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第34章 第 34 章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俗話說一鼓作氣, 再而衰,三而竭。

繼今夜捅了樓硯辭一劍,又甩了他一巴掌,方才還誤會了他以後, 此時此刻葉南徽僵直着身子, 不好再一次推開樓硯辭。

“...沒事吧。”

憋了半晌葉南徽才從嘴裏憋出了三個字來。

“無事。”樓硯辭輕輕松開虛攬着她的手, 主動退後兩步,“失禮了。”

懷中突然空空蕩蕩, 葉南徽一時怔愣,朝他看去。

也不知是巧合還是故意, 只見樓硯辭退後站定的位置極妙,離石柱白燭不遠,忽明忽暗的燭光映在他微微偏着的側臉上,唇角還帶着點點血跡,長睫輕顫,一字未含冤, 但偏偏讓人忍不住心生愧疚。

氣氛越來越微妙, 葉南徽正要說話——

“這魔氣從何而來?我竟沒注意。”葉南徽身後的謝淮開了口。

如夢初醒。

葉南徽倉惶折身,快走兩步來到謝淮身邊,粗略看了看, 他周身并無半分魔氣。

“咳咳。” 樓硯辭輕咳了幾聲,雖及時掩住, 但還是讓葉南徽瞧見了他咳出的點點血霧。他撩起眼皮 ,一雙黑瞳一瞬不眨地看着葉南徽, “是影魔,來去無蹤,逃得極快。”

樓硯辭這人一貫如此, 寡言少語,連解釋也不過聊聊數言。

葉南徽心裏還是信的,一則春秋劍上确有魔氣,二則樓硯辭并沒有一定要殺謝淮的理由。

轉頭看向謝淮,這一遭下來,對他這樣一個築基修士來說,還是有些勉強了,估計是樓硯辭看着太過不好接近,說話行事又惹人誤會,加上今夜後院兒的事,所以...才誤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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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和她多少也有些關系。

葉南徽盡量柔和下聲音寬慰:“你剛築基,沒察覺到正常,不用太過...”介懷。

話未說完,那邊樓硯辭便猛地又咳嗽起來,葉南徽的目光被引了過去,眉頭不自覺地皺起,不是說無事嗎?

等樓硯辭緩過來後,猶疑了片刻,葉南徽還是又問了句:“你..當真沒事吧?”

樓硯辭将方才震落在地上的春秋劍收好,聞言仍是搖了搖頭,目光偏了半寸落在謝淮身上:“只是受了些內傷,這位同道看起來似乎傷得更重。”

說完又是幾聲輕咳。

謝淮的笑意僵在臉上,任誰來了都能聽出樓硯辭口中的揶揄諷刺,但偏偏樓硯辭總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樣子,只在葉南徽轉頭時,才對着他露出些許嘲諷,讓人不好發作。

“果然還是樓小仙君厲害。” 謝淮壓下心中不快,朝着葉南徽露出些許黯然,“不似我,才入築基,什麽也不懂。”

葉南徽的心思正落在樓硯辭身上,樓硯辭這人不愛逞能,說無事那便應該是無事,只是瞧着他的咳嗽的模樣,以及心口處的血跡,葉南徽總覺得有些不安....

正看得愣神,驟然又聽到謝淮的話,葉南徽匆匆收回眼神,便随口應付了句:“不懂也無事,我在呢。”

畢竟算是自己的徒弟,又幫她解決了命書的事,他如今不懂,日後慢慢教就好。

葉南徽說完之後,拍了拍手便開始四處打量這石室,想要找到出去的線索。

方才從上面一躍而下之後,才看清那下方有個陣法,穿過陣法之後便來到了此地。

這石室被造得嚴絲合縫,除了石門正中有個凹下去的小孔外,再無別的明顯痕跡。

葉南徽看得仔細,絲毫沒注意到一旁默不作聲,連咳嗽也沒了力氣的樓硯辭。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葉南徽一句“我在。”将樓硯辭方才因為她的關心而生起的雀躍,又重新清空。

該殺了他的。

樓硯辭看着與葉南徽并肩一起在石門上摩挲的謝辭想。

春秋劍感應到他的心緒,再度在劍鞘中發出低鳴。

樓硯辭将手握拳,勉力維持着自己的表面尚且還算平靜的面容。

他高看自己了。

今夜見到她時,長劍穿心,他覺得若即刻死在她手中也很好,像是一場永不停歇地噩夢走到了終局,他終于可以閉上眼歇上一歇。

可他沒死,非但沒死,心口處的劍傷還因那個叫謝淮的人的一道靈氣痊愈。

這個人并不無害。

他想提醒她,可如今,她滿心滿眼都是這個叫做謝淮的男子,他手中并無實證,貿然說出,她不會信他。

若将她說惱了,估摸着她又會說出分道揚镳這種話。

她說得輕巧,可他受不住。

方才在那兩個癡魔面前,他不敢松開她的手,想從她口中聽到自己的名字,卻更害怕聽到她口中說出另外一個人的名字。

怕到癡魔将問題問出來以後,他在瞬息之間便生出了悔意。

她連血契都願意與那人結下,想必定是很滿意謝淮。

而他呢,他不過是她丢棄不要的舊人而已,連“相公”這個名頭都是他騙來的。

就像是在人間,她摘來放置在屋裏的鮮花,放枯了扔掉就是,不會再分半個眼神給他。

她沉默不語的那段時間裏,他甚至想,若她真如此舍不下那個男子,那他退一步也無妨,只要她還願意讓他留在她身邊。

可現下,他發覺他做不到。

他寧願再死一次,也不想看見她去愛另外一個人。

他曾獨占過她的愛意,又怎麽會願意看見她将這愛意分給其他人。

——

“樓硯辭,你過來試試。”

葉南徽回頭,看見樓硯辭正安靜地站在原地,顯得有些寂寥。

聽到她的聲音,他短暫地怔忡之後,才依言走了過來。

葉南徽在這石門處看了許久,這石門厚重,中心凹下去的小圓洞是放在明處的法門。

方才墜入來到這裏的陣法時,雖然只有短短的一瞬,但還是讓葉南徽捕捉到了一絲仙氣,

好生奇怪,一個遍布魔氣的地方,所成的陣法卻是修仙者所設。

基于這個線索,葉南徽又趴在石門上,細細看了許久,才瞧出了些端倪,那凹下去的圓形小孔上方附着了一層靈力織就的輕紗,輕紗又延展開來,覆蓋了整扇石門。

那輕紗輕而無形,手伸過去也觸摸不到,肉眼去看也難以察覺,葉南徽前十二次輪回之中被山主用同種封印關了數次,這才有了印象。

這陣法說破也容易破,只消同根同源的靈氣注入陣眼就是。

可仙法萬千,運行方式亦不相同。雖都為靈氣,但其中差別卻也不小,只求這封印的要求沒那麽高。

于是先寄希望在了謝淮身上,果不其然地并沒有什麽用。

只好求助樓硯辭,仙山門下,樓小仙君,他的仙力若無用,他們就麻煩了。

将她的推斷告訴樓硯辭。

樓硯辭話不多說,一道仙力便直朝那封印的陣眼而去。

可這陣法也只是略微顫了顫,并未有應聲而破的跡象。

好好好。

今日真是諸事不順。

葉南徽有些頭疼。

正想着要不然死馬當活馬醫,自己也勉強抽出一絲靈力試一試時。

一陣異香倏忽從門後傳來,接着厚重的石門發出咯吱咯吱的響動,緩緩移動起來。

謝淮見此,目光極快地掃過樓硯辭,面上一閃而過絲驚異,并未被兩人察覺。

“開了。”

石門大開,葉南徽松了口氣,門外是一片綠意,瞧着竟是通向的野外。

與此同時,壓制着葉南徽的魔氣也略有松動,可就在葉南徽踏出石室沒多久,那魔氣就以更強橫的姿态,将她的力量鎮住。

“怎麽了?” 一直走在她身邊的謝淮察覺到她的異樣,剛想伸手将她扶住。

樓硯辭不知從哪裏蹿了出來,站在葉南徽面前,雙指并攏,輕輕一點,指尖一團帶着暖意的暗灰色光暈便沒入葉南徽的額心。

“你哪裏來的九幽瘴氣?” 葉南徽緩過氣來後,擡頭看向樓硯辭。

方才樓硯辭給她輸入的氣息裏面夾雜着九幽瘴氣的本源之力,與這世上其他人而言,是觸之必死的至毒之物,對她來說卻是無雙的療愈之藥。

“……”才動用了這股力量,樓硯辭也不太好受,聽葉南徽問話,他抿了抿唇,眉目間淺淡的神色變得冷凝。

“你…”剛開口說了一個字,樓硯辭便發覺葉南徽的注意力從自己身上移開了。

沉默地順着葉南徽的目光看去。

只見荒野之上,一顆蔥蔥郁郁的樹上,挂着無數獸類的屍骨。

而這樹木之後,延綿不絕的樹林之中,亦是屍骨累累。

清風吹拂而過,一個鬼影飄飄忽忽地出現在衆人眼前。

她背影孱弱,觀其氣息,也快散去。

可短暫調息之後,卻又打算再次入那屍骨林中。

“楚圓。”

葉南徽認出了這個影子,擰眉喊出了她的名字。

可那鬼影充耳不聞,只直愣愣地向屍骨林中飄去。

葉南徽見喚她無果,正要上前去捉鬼。

卻被樓硯辭攔住——

“那屍骨林中魔氣沖天,你看不出來嗎?”

樓硯辭伸手抓住了葉南徽飄揚的衣角,不懂她為何要涉險去救一個素不相識的鬼物,這世間沒有什麽東西會比她的安危更重要。

“我認得她。” 葉南徽試圖将自己的衣角從樓硯辭的手中拽出,無果後,葉南徽一咬牙——身子一軟,肉身閉眼倒了下去。

出體的生魂以極快的速度朝楚圓而去,在楚圓即将邁入屍骨林中的最後一瞬抓住了她。

楚圓的魂魄經葉南徽蘊養小半年,早就熟悉了葉南徽的氣息,幾乎是下意識地就貼進葉南徽的懷中。

兩鬼安然無恙。

數步之遙,謝淮眯着眼睛看着這一切,露出了笑意,在葉南徽離體的瞬間,緩步走到樓硯辭身邊——

“傳言樓小仙君生一雙慈悲目,天生仙骨,氣運加身,如同仙君臨世一般,悲憫着六界衆生,如此對自己的前世道侶多緊張幾分也正常。”

“只是,南徽似乎并不喜歡這樣的關心。”謝淮歪了歪頭,又補充道,“她早就有了新的朋友,愛人,你經歷的那一切對她而言不過負累而已。”

“樓小仙君就不能識趣一點嗎?”

“你如今在這裏對她而言,不過是礙眼又礙事。”

話音落地,葉南徽帶着楚圓回來。

生魂入體,她并未分給自己多的注意,只顧着查看那個鬼物的安危。

樓硯辭心中一空,只覺頭疼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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