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饒是宋思宜為霍晏而來,但與男子這般親近是她未曾有過的經驗,更不說被霍晏當做秦樓楚館靠賣笑為生的風塵女子……宋思宜的臉立刻冷了下來。
她一把推開了霍晏,冷眼看着滿身脂粉香氣,頸間還留有胭脂印,衣衫不整領口大開的霍晏。
想到霍晏不知是才離開哪處的軟玉溫香,目光随之落到霍晏的唇上,唇角依舊上揚,弧度自然,帶着若有若無的笑意,只是盯着宋思宜,有些戲谑之意。
這唇也不知方才還在哪位姑娘的唇齒之間流連,想到這裏,更覺惡心,糟糕透頂,用力擦着被霍晏碰過的地方。
下颌隐隐泛起紅,看得出力氣之大,洩憤之意明顯至極。
霍晏醉意未消,這裏的姑娘們是出了名的溫柔美豔,伺候起人來更是自有一套手段,多日來,他還不曾見過這麽大氣性的美人。
不過美人稱之為美人,自然有耍脾氣的特權,霍晏也不惱,眼眸帶笑,只當這是兩人之間的特殊情趣。
他上前兩步,挑起宋思宜的下巴:“好大的脾氣,誰教你這麽伺候客人的!”
宋思宜伸手去擋,哪裏想到,另一只手也被霍晏擒在手裏。
兩人的手碰上的那一剎那,霍晏啧了一聲,發出感嘆:“好滑的小手!”
“這麽點力氣,怎麽逃出我手心?”
兩人身形差距極大,霍晏一手勾着宋思宜的下巴,另一只手卻是握住了宋思宜的細白腕子,見宋思宜臉泛紅暈,羞憤難當,卻又不服輸地瞪着他。
霍晏來了興致,一低頭,在宋思宜的手腕下親了一口。
“你……”
“混蛋!放開我!”
聽宋思宜這些無關痛癢的罵聲,霍晏并不放在心上,反而更覺有趣。
“聲音也這麽好聽,連罵起人來都賞心悅目,來,再罵幾聲,讓我聽聽。”
宋思宜的一腔怒意似乎都打在棉花上一樣,見這人不以為恥反而還把她當做這裏的姑娘調笑,看作玩物,她氣憤非常,但如何也掙脫不開霍晏的鉗制,只能怒目而視。
她自然不會讓霍晏如意,他要聽她罵,自是覺得她的這些罵對她造不成傷害,她更不可能順着他的意。
沒想到霍晏是個油鹽不進的人,自有自己的一套行為法則,見她不罵了,反倒又笑起來。
“怎麽又不罵了,我還想多聽兩句。”
“但是,這麽漂亮的小嘴,罵人總歸是不好的,還是要說些好聽的,你說是吧。”
“我倒是好奇,怎麽從來沒在這見過你,難不成還是被當成寶一樣藏起來了,我這樣的身份到底是不配讓你出來伺候了……”
“不過呢,我這人向來來脾氣比較怪,既然今日你落到我手裏了,那自然是要讓我高興了,才會放你走,你說好不好?”
說話間,霍晏俯身,臉幾乎是埋進宋思宜的頸間,嗅着宋思宜身上的香氣,頓覺沁人心脾,似有一番獨特之處,跟這裏姑娘常用的香粉全然不同。
“真香,平日用什麽香粉,怎麽其他姑娘身上的香都比不上你。”
“你不要臉!”
說話的時候,霍晏的唇一張一阖,吐納間的氣息全都噴到了宋思宜的耳後,她下意識地縮了一下身子,渾身僵硬,弓起了身子,手腳都緊繃到了極點。
灼熱的呼吸,氣息像是有生命力一般,細細密密,透過她的毛孔進入到她全身血脈,像是有魔力一樣,讓她動彈不得,連開口都有些困難。
好半響,宋思宜才找回自自己的意識:“你滾開!”
不過,這話在霍晏聽來卻別有一番風味,像撓癢癢一般,更讓他心癢難耐。
“這種時候的拒絕,可不會被當真的。”
“怎麽,沒人教過你?”
霍晏雖然酒量極好,但今日也喝了不少,此時倒還能勉強保持口齒清晰,步伐穩健,但其實已經被酒精麻痹了心智,思維混亂。
這一刻,他是真的不記得自己跟宋思宜見過,也是真把宋思宜當成了這裏的姑娘,心中只有一個想法,眼前是個美人,而且是個他很喜歡的美人,所以自然是随心而為。
霍晏這被酒精浸泡過的嗓音,更顯暗啞,若有若無地有一種撩人心扉的意味,這些話從霍晏口中說出來,意外地不顯下流,似是在唇齒間細細品味摩挲了一番才從喉間流出來,有一瞬間,宋思宜的心抽動了一下。
不知道為何,她總是把眼前的人跟已經去世的裴淮璟聯系起來,明明他們全然不同,性格也截然相反,就像此時此刻,霍晏在她耳邊說的這些話,她難以想象,若是從裴淮璟嘴裏說出這些話來,又是怎樣一番景象。
雖然意識模糊,但是這些撩人的行為舉止像是在霍晏的骨子裏流淌着的東西,不需練習,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來,渾然天成,這是足以讓宋思宜清醒的一點。
到最後,霍晏沒了耐心,一把牽起宋思宜的手,拉着她便往樓上走。
宋思宜奮力掙脫,卻又始終逃離不了,她不願大喊大叫,若是引來圍觀之人,她的身份暴露出去,那必然會使康平侯府蒙羞。
再者,此次見面,雖然沒有問出什麽來,但是已經足夠讓她确信,霍晏并不是她日思夜想的那個人。
想來也是可笑,她怎麽會做出這般荒唐之事。
被霍晏拉着,跌跌撞撞走上樓梯時,宋思宜瞥見了放在一旁的花瓶,心念一動,被霍晏遺忘的那只手慢慢的伸向了花瓶。
院裏人忽然聽到樓上傳來‘砰’的一聲,似乎是瓷器狠狠砸到人身上的悶響,然後是瓷片碎裂的聲音,等人趕過去,只看見了昏倒在地的霍晏以及一地的花瓶碎片,再無其他人。
事後,霍晏聽着展霖向他描述整件事情的經過時,平日總是懶散閑适,帶着淺笑的臉上,肉眼可見地有了變化,臉色更是慢慢地沉了下去。
“我來的時候您已經躺在床上了,不過腦袋後邊好像是被重物砸傷,當時已經被包紮好了,據我觀察,‘兇器’應該就是那個碎掉的花瓶。”
“第一個發現我的人呢,問的怎麽樣?”
“他不知道是誰幹的?”
“這個已經派人去問過了,沒有人認下這件事,我覺得,他們應該說的是實話,并且您的身份擺在那裏,而且出手闊綽,跟這裏的姑娘都十分要好。”
“作為客人來說的話,您這樣的條件應該是十分優越的,她們也沒有理由要傷您。”
“我在想……是不是您碰了什麽不該碰的姑娘……比如哪家府上的夫人或是小姐?”
霍晏心情不佳,對于展霖的這種揣測不屑一顧:“你都知道這種是什麽地方了,那些所謂的大家閨秀良家婦女怎麽可能來這種地方?”
“你去把這裏所有的姑娘給我叫過來,我要一個一個認人。”
雖然他對昨天發生的事情印象比較模糊,但總歸還是有一些記憶的,他記得當時是遇到了一個美人……具體的模樣,她、他想不起來,但聲音還是記得的。
當時,她罵了他什麽呢?
好像是混蛋這個詞,讓他松開她。
鳳鳴樓的所有姑娘被叫到霍晏的房裏,一排排面對霍晏站着,面色各異,等待着霍晏發話。
一旁的鸨母非常着急,不過也是知道霍晏的身份,不敢催促,只是弱弱提醒道:“我說将軍,您這到底是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啊?”
“我們這可有好幾十個姑娘,您不會是想……”
霍晏看了展霖一眼,雖然說這傷口不嚴重,但是他也沒精力跟面前這些人糾纏,自然都交給展霖來做。
“你們一個一個上前來,然後對将軍說一句混蛋。”
“什麽!?”
“這是做什麽?”
……
這話一出,屋裏的姑娘們紛紛議論起來,實在摸不透霍晏的心思,只覺得這個要求怪異無比。
沒想到居然有人有聽人罵自己這樣的愛好,實在是奇怪。
不過也只是小聲議論,要真對霍晏說這樣的話,還是沒有一個人敢先帶頭出來。
一群人,你推我推你,始終不敢邁出那一步,霍晏沒了耐心随手指了一個姑娘,便道:“你先來。”
被選中的姑娘臉上瞬間沒了血色,連連拒絕:“我,我不敢。”
“讓你說你就說。”
姑娘撲通一聲跪在了霍晏面前:“将軍饒了我吧,我怎麽敢罵将軍!”
霍晏有些無奈地擺手:“行了,下去吧。”
雖然對昨日那位美人印象模糊,但是看眼前這姑娘的相貌,也沒有到讓他驚豔的地步。
加之剛才她說的幾句話,聲音聽上去跟昨日之人并無相似之處,倒也排除了嫌疑。
也不知是從哪裏起的頭,還是在霍晏的威逼利誘之下,終于有人開了頭。
但幾十個姑娘的聲音聽下來,霍晏知道是做了無用功,因為這幾十人中沒有一人的聲音讓他有丁點印象。
這時霍晏也開始懷疑起自己的記憶,難不成他真的記錯了。
可是腦後的紗布是實實在在的,疼痛也是有實感的,如果不是她,他也想不到還會是誰對他下這麽狠的手。
這時,霍晏也終于開始思考展霖的一番話,難道他醉後輕薄的真是哪位官家小姐或是有夫之婦,所以才導致這般下場?
伸手摸到頭後的紗布,霍晏還是意難平,栽在一個女人身上,實在是丢人到了極點。
他繼而轉頭對展霖吩咐道:“去給我查清楚,昨日出現在這裏的人,不管是男的女的,所有人,我都要知道他們的底細。”
展霖遲疑:“男的也要查?”
看展霖變化無常的臉色,霍晏就知道他是想到什麽了。
“讓你查就去查。”
雖然他确信自己昨日是與一女子糾纏,但是寧可錯殺三千,也不可放過一個。
他就不信這麽查下來,還找不出昨日那個女子。
“如果真找到她了,您打算怎麽處置她?”
“雖然她傷了您,但是這點傷對您來說,根本不傷及皮毛,要不還是算了吧。”
“你操心的未免太多了,怎麽,你也學會憐香惜玉了?”
“我怎麽從來沒見過你這麽擔心過一個人,還是一個陌生的女人,難不成你知道是誰傷了我?”
本是随口一問,但展霖立刻變了臉。
霍晏知道,這話是問對了。
“你真知道?”
展霖是個藏不住事的人,更鮮少說謊,所以霍晏這麽問了,雖然想保護宋思宜,但他也不能違背自己做人的準則,所以還是點了點頭。
“是誰?”
“我答應過她不說的,您不能讓我失信。”
“好啊!”霍晏怒極反笑,“一個才見過一面的陌生女人,一個是我,你選擇幫那個女人?”
“那個女人到底給你灌了什麽迷魂湯?”
“這是誠信問題,我跟她雖然只見過兩面,但是我已經答應下來了,所以我不能違背諾言。”
“見過兩次?”
“果然……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