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情人 我不是你親哥

第13章 情人 我不是你親哥

陳亦青很少露出這樣格外嚴肅的表情。還要她做好心理準備, 估摸着是什麽大事。

方晚眨眨眼,“怎麽啦?”

他沉默了一會,像是在思考。

可思考後的結果, 卻是一句, “你先告訴我, 你本來打算和我說的事兒吧。”

方晚沒察覺出他口吻中的異常, 只當做哥像平時那樣讓她。

于是她也打開了話匣子,“你這突然叫我說,我還不知道從什麽地兒說起。今天發生了好多好多事,喬舟寧約我出去見面, 我一開始還心存幻想以為她真的會改,想向我好好道歉, 結果她居然叫上她的姐妹準備和我吵架, 我人還沒到那兒呢,老遠就聽到她說我壞話。”

“不過呢,你妹妹我也不是好惹的。”方晚得意地拎起一縷發絲纏繞指尖,“我提前聯系了她媽媽,喬蓉。”

“喬蓉看到我們吵架, 還聽到了喬舟寧說的那些污言穢語, 馬上就把她拽出去……”

話說到一半, 方晚忽然頓住了。

她敏銳地察覺到陳亦青在她絮絮念念的這段時間裏, 沉悶地一言不發。

他攢起手邊的咖啡,不知道在想什麽。

方晚挑挑眉,“你在聽嗎,哥哥?”

“抱歉。”陳亦青打了個哈欠,淡聲,“我有點困了。”

“哦……這樣啊……”

陳亦青态度讓方晚覺得很奇怪, 她向他倒苦水不是一次兩次了,每次陳亦青都會耐心地開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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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會告訴她問題的要害之處,怎麽處理,用什麽方法能将傷害減到最低。

他是個絕對理性的人,方晚卻不是。

她生氣難過的時候不講道理,只喜歡發脾氣,有時候陳亦青好言好語地勸她冷靜點,還要被她兇回去。

但今天陳亦青卻變了個人似的。

他不說話,不回應。

甚至連一點反應都沒有。

最近工作真的很累嗎?

手指在男人的腰間一根一根松開,耳朵、臉頰逐漸脫離胸膛。

隔着兩件薄薄的面料,哥像沒了呼吸,身體好冷,好冷。

方晚蜷了蜷手指,有些無所适從地把手揣在上衣兜裏,“好吧,哥哥你早點睡。”

“晚安。”

她向外走,速度慢得像在散步。

離開時還替他拉上門。

陳亦青沒有回應她的“晚安”,只針對她的行為,禮貌地說了聲“謝謝”。

--

和方晚吵完架後,喬蓉越想越不是滋味。

她坐在客廳裏一根接一根抽煙,窗簾緊緊地拉着,只有頭頂一盞煙霧缭繞的夜燈。

喬舟寧也有些憤懑,畢竟挨了一巴掌,還是在大庭廣衆下丢的臉,是個人都不舒服。

喬蓉把煙往煙灰缸裏磕了磕,“寧寧,媽媽先給你道個歉。”

“我今天确實不該在外邊打你,但你的所作所為确實太過分了。”

“怎麽過分了?”喬舟寧的眼淚奪眶而出,“難道她叫我在網上發道歉聲明不過分嗎?媽!你不知道同學在背後是怎麽議論我的。”

說着說着喬舟寧便哽咽了,喬蓉看得很不是滋味,喬舟寧再怎麽作都是她的女兒,她實在看不下方家那丫頭這樣對她的寶貝了。

喬蓉嘆了口氣,走回卧室。

她撥通了陳海生的電話,“海生,我想了很久,有件事我不得不告訴你……”

-

這段時間公司很忙。

陳海生和陳亦青每天早出晚歸,基本見不到幾次面。她在家裏孤孤單單的,大部分時間都是一個人。

外婆偶爾會來看她,但外公的身體遠沒有像預期那樣恢複,相反,情況越來越嚴重了。

與此同時,她的生日也快到了。

方晚和陳亦青都是六月生的孩子,兩個人星座不同,性格也不同,有時候方晚也很好奇,為什麽他們的差距會這麽大呢?他和陳亦青的喜好,性格等等,都大相徑庭。

方晚倚在樓梯邊,凝視着那道門。

淡金的門把懸于最中,将門剖成兩半,往上看黑胡桃色的門楣沉郁寡歡,一條一條木紋縱向排列,門縫嚴密鑲嵌。

整道門透着濃郁的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氣息。

方晚眯了眯眼,擡起手機看時間。

八點了。

陳亦青應該已經離開了。

外婆喚她,“灼灼,外婆收拾好啦,快下來吧,待會你外公等不及了。”

方晚哦了聲,後背從沼澤般的欄杆邊一點一點剝離,腦袋低低地垂着,走下樓去。

今天和外婆約好了一起去看外公,他們簡單地收拾一番,現在打算出發了。

方晚去廚房替外婆拿東西。

經過餐廳時,看到了餐桌上的黑豆漿和牛肉包子。

黑豆漿用銀色的保溫杯盛着,裝包子的塑料袋裏布滿水汽。

方晚頓了下,她木愣愣地撈起來,送到眼前。

不是外婆常買的李記。

是哥哥跑步公園附近的陳記。

外婆又催了她一遍:“灼灼,還沒好嗎?”

“好啦。”方晚撈過外婆叮囑的飯盒,以及桌上的早餐,她自顧自地笑了起來,拆開豆漿用力地吮吸着。

嗯,好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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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周川柏的斷聯持續了一個周。

一個周後,他們約見了第一面。

斷聯是個漫長且痛苦的過程,在這段過程中會反反複複地遭遇想見與不能見的矛盾,不能從一開始就老死不相往來,人是有個适應過程的,太極端反而容易引起情緒反撲。

所以周川柏約她出來見面,方晚也沒拒絕。

兩個人一起去了附近一家清吧。

人少,氛圍也好。

譬如現在播放的音樂,正好是Art Blakey & the Jazz Messengers的《Moanin》。

方晚拎着杯子喝水,她最近對酒沒什麽興趣,但幹坐着也沒意思,便随便點了杯檸檬水解解饞。

周川柏雙手交叉,“方晚,這段時間你過得還好嗎?”

“就那樣。”方晚說,“沒什麽變化。”

“哦。”周川柏默了會,他在搜尋話題。

在方晚面前,他總是會有很多顧慮。

他有很多興趣愛好,在別的女孩面前可以游刃有餘地聊天,但在方晚面前就啞了。

因為喜歡,所以對她的話言聽計從。

因為喜歡,所以不能太靠近。

這段時間他挺難受的,好幾次點開她的頭像想找她聊聊天,但都被制止了。

方晚拉黑他了。

他只能看看以前的聊天記錄和合照來緩解緩解。

周川柏攥緊酒杯,“方晚,要出成績了。”

“你想好要去哪兒上學了嗎?”

周川柏和方晚在高考結束後對過答案,兩個人估了估分,最後的總分應該相差不多。

方晚說:“沒想好。”

“有點想出國。”

“出國?”周川柏眨眨眼,“我之前從來沒聽你說過啊。”

“所以我說我沒想好呀。”方晚語氣有點不耐煩了。

周川柏只能說了句“好吧”。

她不想聊這個話題,所以他也不該再繼續下去。

周川柏只好聊起別的,“方晚,下個周二是你生日,你有什麽想要的嗎?”

“珠寶?香奈兒的最新款?還是什麽?”

方晚說:“這些我都有。”

“什麽?”

她托着腮,黑睫耷拉,“我哥送我的。”

周川柏愣了愣,“……噢。”

窗外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雨珠凝在玻璃窗上,只有米粒大,順着地心引力慢慢下沉,內側還結了一層薄薄的熱霧。

方晚不由自主地望向窗外。

下雨了。

六月快要結束,這也意味着,馬上就要迎來漫長的雨季和盛夏。

A市地處南方,每到夏天就會進入梅雨季。因此,在方晚的記憶裏,夏天最重要的标志并不是西瓜,梅子酒,刨冰,烈日,而是沒完沒了的雨天和爛漫的櫻桃花。

她是喜歡櫻桃花的。

陳亦青也是。

每天夏天陳亦青都會把那些櫻桃花收集起來,做成幹花,然後合定成一本幹花集。

他的手很巧,每個幹花都壓得很實很漂亮。裝訂在宣紙上,無需其他裝飾,就已經很完美了。

他替她收藏了她的喜歡,也替她收藏了每一個盛夏。

方晚輕輕笑了下,喝了點水。

周川柏盯着她的側臉,過了好一會又說:“那,要不要一起去滑雪?”

方晚漫不經心地:“不感興趣。”

“我今年打算叫上你和妮可他們一塊吃頓飯就差不多了。”

“你和妮可和好了?”

“嗯。”

提到生日,方晚不由自主地又想到了陳亦青。

她和陳亦青不一樣,陳亦青喜歡安靜,但她喜歡熱鬧。每年過生都會叫上很多朋友一塊吃飯開派對,方洋是過來人,早年什麽沒見過,在這方面對方晚管得很松。

陳亦青卻不行。

陳亦青不許她喝酒,不許她太晚回家。他告訴她喝酒會長不高,會麻痹神經會變笨,有好幾次方晚一意孤行就是不聽,陳亦青便會采取更極端的方式。

他不知道對她的門又做了什麽改造,房門只能從外邊打開,不能從裏面。

陳亦青把他們反鎖在同一個房間,遮光窗簾拉了一半,光線時有時無,偶爾炸出的橘黃貼着地面和三分之一的床沿鋪出一條通幽曲徑。

冷與熱交織,空間也被開辟成兩半,陳亦青拎着她的後頸,貼着暗處的牆角而立。整個房間沒入并不純粹的幽奧。

困囿在這小小天地裏,方晚很害怕。

她哭鬧着想要出去,陳亦青卻板着臉,告訴她。

——做錯事的小孩需要反省,乖乖聽話好嗎,灼灼?

……

那天大概是她第一次見到陳亦青那副表情吧。

嚴肅,冷漠,不講人情。

還有些許的……變.态。

年幼的她想象力豐富,她絲毫不懷疑,那張熟悉的臉上其實戴了一副精美的人皮面具。

眼前的男人也絕非陳亦青,而是個她完全不認識的陌生人。對方緊緊地抓着她的小臂,距離的逼近迫使她屏住呼吸,另一只手也壓在她臉側,冰冷的牆面上。

他将這個囚困的空間,縮小,縮小,再縮小。

他正裝作陳亦青,幹盡哥哥之事。

想到過去,方晚吃痛地揉了揉太陽穴。

仔細想想,她和周川柏斷聯的這段時間裏,其實也在和陳亦青被迫斷聯。

他們每天基本上碰不到面,陳亦青早出晚歸,有時候方晚都睡着了他還沒回來。他們的生物鐘,還有世界在慢慢錯開,每當方晚産生他們的距離正越拉越遠的懷疑時,陳亦青熟悉的關心又讓她不得不放棄胡思亂想。

他仍舊會給她準備早餐。

仍舊會買各種漂亮的瓷器裝點這個家。

仍舊會在二樓的衛生間遇到時,對她說早安或是晚安。

好像什麽都變了,又好像什麽都沒變。

方晚幹咳了一聲,胃裏空蕩蕩的,卻像進了一灘燃燒的烈酒。

火焰順着胃,食道,喉嚨,來到了口腔,她頭皮一陣發緊,生怕被人看出端倪而緊緊咬牙,下颌骨疼痛,酸脹。

晃眼往下一看,瞥見了之前穿高跟鞋磨破的傷口。

傷口已經痊愈結痂,甚至在好久以前就掉疤了。

方晚拍擊紅色的服務鈴,叫來服務員。

“一杯Last Word,謝謝。”

周川柏:“你不是說今晚不想喝酒嗎?”

“突然想了。”

方晚轉頭看了眼時間,然後:“我們喝到十一點半吧。”

“好。”

--

十一點半兩人準時從清吧出來。

周川柏喝了酒,不能開車,所以叫來自家的司機。

他們站在車邊,周川柏有點尴尬地,“要不進車裏坐坐?這晚上也挺冷的。”

方晚說:“可是今天晚上有三十二度。”

“……但幹站着也不是回事。”周川柏說,“先坐會吧,我待會送你回家。”

方晚搖搖頭,“不用。”

“我打算打電話叫我哥來。”

“那你先打,他要是不來我再送你回去行嗎?”

方晚沒吱聲,算是同意了。

她掏出手機,長按1號撥出陳亦青電話。

嘟嘟嘟。

嘟嘟嘟。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

兩個人站在風裏,漫長而機械的呼叫鈴顯得格外清晰。

對面的人很久沒接。

周川柏把手抄在兜裏,他看到方晚的表情越來越難看。

她很少會露出這種表情,大部分時候的方晚都冷冷的,偶爾會流露出嬌氣。

他突然也有些過分地想着。

要是這通電話無人接聽該有多好。

但事與願違,在響了四十多秒後,對方還是接上了。

“喂,哥。”方晚有些欣喜道。

“什麽事。”

“哥,你在哪,現在忙嗎?”

陳亦青安靜了片刻,“怎麽了?”

“沒什麽,就是和朋友喝了點酒,想問問你現在有空嗎,可以來接我嗎?”

方晚低着頭,放輕聲音,腳尖踩在地面,畫出幾道紊亂的弧線。

“我在忙,你打車吧。”

陳亦青的語氣聽上去不近人情。弧線一頓,原本光滑的地面又落滿了毛毛細雨。

方晚咬唇,“可我今天就是想你來接。”

對面的人沒說話,他那頭很安靜,空蕩蕩的。

方晚深吸一口氣,又追擊,“你不接我就不回去了。”

以原先的經驗來說,這小小的威脅總能奏效。

陳亦青不會不管她,會向她妥協。

可今天陳亦青卻說:“那就不回吧。”

說完他便挂斷電話。

方晚一頓,瞳孔微微放大。

她僵硬地從耳邊拿下手機,手臂像是脫離了身體,直到屏幕刺眼的光晃進眼睛,它的存在仍不具有真實性。

哥這是……

挂她電話了?

周川柏看得也是心驚肉跳的,也不管最初那個自私的念頭,他關切道:“方晚,你沒事吧。”

“……沒。”方晚扯着嘴角笑了下,努力找回自己的聲音,“不好意思,今天你送我回去吧。”

--

抵達方家。

一路上周川柏和方晚都保持着沉默的狀态,方晚望着玻璃窗上的雨滴發呆,它們像針,尖銳,可怕,一顆一顆紮在眼簾。

周川柏也不好打擾她,車停在了方家對面。

他叫走了司機,和方晚一起坐在主駕駛和副駕駛位上。

周川柏:“你有什麽想聽的歌嗎?”

“随便。”

“那,放首陳奕迅的?”

“嗯。”

兩個人的對話進行匆忙,收到指令後,周川柏調出了音樂。

他放的是《歲月如歌》的普通話版。Eason的聲音很有故事感和穿透力,像一灘火爐,緊緊地包圍着二人。

陳奕迅,陳亦青。

好相似的名字。

難怪她喜歡陳奕迅。

方晚忽然說:“周川柏,我們下次見面就在兩周後吧。”

“好。”

都這樣了,她還善良地惦記着怎麽幫他抽離。

可對陳亦青,她卻锱铢必較。

周川柏苦澀地笑了下。

方晚啊方晚,你是真的一點都不喜歡我啊。

方晚不知道他作何感想,也不想知道。只是麻木地倚着座椅,望着家發呆。

方宅燈火通明,亮着溫暖的光。

可這樣的溫暖她卻一點也感受不到。

手指無意識地攀上耳垂,那顆蠍尾蕉狀的粉鑽堅硬而冰冷,當指腹扣住時,那種冰冷更加真實。

她也不知出于什麽目的,攥着耳鑽向下壓,耳針擠開脆弱的血肉,粉鑽和身體貼得更近,也讓耳根頓時炸開駭人的紅,錐心刺骨的疼痛她感受不到半分,卻能深深地感知到半張臉傳來的酥麻。

一對上後視鏡,才發現連同脖子附近的肌膚全都充血了。

天色太暗,周川柏看不見她在做什麽。

但憑借路燈,能看清方宅門口的現狀。

周川柏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陳亦青推開門,往那輛黑色的SUV靠近,摁過車鑰匙後,尾燈閃了閃。

他沒有立刻打開主駕駛座的門,而是紳士且溫柔地拉開另一扇門。

有個戴着帽子的年輕女孩子彎腰走上車。

他替對方關上門,然後沿着車尾繞回去。

經過尾燈時,背影被映得通亮。

周川柏僵住了,機械地轉過臉。

他看到方晚也在緊緊地凝視他們,眼圈發紅,視線卻一刻不離。她從包裏摸出手機,順着最新通話徑直撥了去。

“喂。”陳亦青拿過手機放在耳邊。

方晚盯着他們,“你在哪兒。”

陳亦青的手放在門把上,“公司。”

公司?

方晚深吸一口氣,突然傾身,揿了揿喇叭。

嘟嘟——

喇叭聲不小,陳亦青所在之處,足夠聽清。

陳亦青舉着手機,循聲望來。

他看到她了。

路上忽然起了一陣風,在陡然的一聲鳴笛後,陷入死寂。

男人高大筆挺的身體豎在門外,手機屏幕滲出點點幽藍,他仍保持着原先的動作,光線變幻莫測,他半邊臉處于冷色之中。

他們在沉默中對望,即便隔着這麽一段距離,也能深深地穿進彼此的眸子裏。

方晚不知道他現在在想什麽。

也不知道他為什麽要撒謊。

只知道陳亦青今晚第二次挂斷電話,然後上車去了。

--

陳亦青回來的時候已經很晚了。

陳海生房間的燈已經熄滅,看樣子應該睡下了。

陳亦青在玄關處換了拖鞋,庭院裏的水泵嗡嗡作響,他關上門,将巴洛克皮鞋規規整整地放進鞋櫃。

家裏的鞋櫃一共有三面,最上面放着陳海生和方洋的鞋,第二面放方晚的,最後一面才是他的。

他習慣性地抽開第二面。

果不其然,亂糟糟的。

陳亦青簡單地整理下,将女孩子的鞋按照皮鞋,運動鞋,靴子分門別類,然後依次排開。

她的鞋精致而幹淨,透着濃郁的晚香玉味。

大部分都是陳亦青送的。

整理過後,陳亦青關掉玄關的夜燈,往樓梯處走去。

沙發旁走來一個人。

方晚抱着手臂,目光筆直。

她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看他的,踩着那雙白色的羊絨拖鞋,一寸一寸靠近。

腳後跟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只在腳踝附近留下難以察覺的,淡紫色的疤。

幽暗變得複雜,冗長。

她望過來的視線冰冷而沉重。

他看着那道影子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直到視野只剩下兩雙黑白的鞋履,兩人窄小如蠕蟲般的黑影交疊。

藏匿在小葉簕竹後的光源閃了下,她的臉忽明忽暗。

方晚近似譏諷的,“啧,剛從公司加班回來?”

陳亦青不蠢,聽她的語氣一瞬便猜出了她到底想說什麽。

他只淡淡道:“有什麽重要的事兒嗎?”

“沒有就不能找你嗎?”方晚忍不住了,“哥,你到底怎麽了?”

方晚向來是個憋不住心事的人。她不明白陳亦青為什麽最近這麽冷漠……他口中的加班,忙于公務,像是堵她的借口,全都是為了搪塞她。

她做錯了什麽嗎?

是因為前幾天她不同意和他去留學?

還是因為她今晚忍不住作一把,想看看一向對她管教嚴格的陳亦青會不會生氣,所以屢屢觸犯他的底線?

陳亦青沒吭聲。

他越緘默,方晚心裏越沒底,“你最近為什麽老是不理我?”

陳亦青否認:“我沒有不理你。”

“行,是我誤會你了,那你能不能跟我解釋解釋,你今晚的‘加班’到底是什麽意思?”

方晚冷笑:“有什麽工作需要你去服務另一個女生嗎?你們還是從我們家出發……”

方晚一愣,頓時反應過來什麽。

她不小了,已經成年了。

男女之事更是青春期少男少女們秘而不宣,但熱衷探讨的話題。

陳亦青今年二十二歲,他各方面條件優異,身體健康且正常,這個年紀的男人如果有點什麽,完全正常。

但他是陳亦青。

一個向來不屑于撒謊,潔身自好,蹈矩踐墨的男人。

方晚不敢相信,但情感的黑洞已經拉着她下沉。

“……她來你房間坐過嗎?”

沉默了一會,陳亦青說:“好了,方晚。”

他神情淡漠:“你可以安靜一下嗎?你吵得我頭很痛。”

方晚立刻掏出手機,“那我給你打120。”

“還沒到那個程度。”

“行,既然還撐得住的話,哥哥,那麻煩你先回答我。”

方晚深吸一口氣,“你是不是談戀愛了?”

“我只是想問一聲,如果你談戀愛了,我做妹妹的舉雙手雙腳支持你,你老大不小了,談戀愛也是正常的。”

“而且我對于你來說算得了什麽呢?你放心,我也幹擾不了你們。”

支持,幹擾不了。

陳亦青敏銳地捕捉到這些關鍵詞。

燈光還在閃,回來的路上他聽到新聞說,今天晚上會有暴雨,電路維修,他們這一片都會遭殃。

陳亦青:“那你呢?”

“你和周川柏呢?”

方晚立刻解釋,“我當然沒跟他在一起。我當初答應你大學期間不會談戀愛,我就一定會做到。”

“今天晚上見面也是因為我答應會幫他一點一點地斷聯,在此之前,我們已經有一個星期沒見過面了。”

方晚突然愣了下。

她為什麽要說這麽多呢?陳亦青就簡單的一句“那你呢”她就瘋了似的和盤托出。

憑什麽?

憑什麽他可以輕飄飄一句話就敷衍過去。她卻被他的忽冷忽熱狠狠吃定,傻乎乎地解釋。

方晚心裏蹿起一團火。

陳亦青說她聒噪,說她吵得他頭很痛。

他的頭還在痛嗎?

他真的頭痛嗎?

方晚想去找醫藥箱看看有沒有什麽藥能幫得上忙,但她生活經驗不足,對這些一竅不通。往年她感冒、胃痛、拉肚子,都是陳亦青替她配藥,送她去醫院。她除了創口貼基本上什麽病用什麽藥都不清楚。

可陳亦青看上去面色紅潤,完全沒有生病的跡象。

方晚自嘲似的笑了聲,料到自己又被他騙了。

“有時候我覺得哥真挺雙标的,一邊要求我不能談戀愛,一邊自己又談得起勁。”

“哥哥,這就是你說的坦誠嗎?”

陳亦青:“這些事情你不用知道。”

他別開臉,不看她。

方晚喉嚨發澀,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我為什麽不用知道?我是你妹妹,是你的親人,将來如果你有了自己的家庭,我也早晚會知道。”

她強迫他看她,強迫他正視他。

陳亦青沉默了會,忽然靠近過來。

“抱歉,方晚,你的确沒有資格知道。”

“因為我是個孤兒,不是你親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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