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綠茶,兩位

第33章 第 33 章 綠茶,兩位

眼前, 兩雙眼睛和兩團黑氣都看着自己。

樓硯辭目光灼灼,臉上沒有什麽表情,但葉南徽只看了一眼,便覺得心慌, 活像是紅杏出牆被當場抓住了一般, 匆匆偏過了頭, 将目光落在了謝淮身上。

樓硯辭被捅了一劍,身上的衣服雖然也還有着血污, 但臉上還是白白淨淨的。

而謝淮活像是被埋在地底被刨出來的一樣,剛才葉南徽只略微掃了一眼, 現下細看才看清,謝淮不僅狼狽,臉上還有着些細小的血痕,眸中半是無措,半是茫然,似乎不明白, 對面這個突然出現在後院, 被葉南徽一劍穿心的男子,如今怎麽會站在葉南徽身邊成為她的相公的?

葉南徽不自在地抿了抿唇,想着謝淮定是遭遇了什麽, 楚方之前和他待在一起,也不知道怎麽了。

若是可以, 她幾乎想立即上前問問,可如今她力量被壓制, 樓硯辭剛被捅了一劍,估摸着也好不到哪裏去,再加上謝淮這個拖油瓶...

癡魔的問題若回答不好, 招致懷疑,或者更糟糕一點,讓癡魔覺醒或者視他們為敵的話,她們三人就得一同死在這裏了。

一時之間無人說話,氣氛陷入詭異地安靜。

葉南徽的手被樓硯辭攥住,目光卻慣性地一直落在對面的謝淮身上。

葉南徽自己身處其中并不覺得如今的情形有多麽奇怪,可在旁的人眼裏,任誰看了,都會不由自主腦補出一場狗血大戲。

而葉南徽未說一言,更是添了幾分別樣的風味。

顯然這兩個癡魔化魔之前,這樣的狗血故事并沒少看,在三人之間飄過來飄過去,随即又聚在一起,叽裏咕嚕地也不知道說了什麽,其中的女癡魔才上前飄到葉南徽面前,一縷魔氣勾到她的衣角,似乎是想引她離開。

葉南徽求之不得。

可往前走去,被樓硯辭牽住的手卻沒松開。

葉南徽逼不得已往後看去,低聲斥責:“快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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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硯辭不知在想什麽,方才分明還算聽話,現如今卻充耳不聞:“...我和你一起。”

他說這話時低垂着眼并未再看她,聲音也很輕,可越是這樣,葉南徽心中便越覺得古怪。還未來得及細細分別,那邊的男癡魔便上前将樓硯辭抓住:“別擔心,會回來的。”

說完還頗為滄桑地嘆了一口氣:“我是過來人。”

也許是還尚存理智顧慮着癡魔,樓硯辭終是緩緩松開了抓着葉南徽的手。

葉南徽就被女癡魔帶進了一個拐角處,女癡魔頗為激動地繞着葉南徽轉了轉,随即才開口問她:“開頭的那個是你的正房,後來的那個是你的外室吧?”

正房?外室?

葉南徽懵了一瞬。

那女癡魔卻像是被打開了話匣子:“天道向來只允許我們一夫一妻一子,你糊塗啊,怎麽就和那外室也結下了血契?等你以後破境飛升的時候,不怕被天道察覺,劈你個五雷轟頂啊。”

正房...外室...這癡魔的用詞像是人族,可天道向來并不約束人族嫁娶生子的數量...

葉南徽腦海中極快地閃過念頭,随即便認了下來,既然癡魔這般誤會了,她不接着這臺階下,還怎麽破局。

“說得是說的是。” 葉南徽連連點頭,為了裝得像些,還故作難堪地嘆了口氣,“一時糊塗,只是如今兩人撞在了一起,我實在是...實在是不好處理。”

葉南徽語氣裏盡是懊悔,哄地那女癡魔十分入戲,頻頻點頭。

趁此機會,葉南徽試探着發問:“要不...我自己一個人出去找族長得了,等我走了,你再讓他們離開,不然我今日可真是難了。”

此話一出,方才還十分入戲的女癡魔,卻像突然清醒了一般,斷然拒絕:“不行!”

她的聲音忽地便冷了下來。

"好了,你們的私事自己處理,要不你們三人今日一起走,要不就別走了。"

“今日,決不能有人獨自從這裏離開。”

女癡魔的态度十分強硬。

葉南徽雖不解,但也并未強求。

只是回去時的氣氛不如來時那麽好,女癡魔一下也不八卦了,帶着葉南徽回了原地,幾乎是近于驅趕地将三人趕到了葉南徽方才折返回來的那條路上。

後面的退路被癡魔攔下。

葉南徽只能帶着樓硯辭和謝淮往前走。

三人就這麽沉默地走了一盞茶的功夫,謝淮先開口了,他走在葉南徽的右側,聲音溫柔,并未有什麽質問的意思:“娘子,你沒事吧?”

空蕩蕩的地道中回蕩着謝淮的話。

十分默契的,三人霎時都停下了腳步。

葉南徽現如今一聽到“娘子”這兩個字就忍不住額心一跳,想着平日裏謝淮不都喊她南徽或是葉姑娘,今日這是發了什麽瘋。

昏黑的地道裏,葉南徽看向謝淮,借着些微光亮,謝淮臉上灰撲撲的,見葉南徽看來,眸中閃過幾絲茫然,看起來竟有些呆氣。

葉南徽靈光一現,後知後覺地想到那日是自己告訴謝淮,在外人面前,稱呼自己“娘子”即可,倒是不能怪謝淮。

這叫什麽事兒啊,葉南徽又嘆了口氣,剛想回答,那邊“蹭”地一聲,一道火光亮了起來——

是樓硯辭。

他手中拿着不知從哪裏找到的火折子,臉色蒼白,瞳孔黑如墨汁,跳躍着的火光映照在他臉上,非但沒能為他添幾分暖意,反倒更顯出幾分冷淡。搭上他胸口的大片血色,葉南徽甚至覺得,此時此刻,樓硯辭比她更似鬼物多些。

“她無事。” 樓硯辭拿着火折子理所當然地擠入葉南徽和謝淮之中,走在正中,随即又看向葉南徽,目光沉沉,“娘子,我們可以走了。”

葉南徽心口一窒,謝淮辨不清狀況,樓硯辭跟着繼續湊什麽熱鬧。

可樓硯辭沒給她說話的機會,說完後,便拿着火折子向前走去。陰冷漆黑的地道中驟然出現火源,葉南徽下意識地跟着他走了幾步,謝淮自然也就跟了上來。

又走了會兒,葉南徽才想起問楚方的事情,想問問謝淮,可剛一擡頭,也不知道是故意還會巧合,樓硯辭的手便往上擡了擡,擋住了她的視線。

于是又往後慢了半步,可樓硯辭像是背後長了眼睛,也退了半步。

呵。葉南徽冷笑一聲,确認樓硯辭這是故意的。

他既然這麽想聽,那就讓他聽。

葉南徽清了清嗓子:“相公,還未來得及問你,你也無事吧?”

一句話,讓兩個人都停了下來,同時望向她。

謝淮有些驚異,看向她時,頗有些不好意思;而另外一個...樓硯辭手中的火折子先是晃了晃,随即只匆匆看了她一眼,很快便垂下了眼睫,不知在想什麽。

“無事。” 謝淮很快便反應了過來。

“那就好。” 葉南徽趁此機會看向樓硯辭,“樓小仙君,我和我相公還有些話要講,勞煩您先行半步,我們在後面跟着你就好。”

樓小仙君,我和我的相公......

我的相公。

這話太過刺耳,樓硯辭低垂着眼,根本無心再聽葉南徽後面說了什麽。旁邊還喘着氣兒的謝淮愈發讓他難以忍耐,他垂下眼遮住眼裏的殺意,漫不經心地想,他若是在她面前殺了那男子,她會如何?對着他的心口再來上一劍嗎?

“樓小仙君?”

葉南徽說完,等着樓硯辭的答案。可也不知樓硯辭是沒聽清還是怎麽的,一直并未回應,葉南徽擰了擰眉,擡步準備朝他走去。

可一只腳剛離開地面,這地道之中竟又開始晃動,連帶着她和謝淮站着的地面都極快地出現了裂縫。

葉南徽下意識想去拉住離得更近的謝淮,腰上卻突然多了一股力量,将她朝後一帶,她愕然地看向與她錯身的樓硯辭。

不過須臾之間,原本三人之中,便只有葉南徽留在了地道,而謝淮和樓硯辭則又陷入了更深的地方。

看着眼前黑不溜秋的大洞,葉南徽怔愣了片刻,随即咬了咬牙,也縱身跳了下去。

......

......

......

"樓...小仙君?"

謝淮醒來時,發現自己正置身于一座石室內,石室兩邊有石柱,上面的燭臺被點亮,發出瑩瑩的白光,讓他能看清眼前之人的模樣。

這位樓小仙君站在幾步之遙的地方,手中持着一柄通體瑩白的長劍,見他醒來,才錯開眼神,将目光落在了石室的門上。

謝淮笑了笑,起身走過去,也學着樓硯辭的模樣,将目光落在石門上。

這石門看上去頗為厚重,表面光滑,并未其他多餘的裝飾,只在中間越過門縫的地方有一個圓孔,頗為古怪。

“樓小仙君能破門嗎?” 謝淮笑着搭話。

見樓硯辭并未搭理他,謝淮也不氣餒,仍是一副好脾氣的模樣:“若是無法破門也無妨,可以等我娘子來救我們,我娘子不會丢下我不管的。”

這一次,樓硯辭的劍發出了嗡鳴,但他卻始終沒什麽動靜,依舊站在原地,神色漠然。

謝淮的笑漸漸淡去,覺得有些沒意思了。

又看了一眼樓硯辭手中的劍,猝不及防地輕聲說道:“既然春秋劍已入手,想必你已經知道了。方才為何不直接殺了我?你看向我的每一個眼神,可都寫滿了...讓我去死。”

話音落地,樓硯辭終于有了動靜,握在手中的春秋劍輕輕一轉,四面八方便橫生出數道劍意,将謝淮震飛數米。

謝淮的背與石柱相撞,肺腑受劍氣所震,血氣翻湧,輕輕一咳,手中便是一團血霧。

“你放置在我心脈上的東西是什麽?” 樓硯辭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并未兜圈子。

謝淮緩了口氣,仰臉一笑:“樓小仙君,你就不先謝謝我嗎,若不是我,你如今早就死了,哪裏能這般威風。”

“你在她身邊,有什麽目的?” 樓硯辭油鹽不進,并不被謝淮的話所影響,雙眸冷然。

謝淮揩了揩唇角的血跡:“能有什麽目的?我與南徽以血為契,結為夫妻道侶,共渡聽命,就算是有別的目的,也不過只是求一個生不能同衾,死後能夠同穴的位置罷了。”

“自然,南徽能與我結下血契,也是這個原因。”

謝淮眸中閃過幾分挑釁:“樓小仙君,你與南徽的往事,她盡數說給我聽過,你不問問她這一世為何要飲下斷腸紅之毒,從仙山逃走嗎?”

“那斷腸紅之毒,雖對惡鬼無用,但其中苦楚卻不會少半分,入體之後,先是渾身發燙,随即自腰腹處生出刺痛,刺痛逐步蔓延至全身,随即逐步加劇,受此折磨足足一炷香的時間,才會氣絕身亡。”

謝淮并未停頓,仍不停地說着——

“樓小仙君,南徽被冤殺害那個練氣期修士的時候,你在哪裏?她在地牢受苦一年的時候,你又在哪裏?”

“南徽說了,這一世她因你師門之冤所受的地牢之苦,她絕不原諒。”

“所以她寧受此斷腸紅之毒,也要離開仙山。”

說完這一切,謝淮緩和下語氣,雙眸之中卻蓄滿諷刺:“樓小仙君,她如今與你已成陌路,你如此這般糾纏,不過是讓她心生厭煩,且我與南徽如今已結為道侶,你若殺我,南徽必定恨你入骨,你且掂量。”

樓硯辭早已面如紙色,手中春秋劍的劍鳴之聲越發明顯,他看着唇角帶着幾分譏諷笑意的謝淮,握緊了劍柄,緩步走到他面前。

“你說這麽多,不過是想激我殺你。” 樓硯辭說話時,不疾不徐,較之方才的冷漠,反而更加輕和了幾分,目光落在謝淮的心口,輕輕說道,“又何必拿她做幌子。”

“我成全你就是。”

一語說罷,樓硯辭手中的春秋劍大亮,一劍沒入了謝淮的心口半寸,淩厲劍氣入體,謝淮霎時血色褪盡,臉上笑意卻絲毫不改:“中計了。”

一聲輕飄飄的聲音傳入樓硯辭耳中。

緊接着,石室之中驀然出現一聲怒喝——

“樓硯辭!住手!”

樓硯辭斂眸,手上動作慢了一拍,随即便被匆匆而來的葉南徽狠狠推開,春秋劍應聲落地。

“謝淮,你沒事吧?” 葉南徽驚悸未消,查看着謝淮的狀況,見到他心口暈出血色,怒從心間起,她雖因故并不想與樓硯辭有多的牽扯,但對樓硯辭這人,她還是放心的,畢竟天命飛升的樓小仙君,向來是慈悲和善,可現在,也不知謝淮是哪裏惹了他,竟然讓他下此毒手。

“別怪樓小仙君,是我不好,不知犯了什麽忌諱,惹惱了他。” 謝淮說話頗為虛弱,眉心微微蹙起,似乎是怕葉南徽惹惱了樓硯辭,不放心地攥住葉南徽的手。

此言無異于火上澆油。

葉南徽沒再說話,沉默地将謝淮扶到一旁坐下,随即走到樓硯辭面前:“謝淮他哪裏惹到了樓小仙君,讓樓小仙君要舉劍殺他?”

樓硯辭沒有說話,只沉默地看着葉南徽。

看着他這幅模樣,葉南徽心頭的火燒得更旺了,不由自主地聯想到從前他舉劍殺自己時候,也是這般,不聽不言,只舉劍殺人。

“說話!”

葉南徽聲音拔高。

可還是沉默。

短暫對峙之後,葉南徽終于選擇了放棄。

“我們就此分道揚镳。”

一句話撂下,葉南徽準備折身去扶謝淮,可就在轉身的剎那,一直沒有言語的樓硯辭,口中突然溢出鮮血,眼尾泛出血點,像是站不穩一般,面朝葉南徽,倒入她的懷中。

“沒殺他。” 樓硯辭的聲音輕柔地在耳畔響起,“他身染魔氣,替他除魔而已。”

樓硯辭的氣息幹淨得像是初冬的雪,葉南徽下意識将他抱住,這才看見,掉落在地上的春秋劍上确實還殘餘着些許魔氣。

而在葉南徽看不到的地方——

虛弱的樓硯辭輕嘆一聲,将葉南徽小心翼翼地輕輕環住,像是終于找能拴住自己鐐铐的瘋子,漆黑的瞳仁中一閃而過的欣悅之後,一雙黑眸便沉沉地看向謝淮——

【娘子,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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