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我們是來做小的

第62章 第 62 章 “我們是來做小的。”……

葉南徽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場很長很長的夢。

“南徽。”

吱呀呀地一聲響。

楚方推開門走了進來, 細微的光塵随着門開時卷起的風湧了進來。

屋內空蕩蕩的并沒有什麽東西,葉南徽正坐在床上,長發如墨披散着,一張小臉是鬼魅特有的慘白, 眼眸裏帶着些恍惚, 安靜地待着。

楚方一愣, 随即走過去,伸手在葉南徽眼前晃了晃:“想什麽呢, 這般出神。”

葉南徽擡眼,視線游移了一會兒, 像是在尋找什麽一般,最後才一無所獲地落在楚方臉上:“我......怎麽在這兒?”

她記得,樓硯辭重傷,她在院中替他療傷,緊接着......緊接着......

識海的記憶到了盡頭。

葉南徽按了按額角,仍未想起之後的事情。

楚方将手中端着的藥放在床頭的小方桌上, 嘆了口氣, 坐到了葉南徽身邊:“南徽啊,你就真的非他不可嗎?”

葉南徽懵了懵,還來不及插話, 楚方就噼裏啪啦開始說了一大堆。

“你看看,你好不容易花時間花精力, 把人給救回來,人家呢, 連個招呼都不打,就留了封信,就自個兒走了。”

“值得嗎?”

“你再瞧瞧謝公子, 雖然弱是弱了點,但人家有心啊,你看,這幾日每日為你熬藥,不知道蹲了多少個大夜,一直蹲着到天明,藥熬好了,還叮囑我一定要帶給你喝,一切安排妥當了,人家才回去歇息。”

“更重要的是,你已經與謝公子結了道侶,咱們雖說不是人族,但入鄉随俗,咱們多少還是要講究些的吧,糟糠之夫啊。”

楚方的話說得語重心長。

葉南徽歪着頭聽了許久,扒拉出關鍵:“樓硯辭走了?”

得,白說這許多了。楚方嘆了口氣,認了命:“對啊,你昏睡了差不多七八日的功夫,人家樓小仙君第五日一醒,誰也沒招呼,就離開了。”

“喏,他留的信。”

楚方從衣袖裏摸了摸,又摸出一封信來,被折了好幾次,顯然楚方對他很有情緒。

葉南徽伸手接過,将其撫平打開。

【多謝相救,心魔一事,勞你費心了。】

寥寥數語。

葉南徽的眉頭微擰,識海中一閃而過那張染血的臉。這是與她分道揚镳的意思?

“好了,人都走了,就別看了。” 楚方清了清嗓子,“如今無暮城受創,滿城都是仙山來的修士,城裏已經亂了好多日了,這些日子一直都是謝公子在幫忙周旋。”

“如今你醒了,有什麽打算?”

葉南徽将信收好。

有什麽打算?

葉南徽想起姜隐死前的話,以及腦海裏紛雜的線索。

她在姜隐的墓前說的話字字出自真心,她不過是一個想活着的鬼,輪回已經太累了,背後的原因她實在懶得再去追究。

無論是江臨城,還是慕拭雪,她都沒有興趣知道。

鬼生在世,且過且活,難得糊塗而已。

她只在乎命書的走向,在乎自己能不能徹底逃脫那場輪回的噩夢,如今看來...葉南徽看着手中的那封信,樓硯辭主動請辭,命書長滅,她已經與那場噩夢離得很遠了。

唯一還需要驗證的只有一件事情。

葉南徽垂眼。

與謝淮的“成婚”,是她用了秘法瞞過了血契。只要她解除秘法,她與謝淮的血契就會立馬被察覺到異常,進而失效。

她看着識海之中灰樸樸的命書。

手中暗暗掐了訣。

一息兩息三息,她默數着,在看見識海中的命書亮起的一瞬,她沒有很意外。

一旁的楚方看着突然沉默的葉南徽,還以為是樓硯辭的不告而別對葉南徽打擊太大,心裏不由地生起了一些憐意,正想着要不還是說些安慰話讓葉南徽心裏好過些。

卻見葉南徽猛地擡頭。

“怎...怎麽了?” 楚方被葉南徽眼裏燃燒着的小火苗給鎮住,支支吾吾地問道。

葉南徽抓住楚方的手,一雙桃花眼灼灼,放出光芒:“好姐姐,你現在能給我找到一排排青年才俊嗎?”

“什...什麽?” 楚方的腦子一時僵住,有些困惑地看向葉南徽,她沒聽錯吧,她要找什麽?

似乎是她眼底的疑惑太過明顯,葉南徽擲地有聲地重複了一遍她的需求:“青年才俊,就像你之前給我安排的那種。”

見楚方還是沒有反應。

葉南徽歪了歪頭,說得更加直白:“男人,你現在能給我找男人嗎?多找一些。”

這一次楚方明白了,這是想要的那個沒得到,如今打算廣撒網了啊。

只是,楚方的眼神落在旁邊的那碗藥上,心中閃過些許掙紮,說起來謝公子已經是頂好的了,如此這般,怕是會讓謝公子傷心。

楚方的猶疑掙紮被葉南徽看在眼裏。

以為是如今無暮城大劫剛過,願意相親結親的男子實在不多,葉南徽正要開口說沒有也無事。

就見楚方突然一把拉過她的手,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眼神堅定,還帶着些破釜沉舟地孤勇:“雖然我并不贊同你這種朝三暮四,腳踏多條船的行為,但是,只要你高興,只要你能忘了那個姓樓的。姐姐我就幫你這一次。”

話音落地,楚方一撩裙擺,背挺得筆直,撂下一句話,轉身便朝外走去——

“給我三個時辰,咱們院兒裏見。”

動作之利落,給葉南徽看得一愣一愣的。

不過,既然楚方有辦法,那自然是很好的。

葉南徽從床上起來,剛雙腳着地,被褥裏便掉出塊燒焦了的木牌,葉南徽把木牌撿了起來,發現是在姜隐墳前撿到的那塊。

慕拭雪。

“慕拭雪天賦極高,是慕家一輩的翹楚,她娘時任家主,她爹入贅慕家,生下她和她弟弟,一家人和和美美。可惜,她娘生了重病,沒多久便撒手人寰,她傷心過度,六年後,自刎于她娘墳前,也跟着她娘去了。”

葉南徽輕輕念出三個字,想起楚方告訴她的話,一個殉母的可憐女子。

心中微微一動。

但看着識海之中重新亮起來的命書,葉南徽最終也只是将木牌先行收了起來。

.......

.......

.......

日薄西山。

葉南徽隔着屏風看着站在院兒裏的十來個男子,不由感慨楚方辦事之利落。

楚方站在她的身邊,輕輕咳嗽了兩聲,壓低聲音向葉南徽解釋:“無暮城大亂,鮮少有人願意來結親的,來的多是家中受難,急需銀兩的男子,長相我也盡量可着給你挑了,也多虧無暮城人傑地靈,男子的樣貌都還不錯,不過和謝公子,還有姓樓的就比不了。你……看看有沒有能入眼的。”

葉南徽聽得莫名其妙,她不過是想另找男子假意結下血契試試水而已。

關男子相貌什麽事?

而且幹嘛設個屏風在此處。

正想直接跨步出去,誰知又被楚方一把抓住。

“你你你……這事別做得太過,我今日帶人進來都是盡量避開謝公子住的院子的,你動靜小點兒,可千萬別被謝公子發現。”

楚方這話聲音壓得極低,話裏話外都是小心謹慎,倒是給葉南徽提了個醒。

若是事情并不如她所料的那般,倒确實不好讓謝淮知道。

總不好說,自己缺徒弟,想多收幾個吧。

此念頭在葉南徽的腦海裏快速閃過,仔細琢磨了一下,又覺得有何不可,反正她和謝淮成為道侶一事本就是假的。

只是……葉南徽突然想起楚方嘴裏的“家中受難,急需銀兩”。

心裏咯噔一聲。

同樣壓低聲音問道:“你用的銀兩是誰的?”

楚方眼神頗為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自然是你的。是你要找男人,又不是我,難道還要花我的銀子?”

好有道理。

葉南徽一時語塞,雖說這銀兩是她的,但論起源頭,也還是謝淮給的拜師費。

如今謝淮修行還沒修出個苗頭,這錢就立馬花在這上頭,确實有幾分說不清楚。

于是葉南徽低聲清了清嗓子,背挺得也沒那麽理直氣壯了,繞過屏風走了出去。

眼前的十來個男子,身量高挑,眉清目秀,看着約摸二十左右,大抵是家中受了難,眉目間都帶着幾分愁意。

見到葉南徽出來,男子們一時之間都有些無所适從。

畢竟來之前,楚方就和他們交代清楚了,今日來此處是為了什麽,他們都心知肚明——

他們,是來做小的的。

其中一個膽子大些的,先上前了一步,朝葉南徽拱了拱手:“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葉南徽正斟酌着要如何下手取血,突然被這一問給打斷。

也只能擡眸先寒暄一句。

“我姓葉。”

“葉姑娘。”

齊刷刷一院的招呼。

把楚方和葉南徽吓了一跳。

“噓噓噓。小聲些。”楚方忍不住跳出來,“別那麽大聲。”

又将葉南徽拽到一旁:“你快些選,選完我就讓其他人給散了。”

“散什麽?”葉南徽不解,她要試探,自然是人越多越好,“都先領進屋,站在院兒裏确實有些顯眼了。”

說着葉南徽就對着滿院兒的男子揮了揮手:“別站着了,先進來再說。”

男子雖都有些猶疑,但想到家中窘迫,便也沒有多問,随着葉南徽進了屋。

徒留楚方一人瞠目結舌。

這這這……樓硯辭一走,南徽受的情傷當真有如此之重?

這可是十多個男子啊。

……

……

……

葉南徽自然來不及去揣摩楚方誤會了些什麽。

将人招呼進來後,葉南徽自在了些。

在院兒裏站着,青天白日下取人血來結血契,她多少還是有點不自在的。

看着滿屋子坐立不安的男子,葉南徽歪了歪頭,準備一個一個試。

“你先過來。” 葉南徽坐在桌前,又拿來方才的屏風橫在她與這些男子面前,朝方才率先和她搭話的男子招了招手,示意他繞過屏風進來。

男子走到她面前,葉南徽抓住男子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男子掌心之中化開一道淺淺的傷口,又化開自己的掌心。

兩滴血珠分別融進一人一鬼的額心。

那男子還未察覺到疼痛,血契便已經結下。葉南徽迫不及待地內視識海之中的命書。

命書長亮,并未有什麽變化。

“下一個。”

葉南徽将男子掌心處的傷口撫平,又将男子關于結血契的記憶抹去,揮了揮手,換了下一個。

就這麽一個又一個将所有的男子試完之後。

命書依舊沒有分毫動靜。

果然,影響命書的并非她有道侶與否,而是……謝淮。

若此人不是謝淮,那即便她和再多人結親也沒有用處。

謝淮和命書……到底有什麽關系?

葉南徽擰了擰眉,看向床頭邊那碗已經涼透了的藥。

而另一邊。

楚方提心吊膽地将十多位男子又重新送出了府,剛合上府門,轉身便撞見了謝淮。

“楚姑娘這是?”

聽到謝淮問話,楚方頗有些做賊心虛,幹笑了兩聲:“無事無事,只是想給府中找些小厮。”

“哦,這樣。”謝淮笑笑,并未多問,“那就不叨擾楚姑娘了,我這會兒要出府一趟,之前的友人相約。”

“好好好。”楚方巴不得謝淮趕緊走,連聲應下。

等目送謝淮離府,才後自後覺,謝淮身邊多了個人,好像并未見過。

……

府外。

謝淮看着面前長相頗為清秀的男子,手裏的折扇輕輕敲了敲,又轉眼看向一旁的臉色冷淡的男子:“樓小仙君,既然已經将人攔住了,那不如問一問?”

清秀男子咽了咽口水,有些緊張:“你們是?”

謝淮笑了笑以示安撫:“不用害怕,我們是從楚宅出來的,不會害你性命。”

誰知清秀男子的臉色卻更慌亂了些:“楚…楚宅?”

“你們今日入府為何?”

一旁換了樣貌的樓硯辭失了耐心,手中掐訣點在男子的眉心之處。

男子眼裏的慌亂消散,變得呆板,聽到問話,一頓一頓地開口——

“我們…是來給…葉姑娘…做小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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