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不甘

第41章 第 41 章 不甘

"我的先祖是飛升得道的姜無暮, 無數妖魔死在她的劍下,我可是她的後代,你一個小妖竟敢來惹我,還不速速離去!"

葉南徽醒來就發現自己被困了。

鎮妖劍沒入她身體的白光在她的識海中另辟了塊天地, 暫且将她的神識隔絕。

如今……

葉南徽看着眼前夫諸的臉, 一時之間有點發懵, 更讓她發懵的,是她自己, 像是戲臺子上被操控的木偶一樣,嘴裏控制不住地吐出陌生的詞兒。

“呵。” 眼前的夫諸皮笑肉不笑地冷哼出聲, 身上的衣服顏色穿得比在九幽時候的豔麗數倍,上,“我管你是誰的後代,你毀了我的法器,就得賠給我,否則別想走。”

說着又不知從哪兒拿出面鏡子, 往葉南徽面前一擱, 說道:“看見沒?你額間那粒黑痣變紅的時候,就是你的死期,約摸還有三月, 我不管你想什麽法子,三月之期到, 我的法器沒好,你就把命賠給我。”

葉南徽往那鏡中一瞧, 一張熟悉的臉映入她的眼簾——不是楚圓是誰。

只是此時的楚圓滿臉倔強,一副恨不能将夫諸剝皮抽骨的模樣,看起來和死後暮氣沉沉不茍言笑的樣子大相徑庭。

葉南徽正思索着, 突然覺得袖口被人動了動,擡頭一看,正是夫諸。

“姜隐?” 夫諸将楚圓衣袖裏藏着的玉牌拎着出來一看,喊出上面的名字,“喲,原來是仙山弟子。”

夫諸面上浮出幾分厭惡:“那就更好了,三月之期到了,你若賠不出我的法器,我就割了你的腦袋,送回仙山。”

夫諸言語狠厲,更是與自己在九幽和他相識時,他那副頹靡不振的公子哥模樣,沒有一分一毫相似之處。

而他口中的名字……葉南徽并不陌生。

夫諸在九幽醉酒,十次有八次喊的都是這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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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隐,夫諸的心上人。

“好大膽的妖物,你有本事現在就把我的頭砍了送上仙山,看看仙山滅不滅了你!” 這個時候的姜隐顯然也是個暴脾氣,聽見夫諸的話,心上的火氣不減反增,有種得很。

夫諸眼神漸寒:“好,你既有此等要求,我就滿足你。”

說着一掌就要劈向姜隐的頭頂。

“且慢!”

關鍵時候,不遠處傳來一聲喝止,只見一個身着仙山月白仙袍的老君慌慌張張地禦劍而來,将夫諸攔下。

那老君揩了揩額間的細汗,站在一人一妖之間,先是給夫諸行了個禮,陪笑道:“都是誤會都是誤會,此女是我徒弟,自幼沒了父母,性情沖動剛烈了些,得罪了您的地方,我替她擔着,給她賠罪。”

話剛一說完,被捆着的姜隐就大叫起來:“師長!你對一個小妖這麽客氣做什麽!!直接殺了他不就結了!”

夫諸見狀,看向來的老君,眯着眼睛辨認了會兒:“你是——”

“對對,是我,仙山須臾殿善金。”老君連忙接過話頭,然後轉身狠狠地給了姜隐的腦門兒一記,壓低聲音警告姜隐,“給我閉嘴。”

這一記重錘給姜隐敲懵了不說。

葉南徽也瞧着這一幕也頗為震驚,仙山之人最是厭惡妖魔鬼物,對待妖魔鬼物從來都是不假辭色,其中以須臾殿中的人尤甚。

這位自稱須臾殿善金的老君緣何會對夫諸這般客氣?

夫諸卻像見怪不怪,也并不多給這位老君幾分薄面:“你替她擔着?她毀了我族禦水用的法器,怎麽你有辦法賠給我,還是你要替她把命賠給我?”

善金接過夫諸手裏斷掉的法器,法器自中齊整地斷成兩截,一看就是故意從中劈斷的。

“難修是難修了點,但也不是沒有辦法,恰好我最擅冶金鍛煉之法,也曾替同道修過不少法器,且仙山之中,各種修補法器的材料也更多些,不如,随我一同回仙山,住上一段時日,也更方便?”

善金一番話,說得體面又溫和。

夫諸顯然是個吃軟不吃硬的,面上雖還冷着,語氣卻好了些:“你這算盤倒是打得響,你們仙山的人幾百年來致力于誅妖,橫秋劍府對面的萬妖窟都要被你們掃蕩完了。”

“如今我聽說盤踞在北海那邊的蛟龍,你們去了幾波人也沒拿下,怎麽的,知我善水,這主意打在我身上來了?”

善金聞言連忙陪笑:“哪裏的話,我們誅妖也都是誅的盤踞一方,為禍人間的惡妖,如今請您回仙山,只為賠罪,您願意指點一二,我們仙山不甚感激,您若不願,也不會有旁的人打擾。”

這還是葉南徽頭一次聽到仙山之人,這樣客氣對一妖類說話。

夫諸卻像是習以為常一般。

眉毛微微一挑,勉強應道:“那便依你所言。至于你這徒弟額上的法咒,等你把我的法器完好無損地交到我手裏的時候,再……看我心情吧。”

夫諸說完也沒等兩人,自顧自地離開了。

一直到夫諸沒了影,善金才松了口氣,解了姜隐的禁言咒。

“師長!這是妖!還是混跡在人間的大妖!為什麽不誅滅他,還要邀他去仙山同住?!”

剛被解了禁言咒,姜隐便噼裏啪啦地将心裏的話都吐了出來。

眸間憤憤不平:“以前你不是常教導我,這世上妖魔無不劣性難馴,稍有放縱便會為禍一方,越是大妖越要鏟除嗎?”

善金看着自己這徒弟,嘆了口氣:“你這孩子,也是太執拗了些,能鏟除的妖,我們當然要除,這一時半會兒鏟除不了的妖,我們自然便要拉攏。”

“你知道這妖是誰嗎?”

姜隐鲠着脖子,心緒難平,僵硬地搖了搖頭。

“夫諸,他是夫諸。上古大妖夫諸一族,傳到如今,唯一的血脈。”

姜隐聞言一愣,定定地看着善金,聲音幹澀:“你是說,是我先祖——”

善金将手放在唇邊,示意姜隐噤聲,隐晦地點了點頭:“此妖所過之處,往往水患頻發,因而你先祖才會……只是,上古大妖與天命之間終究有聯系,上天有好生之德,原本上古的那些大妖族群,到如今就已經消失殆盡,如今,這最後一脈,倒也不好再動手了,這因果,沒人背得起。 ”

“總之,好生伺候着就行了。就像伺候着你先前頗為寶貝的那只小土狗一樣就可以,切莫多生事端。”

善金出言警告完後,姜隐也沒再出聲,整個人蔫蔫兒地跟着善金回了仙山。

葉南徽将這前因後果聽完,想起夫諸的結局——被人抽皮剝骨煉制成塔。

不由地擰了擰眉,當初和夫諸見的那一面也實在是匆忙,她自己都有一籮筐事沒有問他,自然也就沒有問清楚他的事情。

可聽這善金所言,若動手殺了夫諸就要背上難解的因果,那誰還會冒着這樣的風險動手殺人?

還有姜隐,方才看她和夫諸水火不容的模樣,到後來又怎會和夫諸結為道侶的?還有現世裏,夫諸為何又要毀了無暮城,這一切又和鎮妖劍有什麽關系?

葉南徽想得腦仁疼,可左右識海之中她不敢亂動,便也只能按下心思,靜觀其變。

那廂,兩人一妖都入了仙山。

相比于經年之後的仙山,并沒有太多不同,葉南徽很熟悉。

夫諸也是不客氣,給自己選了個好地方,一只妖獨占了仙山一整間院子,原本可以住下幾十餘人的院子,如今由他獨享,偏偏還沒人說什麽。

而姜隐回了仙山以後,日日苦修,也并未再于夫諸見面。

葉南徽瞧着姜隐實在是用功,天未亮便去練劍,日薄西山也還未歸寝。

這般用功,自然姜隐的道行也差不到哪裏去,“親身”體驗了十幾日的比試之後,葉南徽也察覺出來了,金丹一境中,姜隐在仙山可當第一。

仙山每十年便要挑選最拔尖的弟子前往秘境尋寶,歷秘境者往往所得頗豐,于修行上也會進益良多。

不出意外的話,想來姜隐定在其中了。

葉南徽這般想着,第二日便被打了臉,只見前日輸給姜隐的,她的同姓弟弟,堂而皇之地站在剎那殿內,要頂了姜隐的名額前去。

“我不過只輸給了你一招半式,你較我而言,只是多了些經驗而已,論起天資來,你可比不上我,自然這秘境也該是我去。”

姜隐的胞弟說得理所應當。

葉南徽明明能感受到姜隐此刻壓制在心頭的滔天怒意,可直到最後,剎那殿人去樓空,姜隐沒将這火氣撒出來,名額也拱手相讓給了她的胞弟。

看出自個兒徒弟情緒不對,散場後,善金前來安慰:“……這一次讓他先去吧,天資這東西誰也改變不了,你阿弟晚你十年出生,如今境界卻與你相同,仙山自然是站在他那邊,除非你一夜之間破境為元嬰,否則誰也沒辦法。我知曉你不服氣,可這修行之路便是如此,這一次你讓給他,十年之後,這名額必定是你的,我們修行之人,區區十年算得了什麽?”

區區十年算得了什麽?十年之內後進者無數,她一步錯過,便會步步慢下,誰能保證十年以後,她能再得魁首。

葉南徽聽着姜隐的滿心不服,有些唏噓。

本想着姜隐在剎那殿上既然沒有言語,想來也只能吞下這口惡氣了。

卻沒曾想,入夜以後,姜隐拿着瓶藥,站在了夫諸所住的院子外。

夫諸日夜颠倒,睡得個昏天黑地,被人喊醒時,眉目間還有些恍惚,就見姜隐一臉正色道——

“我要與你雙修。”

姜隐說得坦蕩,絲毫沒有羞怯之色。

夫諸眉頭一皺,瞬間清醒,脫口便是:“發什麽瘋,滾開。”

姜隐沒瘋,葉南徽很清楚她怎麽在想。

根據善金所言,夫諸如今被天道庇佑,無人敢殺他背負上古大妖命脈斷絕的因果,那自然是有氣運加諸他身上,且夫諸身為大妖,如今道行在姜隐之上,兩人雙修有助于姜隐破境。

姜隐想在一夜之間破境至元嬰,讓所有人無話可說。

不得不說,姜隐這行動力,葉南徽是佩服的,只是……她如今被困在這段記憶裏,扮演着姜隐,姜隐一言一行,一舉一動,她皆有所感。

若她真和夫諸雙修——

葉南徽意識到這一點後,忍不住大驚失色。

好在鎮妖劍的這團白光尚未如此喪心病狂。在親眼看着姜隐聲東擊西,用藥放倒了夫諸之後。

葉南徽得以暫時從姜隐的共感裏抽離出來,飄到夫諸選的大院子門口蹲下,不由地佩服姜隐真是一條好女子,做事情當真是幹脆利落。

若她當年有她幾分膽氣……對樓硯辭生了色心,找機會睡了他,估摸着也不會一直心心念念,其後生出不甘,陷入輪回十二次了。

“在想什麽?”

“睡男人。”

葉南徽想得正出神,聽到有人問,順嘴便也答了。

答完後才後知後覺,如今尚在鎮妖劍的那團白光之中,誰能和她搭話。

一擡頭——

只見樓硯辭正看着她,神色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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