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溫衍
溫衍
聽到這個同學聚會的邀請,莊銳不由自嘲道,“我感覺就我目前混成的這個程度,去參加同學聚會,不是現眼包嗎?”
“擔心那個幹啥啊?”班長寬慰道,“你好歹還在H市找了個能夠安身立足的工作,好多人還在讀研究生甚至有些還在二戰呢。為什麽要在大家大學剛畢業還沒幾年的時候就舉辦高中同學聚會?就是要趁着大家差距還不大,進入社會還沒多少年,仍然保有一份純真之心的時候,搞一次同學聚會。大家單單純純地回憶一下往昔高中歲月,好好重聚一下,交流一下感情。”
“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對對對,班長英明!”莊銳趕緊戴高帽。
“既然你這麽贊同,那你就不該不來了吧?我給你算上啊!”班長不由分說道,他心情大好,“我們班的小班草一确定下來,肯定能拉來不少人!可惜了你不是單身。到時候問問你對象有沒有空,可以一起帶過來!”
莊銳眉頭微微皺了一下,不着痕跡地打斷話題,“班長你邀到多少人了?有哪些啊?說來聽聽。”
“蠻多的,”班長說了幾個莊銳比較熟的人名。
“溫衍呢?”莊銳開玩笑道,“邀請到我,我年老色衰能吸引幾個人?你要能邀請到溫衍這尊大神,那才是不愁缺人,咱們這個同學會的檔次都直接上了一個level。”
“溫衍?”提起他,班長語氣裏也多了幾分疲憊,“難搞哦。”
“高中時班級活動和聚會他就從來沒報名參加過。”
“啊?”莊銳訝異,反駁道,“沒有吧,高中時還好啊,我過生日那會兒,邀他來的時候他是來了呀。”
“哦!對了,你當時居然還邀請到了他來參加了你的生日聚會,”班長感嘆得好似莊銳是邀請到了外星人一般。
這語氣讓莊銳無法不想起當時生日聚會上的私下感嘆。
——莊兒,怎麽連他也邀請來了?
——你怎麽想到邀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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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居然也願意來?
——第一次看到那家夥來參加生日聚會啊。
……
确實都是大家閑聊時随口一句毫無惡意的議論。但那其中理所當然的語氣又何嘗不傷人?
從回憶中回到現實的莊銳忍不住皺眉對班長着為溫衍辯駁道,“都是你們不願意邀請他來吧?人家也是能感覺到你們誠懇與敷衍的。我當時是想着快畢業了,趁着生日跟全班人聚一下。我也是這麽同他說的。雖然人一向不怎麽愛搭理我,但那回還是同意了啊。他還送了我一整套輪滑裝備呢。”
“他送你輪滑鞋?!”班長以更高的分貝喊了出來。
“所以咱們說,以真心換真心嘛,”莊銳回憶着,臉上露了個笑,“雖然我當時對輪滑鞋三分鐘熱度,但拆開來發現是輪滑鞋時,我驚喜得叫出來了。算是收到的禮物裏最喜歡的一樣。”
“……為什麽我從他那兒收到的生日禮物是本敷衍的筆記本啊!”班長憤憤道。
莊銳:……
“那還是我還厚着臉皮找他讨要來的!”班長自認為自己跟班裏每個人的關系都不錯,要說溫衍這種絕緣體,在整個班裏看起來,大概也就是跟他關系熟絡一些了?朋友麽,有來有往。來往多了,就更熟絡了。
“咳,他願給就不錯了吧,”莊銳做評價道,“所以說,人确實沉悶吧,但是還不至于沒心沒肺。”
“我還記得有回我找他跟我換值日,他也同意了,”他突然記起來這事,不禁又補充道。
如果不是今天刻意去仔細回憶這位曾經來往不多的同學,他還真想不起來他們并不是全無來往,而是有過這些交集。
那天是個高三人仍然要上課的周六,隔壁H市有火星哥的演唱會,初戀突然告訴他搶到了票。又偏偏恰逢當天他值日。
真的做值日的話,就趕不上去市裏的車了。
他着急地臨時找人與他換。畢竟是休息日禮拜天前夕的值日,而且要求提得突然,大夥都不大願意換,最後他逼不得已居然找到了默默無聞坐在角落的溫衍頭上。
溫衍依然是平時那副連正眼看都不願看他的樣子,一臉不高興地偏過了頭去。
“好不容易得到的演唱會票呢,人家外國歌星難得就來這麽一回,啊?拜托拜托!兄弟幫幫忙,我回來給你帶好吃的?”莊銳顧不及那麽多,厚着臉皮讨好地雙手合十一個勁地求,眼睛眉毛一并賣着可憐。
旁邊有人起哄:“別答應他!還兄弟呢,死小子跟尚熵仁一塊兒看演唱會不帶兄弟,憑什麽?”
“就是!見色忘友!別讓他去!”
莊銳回頭笑罵道:“去你的?”他歪頭去尋溫衍的目光:“好不好?好不好?幫小弟一回!大恩大德!”
溫衍把頭一埋,惡聲惡氣地吐了個“不”字。
莊銳只好嘆了口氣,說了句好吧,左右又看了看求助無果,回了自己座位。
但是讓他沒想到的是,放學的時候正當他準備去做值日,卻發現溫衍已經拿起了掃把開始掃地。
“我替你做了,”對方劉海下的那雙眼睛充滿憤怒地瞪着他,冷冷說道,“你快滾吧。”
态度雖然惡劣,但他不管那許多,只興奮感激得一跳三尺高。
莊銳如今想來還不禁有些感慨:“回來的時候,我給他從市裏帶了紫燕百味雞、糖炒栗子還有奶茶,就是都冷了,味道其實不算好。”
“後來輪到他值日那天,我本想代替他,還被他拒絕了。”對方還是以很厭惡的态度表示了拒絕。
“人還是蠻熱心的,”他下結論道。
班長沉默了一會,憤怒道:“那為什麽我找他換值日,他沒答應?!”
“呃……可能他,恰好沒空?”
班長嘀嘀咕咕抱怨了幾句,和莊銳便結束了對話,急着去邀請下一位同學。
莊銳則又重新打回了康軒電話。
“班長剛剛邀請我了。”
“你答應去了?”
“禁不住他磨,我就答應了。他跟以前一樣啰嗦,”莊銳樂呵呵地和康軒又轉頭說起了溫衍。
“你還記得以前,我找過溫衍代我值日不?他當時還真答應了。我仔細想想,他人其實也不算很冷血什麽的,待人挺好的。”
“是嗎?我怎麽記得你好像有幾次還抱怨過他讨厭你的樣子?”
莊銳搔了搔頭:“我也不知道,他每次看到我都沒好臉色。不過人還算好吧?诶,你記得嗎,有次年級籃球賽我不是找了他幫忙看我的衣服嘛?”
“哦,你衣服被他看沒了是吧?”
“對對對,我都說了沒關系了。沒過兩天他就賠了件一模一樣的新衣服給我。”
“他人還是蠻有原則的,”莊銳又做評價道。
康軒卻說:“那說不定是不想欠你的。”
“……”莊銳琢磨着,“也是,不過對我一個他這麽讨厭的人也樂于伸出援手。說不定面冷心熱呢。”
說不定,班長真能把人請來呢?
突然對同學聚會更期待了。
正一陣心熱,通話裏又不斷傳來電話插入的嘟嘟聲,莊銳瞟了眼來電人,眼神冷了下去。
直接挂斷,同康軒也沒了聊興,草草又說了幾句,便關燈睡覺。
待在家裏儍吃儍喝了三天,終于還是要回去面對現實。
周三的早上,莊銳重新坐在電腦前開始着手處理仿佛暌違已久但一眼望去就心生疲倦的工作,回想這四天與世隔絕般的假期,他不由考慮以後要不要想法子多來幾次。
旁邊小K姍姍來遲,一見他,屁股還沒在工位上坐下就大驚小怪道:“莊哥,你總算來公司啦!我以為你要辭職呢。”
“你跟對象又吵架了嗎?”他關心地問道,“我聽經理說,你騙他,說你老公死了。”說到這兒,他笑得樂不可支,像只意外獲得了堅果的小松鼠。
莊銳看着眼前這神狀的小K,都要忍不住懷疑淘寶店家和托朋友找的人是不是都鑒定錯了。
真不敢相信,這樣的小K,會和照片及視頻上與要好自己男友熱吻的是同一人。
經過四天的緩沖,他心态已經大體平和下來,表面能竭力保持基本的平靜。
但如今看見小K,心裏竟是忍不住又生出當時看照片和視頻時的那股戾氣和痛苦。
他的目光輕飄飄地在小K的名牌背包晃了一下,想起了常昱麒想送給自己的那只價值十二萬的手表。
小K家境一般,從前小K高消費的時候,公司還有同事背地裏說閑話猜測小K是不是幹什麽不正當事。
他當時還發火把造謠的罵了一頓。
如今看來,這高消費說不定是常昱麒贊助的呢,莊銳也忍不住惡意地揣測着。
他把那些情緒強行按了下去,揚起一個淺淡的笑:“好了,不要八卦我了。做你的事吧。”
小K對沒吃到瓜有些失落,時不時側眸瞟他一眼。
莊銳卻是手上不斷敲着鍵盤,內心的鬥志越發熊熊燃燒起來。中途被經理叫去辦公室臭罵一頓也沒有影響到他絲毫。
他不知道那包裹是誰寄給他的,為的是示威,還是示警。
看那些照片視頻的時候恨不得小K和常昱麒就在現場,他一人給一巴掌,破口大罵,狠狠質問一番。
後來才不由生出幾分慶幸之感。
他慶幸那人是在周五下班時給他寄來的,讓他能夠在周末的獨處中足夠冷靜下來,還能請假回家療傷。
仔細回想,過往裏确實有不少細節能夠感覺到不對勁的地方。
比如Alpha的易感期除了去年時來找他發騷,結果因為他當時忙着搞工作任由Alpha被晾在一邊受煎熬,今年便是只打了個電話撒了下嬌,便沒有了聲息。
加上常昱麒本身也忙,打電話和發消息不能及時回複都是稀松平常。
如果莊銳是Omega,還能夠從常昱麒身上的信息素更早獲知許多不對勁的苗頭。
莊銳敲擊鍵盤的手指慢了下來,盯着電腦屏幕上的文Excel發起了呆。
可是人是不願意往自己不喜歡的方向想的。
晚上他把常昱麒約到了他們第一次約會的餐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