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Wife 謝謝你
第57章 Wife 謝謝你
她不知不覺也睡着了。
睡前仍保持着那個姿勢, 只是入睡後失去意識,手掌也就慢慢從他臉上滑落。
她翻了個身,別扭地窩在他懷裏。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 方晚才慢慢醒來。
周遭只開了一盞夜燈, 入目便是陳亦青那近距離立體的五官。
陳亦青笑笑:“你醒了。”
“嗯。”
她黏黏糊糊地哼着, 貓似的, 撓得人心癢癢。
“餓了嗎?”陳亦青掀起一縷頭發,在手裏把玩。
“有點。”
“想吃什麽,我給你買。”
“炸雞。”在和他的對話中,方晚不甚清醒的大腦逐漸恢複意識, 她覺得現在的狀态和平時不太一樣,但又說不出哪裏不一樣。阖上眼皮時才反應過來什麽, 猛地又坐了起來。
“你什麽時候醒的?”她警惕地往後縮了不少, 退到親密距離以外。
“在你之前。”陳亦青點了外賣,調轉屏幕,遞給她看。
“……廢話。”方晚抓緊衣服,“你該不會對我做了什麽不好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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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晚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打扮。雖然二月的倫敦依舊很冷,但是病房裏有暖氣, 所以她只穿了件薄薄的毛衫。
深色的, 緊身的。領子很高, 沒有走光的風險。
她松了口氣, 又聽到陳亦青在耳邊說:“有。”
方晚的心又拔高了,“?”
陳亦青擡起手,食指上圈着一個黑色的發繩。那是她紮馬尾用的。
她摸了摸後腦勺,總算意識到有哪裏和平時不太一樣。
她平時都是披發,不喜歡紮起來,只有幹正事才會把頭發綁緊點。
“你下次睡覺的時候, 盡量披着頭發,不然每次翻來覆去扯着頭皮,又睡不着了。”
陳亦青絮絮叨叨地念着,跟上了年紀的老人差不多,方晚耳朵聽得快起繭了,捂住他的口鼻,“好了,別說了。”
男人聲音停止了。
房間裏重新歸于寂靜。
陳亦青忽然朝她手中吹了陣風,潮濕的,缱绻的,溫熱的。
暖意從指縫裏溢出,她情不自禁地想到前幾天的事兒。
她咬着唇,如觸及燙手山芋般匆匆逃開。
陳亦青卻把她掰回來。
“坐好,別動。”
男人的手指穿進發隙裏。過去快三十年裏,實踐過上千次,他的手法已然很娴熟。陳亦青的學習能力很快,動手能力更是不在話下,除了積木,拼圖,小時候他最拿手的就是給方晚挽發。方晚上幼兒園時的丸子頭都是他盤的。
這些事一直持續到他們“還有”血緣關系前。
他樂意為她效勞。
陳亦青将女孩子的烏發整體先攏在一起,再慢慢調整細節。
下一秒,又忽然松開了,“梳子在浴室,要不你扶我過去,我給你重新綁?”
“不用,随便紮一下就行。”
陳亦青問:“你一會不是還要回去嗎?”
方晚不明所以,“嗯,怎麽啦?”
“頭發亂糟糟的,怎麽見人。”
陳亦青說的不無道理,待會還是陳亦青的保镖送她回酒店。幾個生人,她都不太認識。作為一個精致都市麗人,怎麽能在一群陌生人面前跌了份?
不過她發現一個更嚴重的事兒。她最近好像越來越懶了,就跟小貓在家翻起肚皮躺地板上一樣,總是習慣擺出最舒适的狀态。打扮的頻率比以前低了不少。
也不知道是誰慣的。
陳亦青繼續誘惑她。
“走吧,浴室裏還有鏡子,一會就弄好了。”
她沒有拒絕的理由,反正也不是她忙。方晚慢吞吞地爬起來,跟在他身後,然後亦步亦趨地進了浴室。
陳亦青住的是VIP病房,浴室同樣奢華,寬闊。四面亮堂堂的,幾乎給人被鏡子環繞的錯覺。
走進去,他們的身影被反射出來。房間裏懸浮幽幽的木質香,與身前男人身上的無二。
他揿開燈,抽濕機運作起來,發出嗚嗚的哭噎,随之而來的是暖烘烘的熱氣,像合上的牡蛎殼。
他們走到洗漱鏡面前,陳亦青掀起梳子。時隔多年,他的手法依舊娴熟。方晚微微側頭,梳齒慢慢地,慢慢地向下滑落。
她的頭發柔順而富有光澤,多年的精心保養下,很少有打結的時候,像漂亮的黑色绫羅綢緞,世界上獨一無二,無可替代的。
她目不轉睛地盯着鏡子裏的人。陳亦青現在在想什麽呢?他的手法居然還跟以前一樣,只是因為手骨折了,動作變得很慢,她作為助手,需要自己托住。他是平時都有準備,還是單純的肌肉記憶?
如果是前者,他又在為誰準備呢?
方晚想得有點出神,沒注意到他一直時刻不離地緊盯她。
被他發現,又火速離開。
電光火石間,她瞥見一面狹長的,嵌在牆面的落地鏡。
映照出另一對他們。陳之謎占據大半視野,他的假象,真身,似乎都緊緊地纏繞她。
頭發紮好了。
陳亦青熟練地紮了個低馬尾。
方晚對着鏡子左看右看。
不錯,紮得不錯。
看來他還記得。
方晚滿意地點點頭,正欲表揚某人,他的電話卻很沒眼力地響了起來。
不知道對方的性別。陳亦青把梳子放在一邊,往上劃開電話。
和對方随意說了兩句英文便挂斷了。
“你在和誰打電話?”
“peter。”陳亦青說,“別緊張,我手機裏沒有幾個異性。”
“誰知道你的。”方晚從鼻子裏哼出氣來。
眼見她不信,陳亦青挑挑眉,低頭擺弄起了手機。他不知又在搞什麽操作,忽然擡起攝像頭,對準她的臉。
方晚下意識地撇開,“你幹嘛?”
“錄入密碼。”陳亦青收回來,“我的手機你可以随便檢查。”
他太坦然,太鄭重的态度反而讓方晚有些無所适從。
本來只是開個玩笑,沒想到他還當真了。搞得好像她才是那個小心眼的。
方晚手抵着唇,尴尬地咳嗽兩聲,“這麽晚了,他還沒睡嗎?”
“還沒有。”
“他找你幹什麽。”
陳亦青說:“能幹什麽,無非就是為了工作和生活。他聽說我出了車禍,想來看望看望。”
“你答應了?”
“沒有,我拒絕了,也不是什麽很嚴重的事。”
“……确實,骨折都不嚴重,殘疾才嚴重。”方晚白了他眼,“陳亦青,你心可真夠大的。”
陳亦青沒有反駁。
他繼續說:“peter還順便問了問工作。這次的主題他還挺滿意的,他問我有沒有合作的意願,想借機進入中國市場。”
“他要到中國投資嗎?啊,市場現在這麽飽和,他确定還要砸錢?”
“飽和是針對大部分普通創業者飽和的,peter有資本,有團隊,在此之前,就投了不少項目,早就建立起品牌效應。退一萬步說,就算真的碰壁,真的遇到風險,大不了就并購、重組,尋找新的投資領域來調整方向。”
陳亦青娓娓道來,有條不紊地分析着。
“而且他想來投資,也不是為了賺多少多少錢,而是為了他的父親。”
“他的父親?什麽意思。”
“他的父親早年在中國打拼,賺到的第一桶金就是靠賣peter媽媽做的首飾,Peter七歲前都是在A市長大的。他在這裏有過不錯的童年,夥伴,所以一直惦記着。他父親也是長情的人,晚年說過好幾次要回來看看,但因為病痛折磨,也就暫時擱置了。”
“去年,他的父親過世了,再也沒機會了。”
“這次和我們的合作,大概也是想完成他父親的意願。”
原來是這樣。
難怪peter這麽在意這個項目。
方晚點點頭,“我明白了。”
她沉默了會,“陳亦青,我可以問件事嗎?”
“你說。”
“……你的父親呢?”
“你的父親,還好嗎?”
方晚知道這段時間陳亦青一直在尋找他的父親,他表面上好像不在乎,好像有沒有這個人都無所謂。但方晚感覺得到,他比誰都在意。
他想念他的父親嗎?毫無疑問,是想的。
即便陳亦青不知道對方的長相,即便那個人殘忍地抛棄他。即便,即便……有好多好多的即便,他還是想的。
就像他對她。
就像五年前那樣。
在沒有希望的情況下,他也依舊想她。
陳亦青愣了一下,顯然沒意識到他會問這個問題。
沉默在二人之間滋生,蔓延。
過了一會,“跳過這個話題吧。”
他不願回答,方晚也不會勉強他。
她轉過臉,男人身形颀長,他必須要仰視他,才能正視他的眼睛。
“這段時間,你辛苦了。”
“上次秦露露的事兒,我就還沒來得及感謝你。謝謝你幫我解釋,謝謝你幫我制定計劃。謝謝你不計前嫌,我那樣污蔑你,你還是帶我來見peter,幫我解圍,教我很多東西。”
陳亦青微微眯起,“就這樣?”
“一句謝謝就沒了?”
他慢慢走近,鏡子裏的他們快要重疊在一起。男人溫熱的呼吸傾瀉,流到後頸,激起一片密密麻麻的疙瘩。
方晚咬唇,“那你還想幹嘛?”
“你自己想。”
方晚擰眉,歪着腦袋思索。過了一會,才試探性地,“那……我給你錢?”
“我的錢都給你了,你覺得我是那種在乎錢的嗎?”
他說的很有道理。
論據充分,足夠支持陳亦青不斷迫近。
他們的距離早已近無可近。
快要鑲嵌在一起,融為一體。
鼻尖萦繞絲絲縷縷的木質香,兩個人的呼吸無緣無故又糾纏在一起。這不是什麽好事,陳亦青像一只燃燒的蠟燭,身上源源不斷地散出熱氣,困囿着她。
她被逼到角落,背抵着盥洗臺。
如果不是有他的手在後撐着,必定會被冰涼滋味刺痛肌膚。
陳亦青慢慢低下頭,手指調轉方向,握住她的胯骨往懷裏拉。
鼻尖蹭到她的鼻子,濕漉漉的。
腰間酥酥麻麻,如被萬千蟲蟻嗜咬。她打了個激靈,周圍的空氣好似停止流動,連心跳也是。
方晚緊緊地閉着眼。
在即将吻上時,男人看着她顫抖不止的睫毛,忽然輕笑一聲。
他及時剎車。
預想中的吻沒有烙下。
包裹在周遭的熱氣也退了回去。
等她再困惑地睜開眼,又聽到男人性感的聲音。
“開個玩笑。”陳亦青狹眸,“別介意。”
“走吧,我送你下樓。”
他是認真的,已經從她上空離開。
聽着他的聲音,方晚心裏無端發涼。慶幸有一點,失望也有一點,兩種情緒混合在一起,她覺得自己好像生病了,身上一陣忽冷忽熱,連基本的思考能力也在這場戰役中被毀滅了。
她抿着唇,忽然抓住他的袖子。
踮起腳,輕輕在他臉上烙下一吻。
觸感比羽毛還輕柔。
方晚聽到自己說:“我這個不是玩笑。”
“謝謝你,哥。”
“這樣……夠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