓你走了你還非得賴着,最好真有什麽能說得過去的理由。

雖然不怎麽經常出席宴會,但是奉命摸魚……她還是做得來的。森先生絕不可能有良心這種東西,他所謂的“青年才俊”恐怕也不是什麽好玩意兒,最鮮明的例子難道不是一小時前才給了她一口的太宰治麽?所以,認識新朋友這件事就免了,吃飽肚子混到時間早早下班回家才是正事。

七海先生,嘿嘿嘿。

她這算盤打得好,可惜別人未必能拒絕送到眼前的肥肉。

這家五星級酒店有森氏的股份,廚子很講道理侍應也都經過專門培訓,近來與Port Mafia有嫌隙的組織更是十不存一,所以哪怕自己一個人落單,泉也不擔心食物會出什麽問題。美食在側還有歌舞可賞,橫豎強過幹坐着和森鷗外太宰治這對師徒大眼瞪小眼。

被邀請來暖場的各路藝人已經結束了第一輪的争奇鬥豔,這會兒正按照剛才決出的順序登臺獻藝。對于他們來說,能得到在場任何一位金主的投資都是莫大收獲,更有些舍得出去的十八線小咖主動送上門“自薦”。

泉站在甜品長桌前興趣盎然的看了一會兒,并不知道自己已經成了別人的狩獵目标。

“小林小姐?能在這裏見到您,還真是巧啊。”

西裝革履風度翩翩的斯文青年端着酒杯出現在面前,泉回憶了一下,勉強從腦海裏翻出點印象:“您是……淺川先生,淺川物流的負責人。”

“沒錯,我們曾經與森氏簽訂過物流服務方面的協議,當時您就在現場。”這個人很有禮貌,談吐得當進退有據,非常容易讓人産生好感。

關鍵他長得很帥,可以說是完全生在泉的審美點上。

兩邊寒暄完畢,會場內的燈光突然變得昏暗,一位白衣舞姬随着哀婉凄清的雅樂翩翩起舞,舞步間仿佛傾訴無盡哀苦。

泉不太能理解這種抽象藝術,不過還是很認真的從頭看到尾,侍應生端着盤子從她面前路過,淺川随手取下一杯果汁遞過去:“是眼下祈園最火的藝伎呢,聽說精通舞道,是花柳流當家寄予厚望的接班人。”

“是嗎?我很少欣賞傳統歌舞,說實話,看不太懂,讓您笑話了。”泉實話實說,接過果汁并沒有喝,只是拿在手裏。淺川見狀也不多言,轉過話題為她講解起舞者想要表達的故事:“雪女的怪談,想必小林小姐有所耳聞吧?”

農夫或者樵夫入山迷路,偶遇雪地中的美豔女子,這便是故事的開端。

“樵夫無信,辜負雪女,結局真叫人唏噓。”他叭叭講了一通,小林泉只聽得滿頭疑惑:“我其實是不大理解的,明知自己是異類還要湊去與人洗衣做飯生兒育女數載,何苦來哉?夫婦兩個朝夕相對好幾年,那是個什麽人,她不知道嗎?若是不知道那麽些年怎麽熬的?若是知道又為何非要去試一個管不住嘴巴的人?既然他管不住嘴巴,就別叫他去做非要管好嘴不可的事啊!”

她是真的想不明白這位雪女小姐到底圖那樵夫什麽,圖他眼瞎還是圖他懦弱?樵夫不與妻子說出隐藏的秘密便是欺瞞,不得好死;樵夫與妻子說出隐藏的秘密,又成了失信,還是不得好死,左右硬是沒有一個善終……話說他到底做了什麽天怒人怨的事?

淺川先生聽完小林小姐的疑惑哭笑不得,抿了口杯子裏的紅酒搖搖頭:“這些我也不清楚,大抵是流傳久遠又隔了多少山川,以訛傳訛傳扭了意思吧。”

“哦,這樣,倒也不是不可能。”泉抿嘴笑笑,眼看侍應再次經過,随意碰碰杯口就将酒杯放回對方托盤裏:“抱歉,我對芒果過敏,真不好意思。”

“不不不,是我唐突了,對不起。”淺川迅速舉杯喝了一口賠禮,小林泉也就不再多說什麽,轉過頭繼續欣賞臺上的表演。

沒過多久高雅的傳統藝術就表演完了,一排青春少女身着短裙拉開嗓子邊唱邊跳。這玩意兒誰都看得懂,會場的氣氛逐漸高昂。

不得不說,淺川是個非常會聊天的男人,溫和謙遜學識廣博,不論談起什麽都能說出些言之有物的內容。泉驚喜的發現他有很多想法都與自己不謀而合,對待此人的态度也越發和緩。

“明年大宗商品交易恐怕不容樂觀,尤其白糖,礙于今年世界幾大主要糧食産區不是天災就是人禍的遭遇,與之相關的食品加工業利好可能性不大……”

聊到興起之處,淺川放下酒杯感嘆:“國內對于壟斷門閥的放縱已經積重難返,真讓人擔憂……”

“……”這是個敏感話題,小林泉沒有接,但她的神色已經表明了立場。就在兩人越發投機之時,一杯蘋果起泡酒出現在她面前

“泉姐姐,你在和這位先生聊什麽呢?”

太宰治一出現附近那些懷春少女的視線就跟着聚攏過來,在看到淺川之後更是傳出不少低呼。

男人愛看美女,更愛看成群的美女,女性難道不也是這樣嗎?

也許……看是可以看的,站在這兩人中間就沒必要了。

泉可不想留在這兒給人當假想敵,随意找了個借口只說要去盥洗室補妝,瞅見機會一溜煙撒腿就跑。

不管怎麽說,剛才森先生壓着這家夥低了頭,說不定這會兒就是來報複,三十六計走為上策!走到中途她忽然福至心靈打從離開本部大樓時起到現在,太宰治種種反常舉動到底是什麽原因?

讨厭他是真的,但是作為後勤幹部,組織內每一個人的性格泉幾乎都有所了解。太宰治……并非一個無事生非的人。或者說在面對并無利益相關的人時,他一向能有多冷漠就有多冷漠,無論男女老幼美醜貧富。那個少年眼底永遠籠罩着一層迷霧,作歸作,他從來不采取無意義的行動。

人人聞之色變的年輕幹部對自己不明所以情根深種?泉認為說這話的家夥絕對是在鄙視Port Mafia上上下下所有人的智商。太宰治不會愛上任何人,除非那個人是他自己。為了挑釁中原中也和他軋苗頭而親近自己有一定可能,但也絕對沒達到今天這種急迫的程度。再說了要氣中也必須得當着他的面做小動作才行,眼下這個時間點……太宰治沒必要。

不合理的行為往往是思考的角度不對,如果換一條思路……

森鷗外說過什麽,太宰治做過什麽……

“萬一遇上看中的青年才俊……今天晚上就是不回去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又不是相親會”

泉停下腳步側頭沉思,路過的侍應見到了停下來殷勤問候:“您需要什麽嗎?”

“不了,多謝……”

就算拒絕了對方的服務,她還是很給面子的取下酒杯微微喝了一口,很快察覺到異常不對,思維不知不覺間變慢了!

必須盡快離開這裏!

意識到可能攝入了什麽,她掐着手心步入逃生通道。

離開會場去個沒人的地方,然後打電話求助。

回頭去找森鷗外無異于主動踏入陷阱,至于說和首領不是一條心的太宰治……恐怕他也沒憋什麽好屁。大約他是會幫着自己擺脫困境的,只不過擺脫的方式不一定讨她喜歡。

如果真是那種藥,她只有十五分鐘時間自救,然後就會徹底陷入昏迷狀态,哪怕睜着眼睛也不會記起昏迷期間都發生過什麽。現在計較什麽時候着了道已經無濟于事,重點在于後面該如何應對。

該給誰打電話?

新莊和鹽田?不行,整個組織裏首領的意志高于一切,他們的意見無足輕重也不會被采納,不但帶不走自己甚至還會因此受罰。中原中也或者魏爾倫?也不行,幹部之間要好到敢與首領對抗那是找死。

解決問題的必須是個組織外的人,這樣一來才顯得自然。随機事件嘛,能怪得了誰呢?

那麽……七海建人?

說實話這個名字第一時間就從越來越遲鈍的腦海中跳了出來,卻也是第一個被PASS掉的。眼下這種情況,何必把他拖進泥潭。

還有十分鐘,眼前物體已經變成扭曲模糊的色塊,泉甚至無法分辨自己究竟醒着還是已經原地昏睡。

倒在這裏被人撿走,明天早上大概會很熱鬧。

五分鐘……三分鐘……

藥物效果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她扶着逃生通道拐入樓梯夾角,搖搖欲墜一看就不正常。

就在視線徹底陷入灰暗前,一道熟悉的聲音在頭頂響起:“泉小姐?泉……小姐!泉?”

“啊……是七海先生,抱歉……”

抱歉還是把你攪進這個泥坑了,不過這個人的話,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或者說,她很高興在這裏遇到他,非常高興。

幸好區役所二十四小時營業且全年無休,新年頭一天一早是個簽婚姻屆的好時候。

作者有話說:

由衷感謝

森先生

太宰幹部

無私助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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