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掙脫霍晏離開,直至回府,宋思宜還是心慌意亂,心狂跳不止。
曾經她抱着很大的期望,幻想着有那麽萬分之一的可能性,霍晏就是人人口中都已早已死去的裴淮璟,但是今日在與霍晏那麽靠近之後,霍晏所表現出來的種種言行,讓她徹底失望。
她曾經那麽希望霍晏就是裴淮璟。
不管如今是什麽模樣,盡管聲音相貌都發生了變化,更是找不到一點與過去相似的地方,但是只要裴淮璟能回到她身邊,這些她都不在乎。
可是夢始終是夢,甚至連多幾日的希望都難以維持。
宋思宜翻出放在櫃子裏的那些裴淮璟曾經寫給她的回信。
日子長了,信紙上也有明顯的磨損痕跡,都是因為她不止一次,日日月月拿出來反複看着留下的印記。
這是為數不多的她能拿出來懷念裴淮璟的東西了。
裴淮璟離家的時候,她年紀尚小,本以為幾年之後就能等到裴淮璟回來,她沒有送過裴淮璟什麽東西,如今保存下來的除了這些信件,也只有幾樣裴淮璟曾經随手送她的幾樣物件。
她甚至都沒有跟裴淮璟好好的告別。
當時裴淮璟打定主意要離開,她哭了好幾日,甚至到他面前求他不要走,但裴淮璟一意孤行,最後還是走了。
所以當年裴淮璟離開的時候,她心裏是有怨的,在裴淮璟離城的那一日,她為了賭一口氣,并沒有去送裴淮璟,但畢竟還是舍不得,躲在角落,偷偷看着裴淮璟離開。
這幾年,回想起當日的情景,宋思宜不止一次悔恨萬分。
若她當時不賭氣,至少她跟裴淮璟見的最後一面還是美好的記憶。
門被突然推開,宋思宜望過去,來人是宋景雲。
“你今日做了什麽?”
“你指什麽?”
“我說什麽,你心裏很清楚。”
宋思宜沉默。
如此看來,宋景雲一定是知道她做了什麽,才會來此質問她,她不願撒謊,但也不想直面這件事情。
即便是這種情況,宋景雲依舊沒有動怒,面色平靜,像是在陳述一件毫不關己的事情。
“你說你想見他一面,我可以答應你,但是我應該沒有同意你自己一個人跑到這種地方去見他。”
“這種地方不是你該去的,不管是為了你自己還是為了康平侯府的名聲,你的名字都不該跟這種地方沾上半點關系,你明白嗎?”
“我知道你不見他不會死心的,但是我沒有想到你的膽子大到了這種地步。”
“不過,也有一點好,讓你見識到一個男人最真實的一面,在那裏,所有的男人都會暴露自己的本性,應該足夠讓你看清楚他到底是什麽樣的人。”
“雖然打仗厲害,但沒了身份加持,不過是個頭腦簡單,四肢發達,好色自大,縱情聲色,沒什麽內涵的一介武夫。”
“你也非常清楚,裴淮璟是絕對不可能出現在那種地方的。”
宋思宜很想辯解,但宋景雲所說,字字句句皆是屬實,她根本無從反駁。
“從裴淮璟去世,到如今已經三年了,你已經在他身上浪費了太多的時光,也該走出來了。”
“如果你不喜歡周溪雲,我可以再安排其他人。”
直至此時,宋思宜終于開口了:“可是我真的做不到,跟一個毫無感情只是适合的人生活一輩子,那樣真的會快樂嗎?”
“我也不知道我什麽時候才能忘記他,但是至少現在我還做不到。”
“我見的那些世家公子,我知道,他們都很好,無論是相貌家世,都是優越的,但是每次跟他們出去,我都很痛苦,我高興不起來,想到我會跟她們其中的某一個度過餘生,我更會崩潰。”
“因為一個人的條件很好,我就應該喜歡嗎,我不明白。”
“沒有感情的結合,又是為了什麽。”
站在旁觀者的角度,宋景雲一直很明了宋思宜的痛苦,但是他不能任由宋思宜這麽任性下去。
“哥哥,你有喜歡過什麽人嗎?你能體會這種心情嗎?”
回想過去,宋思宜又明白了。
宋景雲看上去像是沒有感情的人,他可以過分客觀地評價任何一件人事物,不帶任何個人感情。
這樣可以看得更清楚,更直觀,理性面對一切,但是,她做不到。
宋思宜知道,如果有出現一個各方面都滿足他心裏所預想條件的女人,他可以立刻和她成親。
宋思宜哽咽着道:“我沒有你那麽強大,你能做到,但是你不能逼着我也做到。”
宋景雲看着遠處出神,原本平靜如水的眼裏,竟然有了些許的波瀾起伏。
他喜歡過人嗎?
好像有過,但似乎已經是很久遠的事情了。
沒有未來的感情,還不如早點斬斷,及時抽身。
宋景雲嘆了一句:“也只有你。”
只有宋思宜才能夠任性地做這些他從來不敢想的事情。
“罷了。”
“你好好休息吧。”
“我知你今日做了什麽,他已經知道了,所以這幾日,肯定會派人四處打聽你的消息。”
“要知道你的身份,輕而易舉,但沒有證據,也不可能直接上門來讨人,風頭過去之前,你暫且不要出門了。”
“我想,你也不想再看見那人了,多見一次,你就會悔恨,當初把這樣的人跟你心裏的那個裴淮璟放在一起只是對他的一種亵渎。”
怕宋思宜胡思亂想,宋景雲又解釋道:“這并不是限制你的自由,只是為了避免多生事端的一種比較穩當妥善的處理方式。”
宋思宜明白宋景雲的顧慮。
當時一時沖動,用花瓶砸傷了霍晏,最後慌亂離開,雖然霍晏的傷勢應該不重,但是畢竟他的身份在那裏,出了這種事情,肯定不會輕易罷休,勢必要找出人來,如果事情鬧大了,兩方都不太好看。
“我明白了。”
臨走之時,裴淮璟又回頭,看了一眼宋思宜手裏拿着的書信,從字跡上看,很容易認出是裴淮璟所寫。
“你日日把這些信拿出來看,只會加重你的不甘和遺憾,還是早些收起來,不然只會越陷越深。”
“這是我跟他之間最後的一點關聯了,如果連這個都沒有了,那往後的某一日,回想起來,我可能會真的懷疑他是不是真的曾經存在過。”
“我不想連這點記憶都被抹去。”
見勸說無果,裴淮璟也放棄了:“算了,随你吧。”
有時候連宋景雲也不明白,宋思宜的這種執念到底是從何而來。
當年如果不是他及時發現宋思宜離開,恐怕宋思宜早已随裴淮璟而去。
想到這裏,宋景雲罕有地曾經有過一絲後怕,如果他沒有注意到的話……後果也是他所不能承受的。
後來的幾日,宋思宜都不曾出門,但是在三日後,周溪雲突然派人送來了信。
“周公子約您明日在醉月樓見面。”
蘭莺打開紙條,将上面的內容讀了出來,然後看向宋思宜,征求她的意見:“小姐,要去嗎?”
本以為宋思宜會直接拒絕的,沒想到,思索片刻後,宋思宜竟然答應了下來。
“派人去回他,我會按時赴約。”
将下人打發走之後,蘭莺不解:“少爺說了,如果小姐真不喜歡周公子的話,不必勉強的。”
這幾日,已經足夠讓宋思宜看清自己的心,相處了這麽長的時日,她也不曾對周溪雲産生過片刻的心動。
所以趁着一次,跟周溪雲說清楚,徹底結束這段關系,兩個人日後也不必再來往,周溪雲更不必再花心思在她的身上。
宋思宜按着字條上所寫的信息,找到了醉月樓。
由人引進二樓房間之後,卻見屋內空無一人,也不見周溪雲的身影。
明明他約她,但他卻不見人影,實在奇怪。
他們認識數月,不曾發生過這樣的事情。
這時,有人送茶水進來,說是周溪雲有事,會晚到一會兒,要宋思宜稍等片刻。
懷着要跟周溪雲說清楚的想法,所以宋思宜坐了下來,耐心等着周溪雲的出現。
等了一刻鐘後,宋思宜突然感覺到不對勁。
原本清晰的思緒突然變得混沌起來,視線也慢慢地模糊起來,眼前本是清晰的物件,逐漸變得抽象,甚至出現了重影。
她扶着頭,掙紮着站起來,想去樓下想叫來蘭莺,但是站起來的那一刻,眼前一片白光,然後,她就失去了意識。
因為是私人談話,蘭莺并沒有進入包間內,而是在樓下等着,想着兩人肯定有許多話說,所以等了半個時辰,蘭莺也沒有覺得奇怪。
但是一個時辰之後,蘭莺終于坐不住了。
無論說什麽,一個時辰也早就足夠了,不可能到現在還沒有消息的。
想到這,蘭莺立刻起身往樓上去。
當推開門的那一刻,看着空蕩蕩的房間,她有些慌了。
明明她一直坐在樓下,不曾見過宋思宜下樓,人應該在這裏的。
蘭莺進屋,把房間的各個角落,凡是能夠藏人的地方仔細檢查過一遍以後,依舊一無所獲。
一個大活人怎麽會憑空消失的。
這時候,蘭莺還在心裏安慰自己,或許是她一時走神,沒有發現宋思宜和周溪雲一同離開,興許兩個人是去了別的地方也說不定。
但又說不通,她在樓下坐了一個多時辰,根本也沒見過周溪雲。
事到如今,她能做的只有先去周溪雲府上問個清楚。
“二少爺今日一直在府裏,不曾出去過。”
“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