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81章
“東京都立高等咒術專科學校外語教師七海建人,前來拜訪貴府的禪院真希小姐,麻煩傳個話。”
金發青年提着社畜标配的公文包出現在禪院家老宅大門外,相當客氣禮貌的按照一般禮節敲門說明來意。
烏黑油亮的寬闊木門緊閉宛如蚌殼,別說來人迎接了,連應聲的都沒有。
已經預見到此等局面,七海建人從公文包出翻出根錄音筆打開塞進西裝口袋,再次上前敲門:“東京都立高等咒術專科學校外語教師七海建人,前來拜訪貴府的禪院真希小姐,麻煩傳個話。”
敲了大約一個多小時,門終于開了,傳統家仆裝束的年輕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敲敲敲,敲什麽敲,吵死了,那麽喜歡敲東西為什麽不剃掉頭發去做和尚啊?讓你敲木魚敲個夠!”
“勞煩您向禪院真希小姐傳個話,或者指路我自己去找。”
他取出□□證在那人面前晃晃,年輕人只注意到“二級咒術師”這個頭銜。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會吧!我看你都這把年紀了,居然才二級?廢物。”
他笑得後槽牙都露出來了,七海建人完全無法理解這其中有什麽可笑的特級咒術師的金字塔尖上只站着那三位百年難得一遇的天才,其下所有人都只不過芸芸衆生中普通一員罷了。二級咒術師怎樣,一級咒術師又怎樣,只要活得夠久,這二者之間的界限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奈何禪院家祖傳的腦子和別人都不大一樣,年輕人笑夠了,拉開門朝一條落滿枯葉的小路上指指:“往那邊去,廢物也就只配跟着廢物學點沒用的東西了,哈!”
“那我還真是由衷感謝命運不曾把您送到我的班裏,”踏上那條偏僻小路,七海建人轉身看了那年輕人一眼:“不然得在廢物身上浪費多少時間我簡直不敢想象。”
“欸你這人會不會說話!”
仗着站在自己家的地盤上,年輕人沖着金發青年的背影罵了好長一串,眼見人影越來越淡,他低下頭轉轉眼睛,臉上漾滿惡意甩着袖子跑了。
真希那個廢物想借着外人的手逃跑?沒門兒!這裏可是禪院家,是京都,東京咒高的手不覺得伸得太長了嗎。
取出五條前輩給的地圖反複比對,七海建人大約弄清楚了禪院家的基本構造。所有古典老宅的結構基本上都差不多,越不受重視的子弟住得距離權利中心就越遠,尤其“非禪院者非術師、非術師者非人”的禪院家,身為天予咒縛且又是個女孩的禪院真希只可能在仆人房旁落腳。
果然,他在仆人房的長屋外找到了坐在臺階上看天的女孩。
“禪院真希?”金發青年透過鏡片觀察着面前的少女,她身量很高,肌肉勻實,一看便知走得體術路子。長長的馬尾梳在腦後,整潔幹淨的仆人服穿在身上,完全沒有為人奴仆的氣質。
“我是,你誰?”
少女從臺階上站起來,看着陌生的異族男人向後退了半步,那人鞠了半躬自我介紹道:“東京都立高等咒術專科學校外語教師七海建人,前來遞送你的預錄取通知書。”
“哦哦,您好,禪院真希。”
不知道為什麽,看着他穩健到一板一眼的動作就不敢皮,直覺告訴自己最好老老實實按照他的規矩行事。
七海建人打開公文包,從裏面翻出夜蛾正道親筆書寫的通知書遞給禪院真希,女孩子連忙在绔褲上搓搓手心,雙手接過這份通知書:“九月份入學是嗎?那個,我想問問,如果我入學,學校能單獨開個賬戶,不要把任務金直接撥給禪院家嗎?”
“學生祓除咒靈所得任務金全由個人支配,個人賬戶開設需到銀行辦理,确有需求學校也不是不能代辦……”
話說到一半,腦後突然有罡風襲來。早在生死間歷練過許多次的七海建人側了下頭避開攻勢,淡定的将公文包合起來,往地上左右看。
“您在找什麽?”真希看不見詛咒也沒有咒力,她只能從七海建人的動作裏分析出有敵來犯。
七海先生找了一會兒,無可奈何将公文包遞給未來的學生:“麻煩你幫我拿一會兒,還有外套。我怕把衣物弄髒弄亂弄壞了回家不好向太太交代。”
“十劃咒法”是純粹的近戰打法,不小心撕爛件外套連意外都算不上。但是從正常人的邏輯出發,出個差家訪而已無論如何也不至于報廢掉一件西裝,他不想讓小林泉被懷疑所困擾。
就……這位教師是不是洩露了什麽不得了的秘密?
他居然有老婆!還很怕惹老婆生氣?
禪院真希都不知道該從哪個槽點開始吐起,只見先前還文質彬彬敬語一長串的金發青年轉身從背後抽出一把裹住鋒刃的鈍刀,十分兇殘的與自己的堂兄弟打作一團。
這是二級咒術師?
專門跑來打算奚落霸淩堂妹的咒術師被人一拳啐在臉上,頭暈眼花之下退了好幾步才勉強站穩身體:“你是什麽人?強闖禪院家是何居心!”
“東京都立高等咒術專科學校外語教師七海建人,前來遞送禪院真希的預錄取通知書。”
七海先生不厭其煩的一遍遍自我介紹,對方梗了一下大叫:“你一個外語教師,來送的哪門子通知書啊!”
總算有人發現盲點了嗎?七海老師滿臉欣慰:“沒錯,我的本職工作是按照教育省核定的教學大綱教授三年級以下學生外語課程,一年級負責人與校長忙不過來時偶爾也會兼職客串一下咒術師。”
“為什麽外語教師可以客串咒術師?!”
臉上青了一大塊的禪院百思不得其解,七海建人很有耐心的向他解釋:“這你要去問問五條,他是東京咒高的教學監督,一應教學計劃都由此人負責。”
我要是敢去找五條悟當面問這種問題,何苦還蹲在家裏無聊到欺負女孩子刷存在感?
這家夥幾乎将這句話寫在臉上,禪院真希冷笑着哼道:“你也知道你很無聊?欠揍麽!”
她确實看不見詛咒也沒有咒力,但這并不代表拿咒術師沒辦法。管你禪院還是加茂,普通人還是咒術師,只要還在人類範疇內物理攻擊就一定能産生效果,唯一的問題只在于能不能打到罷了。
七海建人嘴上解答問題并不耽誤手上進行教育,他倒也不至于兇殘到在學生親屬的身上使用十劃咒法,普通的咒力附着再外放就足以讓這半吊子的家夥吃不消了。
到底是世家養在院子裏的子弟,沒什麽太多見識,三兩下就被他揍到角落裏丢着無人問津。
“好了,除了任務金的問題,你還有什麽想問的嗎?”
這個學生看上去很能活的樣子,很好,但是想到她的姓氏,七海老師又覺得很煩不是煩這孩子,而是煩她家長。
“沒有了,剩下的問題我自己解決,如果解決不掉,也就沒必要去東京上學了。”
禪院真希斬釘截鐵的回答:“我要依靠自己的力量擺脫這個泥潭。”
看着少女倔強的眼睛,七海建人心底忽然浮現出一個荒誕至極的念頭:泉大約會非常喜歡這孩子,她一向喜歡不肯與泥淖同流合污的人,如果這人肯動動自己的胳膊腿兒向外掙紮,她就更喜歡了。
“我尊重你的選擇,到東京後如果遇到什麽難處可以随時聯系我,我會盡力幫你安排。”
依照社畜的規矩遞出名片,他拐回角落提起剛剛被自己扔進去的年輕人:“是不是看門的人讓你來的?多少動點腦子吧,不然長着這玩意兒就只能用來分辨上下前後了。”
“噗嗤。”
真希努力憋住笑意,掃了眼外語教師手上那坨堂兄:“您要走了嗎?我送送您。”
“不必,我還要去見見令尊令堂。雖然這麽說不太好,但這是學校要求的流程,只能勉為其難辛苦一趟。”
他甩了甩手上的一條禪院:“勞駕,領個路。”
年輕人哼哼着放狠話:“等直哉少爺來了有你們好看!東京咒高跑到京都來招生,手也伸太長了!”
“這話我建議你去和五條說,預錄取名單是他拟的,一年級負責人也是他,請不要讓我這個小小的外語教師回答不在自己權限範圍內的問題。”七海先生已經是個成熟的社畜了,深谙甩鍋之法。發力提着“戰利品”向外走了幾步,他回頭看向真希:“你很不錯,好好活着。”
“……”
禪院真希目送這位很有個性的外語老師離開仆人房朝庭院西邊走去,深吸一口氣回房開始收拾行李。這破地方姑奶奶我實在是遭不住了,現在就去和族長鬧上一場離家出走!
另一邊,七海建人很快就找到了真希父親禪院扇的居所。作為執掌禪院家秘密部隊“柄”的實權派,他于百忙之中抽空見了一下下親生女兒未來的外語老師。
“你誰?七海……沒聽說過。你是哪家的附庸?”
禪院扇敞着懷斜靠在肋息上,手裏端着朱漆酒器,一點也沒有家長見老師時該有的表現。
從他的态度就可清晰判斷出禪院真希在禪院家過得什麽日子,七海建人懶得和這家夥廢話:“我只是按照學校要求的流程來通知你一句,你的意見不在我的考慮範圍內。”
“嘿?小子,你還挺狂?”禪院扇也就四十多歲不到五十歲的年齡,喊七海建人為“小子”難免有些倚老賣老的嫌疑。
看來想要放禪院真希平安離開禪院家,她的親生父親需要卧床休養一段時間才好。
一邊這麽想着,七海建人一邊揮刀接下禪院扇勢大力沉的攻擊。
啧,明明有好好答應泉要平安回家的,看來得想個理由躲在京都拖幾天了……就說學生家長死了罷,臨時參加葬禮自然得多盤桓數日。
調整呼吸,他認真起來。十劃咒法在禪院扇的胳膊上強行開出了3:7的弱點,鈍刀砸上去便聽到骨骼斷裂的聲音,與此同時禪院扇的刀劍也在七海建人身上開了道小口子。
總體來說,東京方稍占上風,京都方有點摸不清頭腦。
沒聽說過今年聲名鵲起的年輕咒術師裏有“七海”這個姓氏,難道是五條又好運從什麽犄角旮旯裏翻出來的平民派人才?
真讓人不甘心,天生六眼,天生高咒力,天生的好運氣,疊加在一處實在太可惡了!
稍占上風但并不想真把學生家長活活打死,七海建人打斷了禪院扇一條胳膊便迅速與其拉開距離脫離戰鬥。後者雖然刀勢勇猛剛烈,奈何也是個純近戰不說又不像五條前輩那樣自帶無下限雞蛋殼,挨上一下是一下,十劃咒法對他的威脅不可謂不大。不想在家裏丢臉的禪院扇自然也收起武器不在多做糾纏:“真希是我的女兒,但她也是個天予咒縛,沒有咒力看不見咒靈,東京校要她幹嘛?這樣的女孩子老老實實蹲在家裏等着嫁人也就是了,反正學不出來,何必白費力氣。”
看不出來這還是個封建餘孽,七海建人下意識甩了下自己那把鈍刀,順手就把鍋扣在五條頭上:“我不知道,我只負責來送通知書,順便将此事告知學生家長,具體情況請去找五條悟詢問。”
如果是五條悟的要求,再奇怪的事也變得有了幾分道理。禪院扇用尚且完好的那只手摸摸下巴:“他想幹嘛?要真希去侍奉惠嗎?不太合适吧,按照輩分算,真希可是那小子的姑姑,十種影法術也不能罔顧人倫。”
這種滿口噴糞連親生女兒都不放過的玩意兒為什麽還能活在世上?
七海建人皺緊眉頭:“東京咒高是正經學校,您不該做出如此失禮的猜測。”
“哈,女人嘛,不就那麽回事。小子,我看你很順眼,要不要考慮來給我禪院家做附庸?真希還有個妹妹,脾氣性格可都比她強多了,你要是來給我禪院家做附庸,我不介意把她給你。”
禪院扇認為所有的拒絕只不過給得不夠多,但是再多這個七海就不值那個價了,一個廢物女兒剛剛好。
出乎意料的是七海建人居然很生氣,他用一種看垃圾的眼神看了眼“柄”的首腦所在地,抿緊嘴轉身就走,連句道別也沒有。
“呵,不識擡舉。”禪院扇遠遠斥了一句,讓人去把治療師帶來。至于這個奇奇怪怪上門來送通知書的七海建人,将來有的是機會收拾,“真希呢?喊她過來,我要教她點道理!”
不等左右出去傳話,整棟建築物突然爆裂開來,坐在裏面的人躲閃不及都被掉落的碎片砸得滿頭包。禪院扇一時也顧不上女兒了,罵了這個又罵那個,好不容易才将局勢穩定下來,前去調查原因的咒術師鼻青臉腫跑回來:“是那個七海建人幹的!他還把去叫真希過來的人給打了,那丫頭見勢不妙,拆了族長半個院子撒丫子跑了!”
禪院扇:“……”
一時不知道該先去笑話堂兄呢,還是先讓人去把女兒抓回來。
算了,一個小廢物,跑就跑了,抓回來說不定族長那邊還要借着她羞辱自己。跑了好,跑出去死在外面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