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你若死了,一了百了,但你有沒有想過活着的人是何種心情?”
“活着對你來說就這麽不值得嗎?”
“僅僅為了他就尋死覓活,我,你姐姐,還有爹娘,我們這麽多人都比不上一個裴淮璟?”
“自他走後,我沒有一日不想他的。”
“他離開後,這世上确實也沒有多少值得我留戀的,若不是為了你們,我又何需苦苦支撐到如今。”
這一刻,宋景雲在宋思宜身上看到了有些熟悉的影子,某種程度上來說,宋思宜跟過去的她很像。
“罷了,你願意做什麽就去做吧。”
兩人沉默許久,宋思宜心知是自己方才那番或許是傷了宋景雲的心,想說些什麽來緩和氣氛,想起昨日的事,便道:“昨日瀾姐姐派人傳來口信,說是十分想念我,邀我去府裏坐坐,你要同去嗎?”
“說起來,瀾姐姐都成親三個月了,她嫁為人婦,我與她見面也沒有過去那麽方便,畢竟要顧及她夫家的想法,說起來,我也很想見她了。”
聽及此,宋景雲原本還算和緩的臉色猛然變化,薄唇幾乎抿成一條線,唇角下壓,似乎努力壓制着某種難明的情緒。
“我很忙。”
宋思宜沒察覺出宋景雲的變化,繼續道:“我想她應該也很想見你的,她出嫁前你們感情很好,經常來往,怎麽她成親以後你們好像變得生疏了。”
宋景雲沉聲厲色對宋思宜道:“你都說她已經成親了,我自然該與她保持距離,不然招人閑話。”
“若夫家人因此誤會她,她的處境豈不艱難……”
“說的也是,是我考慮不周了,那你有什麽話要讓我帶給她的嗎?”
“沒有。”
宋思宜看着宋景雲,終于發現了,今日的宋景雲有些不同。
明明與葉微瀾相識多年,但葉微瀾大婚當月日,他卻并未出現,只是派人送上賀禮,這完全不像是他平日周到圓滑的作風,葉微瀾成親以後,他就更是徹底與葉微瀾斷了聯系,即便在街上偶遇,兩人也跟陌生人一樣,擦肩而過,沉默着離開。
“你們之間是發生什麽了嗎?”
“你管好自己,我的事,不用你來操心。”
直到此刻,宋思宜才覺察出宋景雲的冷淡是如何來的。
好像是在她提及了葉微瀾之後,宋景雲表現出明顯的不悅,看上去兩個人之間确實發生了一些不愉快,但事實究竟如何,外人不得而知。
次日,與葉微瀾見面,宋思宜特意提及此事,意料之中地,葉微瀾也十分不自在,顧左右而言他,生硬地岔開了話題。
宋思宜與葉微瀾數月不見,一見面,還是認真地觀察葉微瀾,見面色紅潤,人看上去也比過去豐盈一些,說一個人的面相就能表現而體現出她如今的日子過得如何,從這一點來看,宋思宜覺得,葉微瀾應該過得很不錯。
“怎麽不見謝大人,他今日不在府上嗎?”
宋思宜與謝潤安未有私交,但今日她來謝府做客,問上一句主人家的去向,于情于理也不算越界。
她本是随口一問,沒想到葉微瀾明顯的神色不自然,眼神閃躲,随後才道:“他今日與同僚有約,所以不在府上。”
按理說應該是十分正常的事情,但反倒是葉微瀾的遮遮掩掩讓宋思宜起了疑心。
不過畢竟是夫婦倆的兩人的私事,她作為一個外人,并不好太多問。
為了轉移話題,宋思宜提及宋景雲,本來想與哥哥一同來的,但是他說你已嫁人,他作為一個未婚男子,出現在這裏畢竟是不太方便,所以今日才是我獨自來的。“
聽及此,葉微瀾微微垂下頭去,長睫掩住了她眼底的情緒,看不清到底是何種神色的,從姿态上來看似乎是有些落寞的。
宋思宜以為葉微瀾是想起了他們昔日時光,為宋景雲未能前來而遺憾,可是……想起臨出門時,她提起此事時宋景雲的表現,若是葉微瀾知道,恐怕是要更加傷心了。
宋思宜握住葉微瀾的手,安慰道:“往後總有機會見面的,而且知曉我要來,他還特意托我問候你。”
說這句話的時候,宋思宜有些心虛,因為宋景雲并未說過這種話,在她提起要來與葉微瀾見面的時候,宋景雲更是陰沉着臉,一言不發地離開了,與她描述中的情境全然不同。
可是葉微瀾聽了這句話後非但沒有半分的喜色,臉色反而更加沉重。
“你不必說些好聽的話來寬慰我,我知道他不會說這種話的。”
“怎麽會呢,我說的都是真的。”
“我知道你是一番好意,但是我與他之間的關系再也回不到過去,破鏡難圓。”
“想必如今提起我,他都只剩厭惡了。”
宋思宜一時語塞,不知該如何辯解。
這種情況,兩人之間定時出現了什麽不可調和的矛盾,所以關系才急轉直下,形同陌路。
“我能問一句嗎?”
“在你成親前的幾個月,你們明明還跟過去一樣的,為什麽短短的數月,關系就惡化到如此地步了?”
“好像就是你要成親一事定下後不久,你們之間就變了。”
葉微瀾輕輕搖頭,似乎不願回答:“他定是怨我的。”
“但當時我沒有退路,也不曾後悔過,事到如今,這樣的局面都是我咎由自取。”
“為何說的這麽悲壯?”
宋思宜不明白,他們之間的境況像是隔了血海深仇才會有的怨與恨,據她所知,并不曾有這種事情發生,所以她一直很費解,為什麽提起葉微瀾,宋景雲會是那樣的反應。
這時,突然有下人來報:“夫人,大人說今日不回來了,讓您早些歇下,不必等他。”
“知道了,下去吧。”
葉微瀾平淡到已經習慣甚至漠然的表現讓宋思宜有些意外,好似葉微瀾早已習慣了這樣的事情,并且對此毫不意外,甚至還沒有她方才吃到酸梅時的臉色變化明顯。
許是察覺到宋思宜一直盯着自己,葉微瀾解釋了一句:“他平常公務繁忙,所以偶爾在外過夜,不過也不經常,這次正好讓你碰上了。”
宋思宜抿了口茶,點頭,沒再開口。
從謝府離開,轎子剛在康平侯府大門前落地,宋思宜很巧地遇上了外出回來的宋景雲。
雖然宋景雲對葉微瀾的事情漠然置之,但是今日去見葉微瀾實在是發現不少可疑之處,她還是忍不住在宋景雲面前提起了。
她叫住了宋景雲,但宋景雲并未停留,頭也未回,只問了一句:“何事?”
說來也是奇怪,往日兩人若是遇上了,宋景雲定會問她幾句,今日去做了什麽,又去見了什麽人,但今日明明已在門口與她碰上,但宋景雲一反常态地一言不發,下了轎子就徑直往大門裏去。
“我今日與瀾姐姐見了面,才回來。”
宋思宜原本還等着宋景雲會問上一句葉微瀾的近況,但是她說完這話以後,宋景雲并未有反應,原本稍微停下的步子在此時又開始繼續前行了。
宋思宜連忙上前幾步,走到了宋景雲的身旁,也不管宋景雲冷淡的反應,自言自語一般說道:“雖然外面人都說她與如今的夫君感情甚好,兩人琴瑟和鳴,十分般配,但依我今日所見,事實好像并不是如此。”
“雖然她不曾說起成親以後有任何不好,從她的面色和精神狀況來看,也看不出有多少憔悴,她應該是過得很好的。”
“但我要離開時,聽到下人來報,說是謝大人晚上不回來了,讓她早些休息,而她聽到那話之後,沒有半點的驚訝,也沒有追問謝大人是與何人在一起,甚至毫無波瀾,可說是沒有一點反應。”
“我覺得這實在不像是一對感情正濃的新婚夫婦該有的狀态。”
說完這一段話,宋思宜本還抱着希望宋景雲至少會給一點意見,但宋景雲依舊沒什麽情緒,冷淡道:“無論她過得好與不好,你都管不了。”
“眼下你自己都過得一塌糊塗,又何來多餘的精力去關心無關緊要的人。”
“她怎麽可能是無關緊要的人!”
“對我來說就是。”
看着宋景雲決絕離去的背影,宋思宜陷入了沉思。
說起宋景雲,葉微瀾似乎是心懷愧疚,但宋景雲對葉微瀾是毫不掩飾的漠然甚至是厭惡。
宋思宜還想再說些什麽,卻只被宋景雲一句話給堵了回來,再說不下去了。
“要我說,你還是多關心自己身邊人。”
“什麽意思?”
“剛得到的消息,沈安麟要辦春日宴,日子已經定了,請帖即刻送來,你還是做好準備吧。”
提起沈安麟,宋思宜眉眼間難掩的愁雲慘霧,眉頭更是攏起:“無緣無故的,這是為何?”
“他行事向來乖張,何曾有過循規蹈矩,想做什麽便做了,何須緣由,但是,眼下這一出,我想,原因應該很好猜。”
“如今看來,本性難改。”