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章
第 14 章
說請客的太子爺分文沒花,混在賓客中,在別人的招親宴上混吃混喝。幸好叫得上人家一聲叔,梅老七不至于向上司告狀。
伏陽嘴沒閑着,眼睛還偷瞄梅家那桌,“魔界盛行男子招親?”
朔延回答:“誰急誰招。七叔兒子不善戰,想招個互補的當兒媳。以前是比武,爹說太血腥,改成辦席。有意向的登門留名,看對眼了就從招親宴變訂婚宴,順便讓大家沾沾喜氣。”
伏陽沉默半晌,将他代入抛繡球的大家閨秀,憋笑。
但招親這麽容易?
瞧瞧在場勾肩搭背的女子,被教着劃拳的梅公子居然多出幾分嬌俏。忽然,女妖修的胳膊搭在肩頭,因為酒,頭頂冒出狼耳。
是今年大比對戰的妖修。
“你來?”
“到找道侶的年紀,來看看又沒什麽。能相上更好,我就喜歡白白淨淨的,看起來很有食欲。”
見胡蘆舔唇,一時分不清對方是純餓,還是純談感情。但她喜歡熱鬧,聊不上多久又紮進人堆。
魔修與仙修的差別就像北方與南方,喜歡群居的妖修與豪放到能上桌的魔修自然而然打成一片,誰還能看出這是招親宴。
梅老七倒不在意,樂呵地推孩子去和客人交流。在他看來,招沒招到不重要,有沒有面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混個臉熟,交個朋友。
然而醉鬼的嘴不把門,憨過頭的七叔猶如文官,操心皇帝缺乏朝氣的後宮。
“要趁年輕,多聊多看,才能知道喜歡什麽樣的女孩子。整天練琴,想找媳婦都不知道上哪找。倆呆娃娃,一個找不到婆娘,一個找不到男人。以為爹媽是女娲,揮泥成人,無所不能。”
“能找就快點找。以後能過過,不能過打一架再分。都不是軟柿子,不許窩窩囔囔。來喽,不要催嘛,沒面子···知道,輕點呦。”
話痨的七叔叔被婆娘揪着胡子離開,掙紮時哄媳婦還夾嗓子,貌似剛才的理論完全不适用于自己。埋頭吃飯的兩人總算松口氣,認真看熱鬧。
都是準備活個幾百年的家夥,辦事直奔主題。她們将當事人團團圍住,恨不能把人裏裏外外扒幹淨。
以為道侶能從天而降的傻孩子在這幫女修中竟顯得文靜,含蓄的笑容在魔修中也是特別。某些來招親的修士見此,心花怒放,仿佛看見無數流氓紮堆,胡蘆算其中一個。
見當事人被吓跑,伏陽嘴巴微張,難以置信道:“大開眼界。他應該不會想找道侶了。”
“好像妖族那邊子嗣方面出了問題,經常能在招親宴看到妖修。而且,雙修在資質一般的修士裏較流行,”朔延語塞,實在編不下去,“是有點可怕。”
換成一幫男修包圍一名女修,那就不僅可怕,還讨打。
默契地彎腰離席,伏陽可算從宴席的陰影走出來,重新體驗當地風土人情。
此時外面多是招親的家庭,家境一般的男修女修會在街上游逛,和人界與姻緣相關的節日相似,想巧遇個有緣人。結為道侶的修士們則參加市集活動,感受氛圍。
突然,紅蓋頭呼在臉上,人群中傳來驚呼。就見哪家新娘駕車狂奔,沒握缰繩的手不停扯配飾,擦抹口脂。路人見怪不怪的模樣,熟練分到兩邊,觀看這場活動的必備項目,逃婚。
伏陽拿下蓋頭,“看上了為什麽要逃婚?”
朔延習以為常地說:“有些是長輩看中,當事人沒看中。他們被家裏壓着不好逃,所以會在成婚時互幫互助。這的規矩,憑家事訂婚,憑本事逃婚。”
奇怪的大型活動。聽着附近截然相反的動靜,她懷疑出行的時間是否正确,視線卻被追趕而來的凡人吸引。
多年未見,對方容貌不怎變化,呼喊“少爺”的聲音亦如從前。可終究是上歲數的中年大叔,才多遠,兩條腿已抖成篩糠。
幸好逃婚的女子注意到後面的人,把這輛馬車的主人還回去。站在人群中的伏陽果斷出手,穩穩接住即将親吻地面的二哥。
她見沒認出自己的兩人開始道謝,“二哥,鮑叔,我是伏陽。”
誰想仍處在劫後餘生狀态的二哥非但沒法轉彎,還準備行禮拜謝救命恩人。等他回魂時,朔延和伏陽又坐回梅家宴席。
“怎麽只有你參加收到請帖?”
“我來送貨,順便看看你,”伏澤疑似失去所有力氣,失魂落魄道,“早知這樣,我才不來。”
凡人哪敢在修真界随意走動,何況還是魔界。一個不好,招惹小心眼的修士,他們就是最好的靶子。
這次是那家在伏家店鋪訂的加急,有買家保護,賣家才敢過來。沒料到,到後連車也賠進去。
伏澤嘆氣,“這次歷練,你準備去哪?”
蠻荒歷練的第一站,之後是去哪裏要自己拿定主意。但該完成的都結束了,剩下的時間能做的并不多。伏陽想了想,道:“去參加唐家老爺子的壽宴,然後,回家。”
伏澤輕聲應道,接着默不作聲地等招親宴結束,兄妹匆匆告別。
燈光與月光照亮整條街道,陌生人嬉笑着從身邊經過,朔延默默看她看的夜景,嘴皮子忽然黏住。
修士的壽命與尋常人不能比,出生于普通人家中的孩子欲求仙問道,注定要送走幾代人。因此如伏陽這種,他們拜師後就要斷親,一不讓家中人借勢,二避免親人離世時過于哀痛。甚至自幼修行的凡人需要與親人保持距離,以免兩邊羁絆過深。
像朔延出生于修士人家,雖要求不得狐假虎威,但無需斷親。除選擇拜入宗門,他們也可以當名散修,是逍遙自在的多。
亦是如此,拜師的凡人多為孤兒或家庭是非多,少有抽風的人散盡家財,僅求長生。
他摸摸脖子,思考該如何打破沉默。伏陽卻察覺到他的局促,坐在橋梁欄杆上,“剛不見你拘束,現在小心謹慎的。”
然而朔延瞧見她笑,心倒更悶。他低頭将她圍堵,擋住身後的路人,“生活這麽久,一個眼神我就知道你什麽心情。笑比哭還難看。”
“是出來看熱鬧,不是把你當熱鬧看。來吧,少主的懷任你靠。”
放松時柔軟的肌肉因她的靠近顯得緊繃,伏陽梅精力多想,額頭抵在腹部,享受千金難買的平靜。
她垂眼,平靜地述說:“我上輩子的父母是警察,比較危險的那類······所以我只希望這輩子的家人能安享晚年,其他,家裏孩子多,他們知道我活得好,足矣。”
“我認為,他們不會覺得你活得好。無精打采,完全不像你,我認識的那個志氣滿滿,來的天下第一在哪呢?”
雙手捧住她的臉,溫柔地揉搓,仿佛在讓睡懵的孩子打起精神。她貪圖此刻的陪伴,輕笑,任由對方擺布。
器樂聲、歌聲,鮮活的魔界似溫熱的酒水,直至手害羞撤退,女修仍溺在酒裏。
早過花期的樹木紛紛盛開,連同河中睡蓮。花瓣飄落,鋪滿全城,盛景不輸當季花市。
分不清是桃花還是櫻花,粉嫩的花瓣落入手心,她詫異地問:“你弄的?”
“怎麽會,”朔延直接否認,“可能,爹在讨娘歡心。”
人慌起來連撒謊都難,伏陽配合着忽略他的心虛。但多少是開心的,哪怕短暫的驚豔,只要能讓自己放松,他便能行動。
或許是脆弱時的寄托,她承認,挺靠譜的。
“挺意外,即使知道有許多科學無法解釋的事情,也沒想過會發生在自己身上。剛見到992,以為會重生,或者打通任督二脈什麽的,結果是養老。雖然整天沒心沒肺地活着很爽,但心依舊空空的。現在滿了,人卻重了。”
坐在船上,腳随舟在清水中游動,清涼的觸感是入夏該有的感覺。光點在水面搖搖晃晃,岸上的歡鬧搬到河中,莫名多幾分平靜。
二十一二歲的朔延仍帶些稚氣,但以前不明白的事,慢慢都理解。他極少沉默,沉沉道:“我也挺意外。我要還是個廢物,現在魔界就會大擺宴席,指着我這個名不副實的少主同哪家仙門小姐聯姻,維系兩族情誼。那樣我這人不僅重,心還空。但我遇見了你。”
悄悄挪動的手擡起時,最終膽怯地轉向,拍對方的肩。然而還是可惜,他又玩笑般攬過對方脖子。
“你的出現讓我自由。死去的同事也好,我也罷,都因為活着的、堅持的你沒有遺憾。看見兇手被繩之以法,大家知道了,有群瘋子用生命追求正義;有群傻子傾盡所有,保衛和平。所以,沒被現實擊潰,被陰暗說服的你很帥,很酷,令大家喜歡。”
伏陽失笑,手肘抵在他胸口,“你都跟992學了些什麽。”
“當然是了解獨特文化。本少主學得不錯吧,再去那,肯定不會穿幫。”
“會用電子産品嗎,少主?”
兩人玩鬧着,腳碰撞,水花不斷濺起,像小時候又不像。
拒絕當電燈泡的992适時從休息室探出半個身體,“宿主有點開心哦,心動嗎?”
“可能吧,但他看來沒這意思。”
“嗯。”看破不說破的992淡淡附和,選擇接受事實。不接受怎麽辦,當忽然覺得對方變帥,這層關系就已完蛋。
唉,千防萬防,怎麽就跳過最不妙的家夥呢,明明最不可能,好生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