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豔殺天下(54)
54、豔殺天下(54)
燭臺上滾下厚厚的一層燭淚, 燭芯浸在還未來得及凝固的燭淚中, 如豆的燭火掙紮晃動兩下,也還是熄滅了。
從明黃的床幔後,探出一只一截蔥白的指尖,将簾幔撩開一些。外面已天光大亮, 明晃晃的陽光,從瑣窗外照進來, 在寝宮的地上,留下一片斑駁的光影。
蕭藏想推壓在身上的宴凜起來, 剛一張口, 卻發現喉嚨已經啞了, 連話也說不出來。
宴凜靠在他背上,似乎好夢正酣。
“宴凜……”一說話,喉嚨就是刺刺的疼。蕭藏只叫了一聲,就受不住了,反過身,用手推了推宴凜的肩膀。
宴凜醒了過來, 吻了吻他的肩胛, 含糊的說了聲, “再睡會兒。”
“早朝……”現在是什麽時辰了?
“方才我已經讓宮人去通報了, 今日罷朝。”
蕭藏還想再說些什麽,但宴凜似乎知道壓着他難受,抱着他的腰腹,翻了個身, 倒在了床榻裏面。
……
寂寞宮闱,哪比得上外面的人世繁華,才初嘗了嫁與天子的歡欣之後,那些個入宮的芳華少女,都也漸漸品嘗到了寂寞的滋味。
即便是最受皇上寵愛的雲妃,也只不過是才入宮時,與皇上共度一夜,之後,就再也沒聽過,宴凜在哪個妃嫔的宮裏呆過了。
銅鏡中,倒映着一張斂眉的美人面,墨發堆砌,步搖垂墜,站在身後伺候的宮婢,選了支金蓮嵌藍寶石發簪,簪進她的鬓發中,“雲妃娘娘生的真好看。”
斂眉的美人輕輕嘆了一口氣,幽憐之色頓生。
“娘娘為何嘆息不止?”宮婢扶着她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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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妃擡起眼睫,将頭上那支發簪拔了下來,擱在案上。從前在宮外,她最喜歡這樣的珠寶,每每有一支喜歡的,襯的她好看的,她都要戴給娘親看,戴給家中的父兄看,如今她有無數華貴美麗的珠寶,卻再也沒有人看了。
“娘娘?”宮婢不解,這入宮之後就蒙受聖寵的雲妃,為何這樣愁容滿面。
皇上寵幸她,以至罷朝的事在宮中傳開了,後宮的妃嫔,有豔羨有妒忌,但到底是不是如傳聞所說,個中滋味,也只有她自己心裏清楚了。再加上她只是個芳華少女,離了父母,又沒有夫君的寵愛,整日呆在這深深的宮闱之中,難免會生出滿腔的愁緒來。
宮婢揣測着她的心思說,“娘娘,馬上便下朝了,您若是想見皇上,可以過去看看。”
雲妃心裏一動,又想起那夜見到宴凜來,若真的是那樣俊朗的夫君寵愛她喜歡她,她在這宮裏,也不至這樣的寂寞。
擱在珠寶匣中的金簪又被拿了起來,雲妃戴上之後,更添幾分麗色,她對着鏡子看了一會,便帶着宮婢去了。她到朝華殿時,宴凜還沒有下朝,她在外面等了許久,遠遠的見到百官從裏面出來,就派宮人去傳話了。那宮人去了許久才回來,回來之後,對她說,“娘娘,皇上政務繁忙,怕是不能見你。”
雲妃心中期許落空,悵然道,“我知道了。”
說着,她便要離開,沒想到她目光一轉,就看到了身着朝服的蕭藏。上次蕭藏幫她的事,她還記得,加上家中父兄對她的叮咛,讓她遲疑一下,上前叫住了蕭藏,“蕭大人留步。”
蕭藏回過身,看到盛裝的雲妃,颔首行禮,“雲妃。”
“上次的事……”雲妃是想問,那晚皇上将她趕走,是因發現她暗地裏的把戲動怒還是如何。
蕭藏聽她提起上次的事,神色便變的微妙了一些,“上次的事,娘娘不必多想,皇上急召微臣,是有事與微臣商讨。”
雲妃這才松了一口氣。
蕭藏正準備告辭離開,落在後面的蘇雲翳也走了過來。如今兩人同朝為官,即使關系疏遠,也是擡頭不見低頭見,蕭藏經過上次的教訓,脾氣已經改了許多,與蘇雲翳現在,算是井水不犯河水。蘇雲翳也上前來行禮,“雲妃。”
雲妃在宮外,也算仰慕蘇雲翳良久,還了禮,正不知該如何開口的時候,就聽蘇雲翳道,“蕭大人近來,可是身體有不适?”
蕭藏眉尾一挑。
蘇雲翳早就想問蕭藏了,只是沒有找到開口的時機,拖到了現在,“我看蕭大人,上朝時有些站不穩。”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蕭藏是因為上回被宴凜折騰的太過,裏面受了傷,他不好找禦醫來看,就一直拖着,到如今走起路來,還是一陣一陣的刺疼。
“蕭大人是腿受傷了嗎?”雲妃也問。
蕭藏佯裝不經意道,“前些日子下了雨,地上濕滑,我一時不查,摔了一跤。沒想到蘇大人心細如發,竟然看出來了。”
蘇雲翳神色不變,“同朝為官,自然看的清楚。”
蕭藏當他話裏有話,哼笑一聲,告辭離開了。
……
蘇雲翳回到蘇府的時候,見到府中有些百姓,因蘇戚歷來清正廉明,許多地方無處伸冤的百姓,都會來求助于他。但蘇戚前些日子已經辭官還鄉了,許是這些百姓沒有聽聞,才又來了這裏。
“蘇大人——我們要見蘇戚蘇大人!”
走到門口的蘇雲翳,正聽到這一句,蘇府門口的家奴見到他,都紛紛行禮,“大人。”
圍在門口的百姓回過頭,見是一位年輕俊朗的公子。
蘇雲翳雖非蘇戚那樣愛民如子,但也能分清是非,他與門口的百姓說了他爹辭官還鄉的事,沒想到剛一說完,這些個百姓就哭成一團。蘇雲翳看他們衣衫褴褛,像是走了許久的路才來到這裏,心下不忍,就讓家奴放他們進府去了。等進了府中,一番問詢,才知道他們是靠近江州的百姓。江州地處偏僻,與夷狄相鄰,夷狄燒了他們的家園,将他們擄過去當做奴隸,為了活下來,他們不曾反抗。如今新皇當政,馬強兵肥,夷狄心有忌憚,就把他們都放了回來。但如今江州的知府,都已經換了個人,他們想要回到故土,江州知府卻說他們通敵叛國,又将他們趕回了夷狄的領地。
說到這裏,一衆百姓泣不成聲。
“先在我府中住下吧,諸位所說之事,我會寫信告知家父。”蘇雲翳道。
“多謝蘇公子,多謝蘇公子……”
蘇雲翳擡手讓人将他們送下去休息,自己修書一封,送去給了蘇戚,不日收到了回信,讓他詳查此事。
蘇雲翳就此上書,在早朝時禀明宴凜。宴凜卻有些遲疑,江州的事,他自然也知道,但江州上任知府,是被夷狄驅使暴民活活打死的,他不可能聽信蘇雲翳的一面之詞。
蘇雲翳正要進谏,一旁的蕭藏忽然開口,“皇上,臣有話要說。”
宴凜見是他說,神色稍緩,“講。”
“江州之事,不可盡信,但也不可不信,不如讓蘇大人微服江州,查明事實再做定奪。”蕭藏道。
宴凜點了點頭,問蘇雲翳意下如何。
一旁文武官員都當蕭藏故意為之,誰不知道江州偏遠,還有夷狄相擾,蘇雲翳一介文臣,若是在那裏遇到什麽意外,怕是就回不來了。就當他們以為蘇雲翳要推辭的時候,蕭藏又道,“江州偏遠,若是蘇大人一人前去,怕是不妥,不如我與蘇大人同行——”
他這句話一出,不光文武百官怔愣住了,連蘇雲翳也看向了他。
宴凜願意讓蘇雲翳去,卻不願讓蕭藏離開,“江州偏遠,朕念及兩位愛卿又都是文臣,調查一事,等找到更合适的人選再議。”
說罷,就散了早朝。
蕭藏方才會如此說,也是想暫時從宴凜身旁離開,喘上一口氣。蘇雲翳卻不知,他看了蕭藏許久,正欲問他的時候,就見宴凜派人過來,将他叫走了。
江州一事,明光王宴岚也很快知道了,他與蘇雲翳商議,還是覺得要去一趟江州。夷狄事小,他更害怕的是蕭藏在朝堂上使什麽絆子。蘇雲翳看宴岚冥思苦索,生怕蕭藏對他如何,就嘆道,“今日朝中,蕭藏說要與我同去。”
宴岚聽到這裏,眉宇一蹙,“他與你同去?莫非是怕叫你查出他的什麽把柄來了?”
蘇雲翳默然無語。宴岚對蕭藏的成見,近來是愈發的深了,連蘇雲翳都聽得出。
“無論他心中是怎麽想的,這一趟江州,有他和你一起,也是能安全不少。”宴岚說完,又想到了什麽似的,“此次江州之行,我多派幾個武功高強的侍衛跟着你,保你平安。”
“謝明光王。”不知為何,說出這句話的蘇雲翳,忽然發現,兩人的距離,竟再也沒有兒時那樣的無間親密了。
“雲翳,什麽時候,你與我這麽生疏起來了。”宴岚拍拍他的肩膀,“我還是喜歡聽你叫我二公子。”
也許,是身份的變化吧。蘇雲翳這麽對自己說。
蕭藏還在想如何說服宴凜放他和蘇雲翳同去,宴凜就收到了明光王宴岚的折子,除了他之外,還有蘇楚兩家,宴凜雖然已經做了皇上,卻也不得不顧忌他們。此次他們讓蕭藏與蘇雲翳同去,他心中雖然不願,卻也沒有別的辦法。
蕭藏稍一揣度,就知道了宴岚的心思,他心中冷笑,那宴岚應當沒想到,他本來就是想出宮的。
宴凜在朝中,因為蘇楚兩家與明光王的逼迫,已經答應了下來,回到寝宮,卻怒不可遏的開始砸起了東西,蕭藏在旁邊冷眼看着,等到宴凜砸完了房間的東西,心情平複了一些,就和個孩子似的,跑過來牽着他的手,“蕭藏,我不想你走,我不想你離開我。”
“皇上,臣這一去,最多不過兩月。”
現在連一天兩天的分離,宴凜都有些忍受不住。
“況且,您不是,已經答應了嗎?”蕭藏道。
宴凜忿忿咬牙,“若不是那宴岚,若不是他!”
蕭藏見他還如小時候那樣置氣,就湊上去抱住了他,“皇上,臣很快就回來了。”他心裏,卻是真的這樣想的嗎?
宴凜牽着他的袖子,他與蕭藏形影不離多年,雖然說起來是伴讀,卻比宴岚與蘇雲翳楚星河,更要親密百倍。現在蕭藏還沒有走,他只要想到蕭藏會走,心中就覺得空蕩蕩的。
蕭藏知道什麽能安撫他,在宴凜的脾氣變得更糟糕之前,他傾身上去,吻住了宴凜的嘴唇,宴凜怔了片刻,然後如野獸一樣啃噬起了他的唇瓣。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開始攻略蘇雲翳【善意的微笑】
小劇場:
蕭藏:我只是想休息一下……
渣作者:蘇雲翳比宴凜更兇殘喲
蕭藏:……打擾了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